尼爾斯的語氣說不上有多麼輕蔑，卻絕對能夠代表任何聽到王世子那番介紹後的科學家的想法。
在地球人的認知中，這個世界上有天才是肯定的，但是否有全才卻是有待商榷的。對於地球文明而言，永生只是個美好的追求跟概念而已。在沒有達到永生的境界之前，任何全知全能型的人物都只能是個笑話而已。
不過尼爾斯的話顯然對於王演沒有任何影響，只是自顧自的開口問道：“尼爾斯閣下是應該地球上赫赫有名的代表性量子力學方面的物理學家吧？”
“不敢說赫赫有名，不過倒也應該能算頗有成就！”尼爾斯不算客氣的應了句。
對於一個地球上三屆物理學獎獲得者而言，這回答倒也不能算不謙虛了。
“那我到是想請教尼爾斯先生一個問題，不知道您能否賜教？”
王演突然微微一躬身，頗有華夏古風的衝著尼爾斯作了一揖，直讓毫無准備的尼爾斯愣了片刻，才忙不迭的說道：“你問，你問！”
“額？”這個問題直接把尼爾斯問得整個人都愣住了，只是站在那裡瞪著王演，半晌沒有吭聲。
越是簡單的問題，涵蓋的面便也越大。什麼是量子力學？往簡單說就是一門研究微觀粒子運動規律的學科，並用數學來描述能量與物質之間的相互作用。但往大了說，涵蓋的範圍卻太廣了。實際上哪怕是現在這種地球文明經歷了高跨度發展的時期，甚至制造出了量子計算機，黑洞炮這樣的量子力學代表性產品，量子力學卻依然是整個地球文明最神秘的學科，沒有之一。
還有許多的猜想沒能得到證實，比如時光逆流、比如多重宇宙，這些都是從量子力學引申出的概念，到現在量子物理學家們依然一籌莫展。至於所謂量子力學的基礎可以說舊有的量子論，又或者波粒二像性……
不是尼爾斯不知道這個問題如何回答，而是可以說的太多了，如果真要談起這個問題，他能夠說上三天兩夜不停歇的，只是這顯然是件很無聊的事情。
“我明白，這是個很大的問題，但卻也是個很現實的問題。作為一名物理學家，其研究的本質便是憑借我們對於這個宇宙規則的研究，勾勒出一個更加完整的世界，了解更多的規律，對我們所生存的宇宙有更加清晰，明了的認識。不管是量子力學又或者相對論，都是如此。然而量子力學所展現的微觀世界卻讓大家看到了太多的不可思議，從而陷入越研究越迷茫的境界，越是對於量子力學研究的深刻，便越會對我們所處的宇宙有了更多懷疑，甚至在聽到一個最基本的問題時，不知道如何作答！這是很正常的情況，您不用感覺太過憋屈。實際上，今天我想跟您首先聊的並不是具體的科學性問題，而是近乎哲學性問題！當然，也是有關物理的，我相信作為一名量子力學的研究者，您肯定會認同我的一個觀點，那就是每個深入研究量子力學的物理學家，同時都是一個有足夠思想深度的哲學家，對吧？”
尼爾斯下意識的點了點頭，王演用他那極帶蠱惑力量的聲音，徹底將這位難纏的瑞典老頭帶入了他的談話節奏。
“首先，在現代諸多科技成果中，都用到了量子力學的理論，往小了說有日常研究所有的激光、電子顯微鏡，原子鐘，醫學方面的核磁共振醫學圖像顯示，還有曾經地球上電子工業基礎，通過研究半導體導致的二極管、三極管的發明，還有曾經讓人望而生畏的核武器，再到現代量子互聯的聯網模式，量子超腦，瞬間傳送物流，以及黑洞炮，無一不是以現代量子物理學為基礎的。但偏偏量子力學的概念和數學描述，在這些發明跟創造中，卻往往很少起一個直接作用，相反正是固體物理學、化學、材料科學或者核物理學的概念和規則，卻起了主要作用，您覺得這是否意味著量子物理學本身就應該是整個物理學的基礎才對？”
尼爾斯想了想，再次點了點頭：“從這一方面說，您的闡述沒什麼錯！”
或者連這位瑞典科學家自己都沒感覺到，他對王演的稱呼不知不覺中用了敬語，當然這其實跟此時王演說的那些話其實關系並不大，顯然這個三星人還是一個心理方面的大師級人物，通過他的語氣語調，在加上一些小動作，很快便俘獲了這位地球上炙手可熱的量子物理學家此時的精神。
當然他對量子力學的極高評價在其中也有蠱惑人心的作用。畢竟誰不希望自己從事，並為之奉獻了一生的行業，得到他人的肯定呢？哪怕是面對個屠夫，你大談庖丁解牛，談做一個好屠夫是有多麼不容易，談屠殺這個行當做到好同樣是種藝術，也能獲得共鳴，更別提是面對尼爾斯這樣的科學家了，尤其是剛剛探討問題時，王演表現出的謙恭姿態或許更是讓心中升起了些好感，總之種種綜合下來，竟然讓這個滿腹經綸的科學家短短幾分鐘便中招了。
“但最多也只能算是支柱之一而已，因為即便我們已經研究出了量子超腦實現了固態量子運算，更是研究出了黑洞炮，卻依然無法用量子曾經的物理學知識來解釋宏觀上的問題，比如引力。我們迫切的希望能夠找到一種理論，或者就用量子力學的理論來完美闡述這個宇宙所有的基本力，並以此更加深入的了解這個宇宙！但毫無疑問，現在還沒有任何一個量子學家，或者說沒有任何一個物理學家能夠做到這一點！因為微觀世界的不確定性，制約著我們用微觀世界所發生的一切來解釋我們所處的宏觀世界。我們無法准確地觀測、預知並操控每一個單一的粒子，來研究它的狀態，即便我們已經通過一些作弊般的辦法，可以讓盡可能多的粒子進行運算，並研制出了量子超腦，但是我們卻無法將整個微觀世界在我們的眼前完全展開，並將之與宏觀世界完全聯系！這才是量子物理學者心中的痛啊，圍觀宏觀無法統一成一個整體，無法使用量子力學來描述所有物質與能源本質與交互關系，始終是種缺憾！對吧？”
雖然眼前這個家伙說的是任何一個物理學家都很清楚的東西，卻依然讓尼爾斯大感貼心，要知道放在一般時候，這個三星人哪怕是說出這麼一番話來，甚至不會讓尼爾斯的眉毛抖一下，瞎說啥大實話啊！這不是大家都知道的理論麼？哪有什麼完美理論？地球文明的現代物理學本身就是依靠量子力學跟經典相對論支撐起來的，還需要他來廢話這麼多？哪個物理學家不能得出類似結論？
“是啊，其實我覺得或者本身就不存在一個完美理論來經典描述四大基本力，不管是超弦理論或者m理論都不行，永遠都差了那麼一點點，有時候我甚至覺得根本就不存在這麼一種理論能夠直接描述我們的宇宙所有的一切！”尼爾斯點了點頭，很是認同道。
“你有這個想法不奇怪，因為我們無法真的把自己縮小到量子層面去直觀的觀察整個微觀世界。對於我們來說，整個微觀世界依然太過神秘了。所以整個量子理論的基礎就是其不可預知性，物理哲學家們甚至創造出了一個薛定諤的貓的概念，以描述量子狀態的不確定性。這也正是量子物理無法用來解釋宏觀之力的原因。雖然現在終於證明了所謂薛定諤的只是一個悖論，但是微觀世界的不確定性依然桎梏著我們去探詢真理。”
說到這裡，王演頓了頓才繼續道：“然而現在讓我們進行一個假設，假設我們能變得無限小，小到甚至比一個光子般的玻色子還要小，成為我們眼中微觀世界的一部分，而在微觀世界，我們不需要用眼睛跟光的作用感知周圍的世界會發生什麼？”
“能夠盡情的觀察整個微觀世界的構成，現在困擾我們的那些難題將不再能繼續困擾我們！”尼爾斯用斬釘截鐵的語氣應道。
眼前這個王演所描述的奇妙景像不正是無數量子力學家所期待的場面麼？能夠在量子的世界中遨游，盡情的探究這些微小粒子的秘密，當然前提是，他們還得有足夠的質量，不然快速旋轉的粒子所產生的力對於如同粒子般微小的人類來說，或許也是致命的。
“沒錯，整個微觀世界將會完全展示在我們眼前，讓我們能夠准確的把握特定粒子的脈搏，當然，我們還需要解決一個問題，就是時間的問題。畢竟大多數粒子的壽命都是很短暫的，所以我們必須假設在縮小的過程中，時間也必須相應的放慢到一個足夠我們觀察的程度。不過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如果真的出現這麼一個環境或者說狀態，你還會認為所謂微觀世界是不可測的麼？”王演緩緩的說道。
“您的意思是我們太大了所以才無法去觀測微觀的粒子世界，所以才會覺得量子世界的一切處於一個不可測定狀態，甚至我們所有基於粒子不可測狀態而得出的結論都是……錯誤的？或者說有待商榷的？”尼爾斯喃喃自語道。
“當然可以這麼理解！”王演微笑著點了點頭：“我們認為不可測，是因為我們本身無法觀測，但其本身的規律性卻是無法否認的。物理學上有一個熵的概念，並認為在一個孤立的系統中，熵的值永遠是在增加的。這是因為根據熱力學的第二定律，熱度永遠不會從低溫物體向高溫物體傳遞，所以在孤立系統中，一切不可逆過程必然朝著熵的不斷增加的方向進行。然後這一概念更是被引申，認為在獨立的系統中，熵的值永遠是會增大的，因為想讓一切還原成系統原本有序的模樣是不可能的，所以一切都是不可逆的。那麼按照這一理論做直指導，把我們的宇宙看成一個相對孤立的系統，那麼按照這個結論，我們的宇宙會越來越混亂，直到最後或許在某一天所有的星球都會因為陷入無序狀態，開始相互干涉，直到最後星系間開始因為潮汐作用相互干擾、拉扯，融合，發展到最後，星系開始愈發混亂，星球之間也開始進入無序狀態，直到最後，星球之間開始相互干涉，碰撞，我們賴以生存的整個宇宙開始逐漸崩塌……”
王演微微仰著頭，口中不停吐出一個宇宙末日般的景像，即便是一直在一旁表現的不置可否的王世子都流露出一絲震撼，沒辦法，誰讓這個三星文明的老人家此時的語氣是如此具有蠱惑力，讓人不由自主的便跟隨他吐出的字句，去腦補出一個世界末日的情景。
兩顆星球因為整個宇宙進入無序狀態而開始相互碰撞，迸發出的能量四處濺射，開始影響其他周邊的星球，繼而更多的星球開始進入無序狀態，從一個點開始，影響力開始向這所有方向發散，直到最後恆星開始碰撞，影響到整個星系，在巨力的拉扯間，無數星球開始毀滅……
“龐大能量開始雜亂無章的溢出，直到一個超級黑洞開始形成，它的質量是如此的龐大，開始肆無忌憚的吸收周遭的一切能量，當整個宇宙進入混亂的無序狀態，一切都已經無法於它的吸力相抗衡，直接到整個宇宙都被它所完全吞噬，一切重新歸於原點，那麼問題來了，熵，在這種情況下又該如何計算？”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