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亞林的話，讓ai陷入長達一分鐘的沉默。

　　一分鐘後，它忽然開口回答道：“我已經整理學習了所有犯罪心理學相關書籍，以及世界各地經典刑事案例，從現在起，在此次事件中，我會將犯罪心理視作影響因子，影響指數50%。”

　　接著，ai又道：“基於新的影響因子排序，那目標企業應該是七家企業裡，最不可能瞞報產能、偷稅漏稅的，可是，如果是基於這個邏輯，那他們額外增加了幾千人的耗電量，紙面的單位耗電量必然增加，這樣一來，ks石油又成了嫌疑最大的一家，而ks石油因為單位耗電量高而嫌疑最大，又很有可能是瞞報產量產生的誤判，這就是一個無解的相互印證又相互矛盾的死循環。”

　　李亞林道：“如果只是看起來像死循環，而並非真的死循環，那就一定有打破死循環的關鍵點還沒有被捕捉到，如果確確實實是個死循環，那往往意味著我們找對了，所以現在的問題是，你要想辦法試著打破自己剛才的判斷，這就像你造了一套房子，為了確保它的房頂不漏水，你要先把防水做到你能做到的極致，然後再想盡一切辦法試著從樓頂把水澆進去，如果澆不進去，證明你的做法沒問題，如果澆的進去，證明你的做法是錯的。”

　　幾秒種後，ai答復道：“我認為，如果ks石油確實有問題，那它一定不會在單位耗電量上給自己留下一個能被人輕易發現的bug，這就像你剛才說的，犯大錯的時候，要盡可能避免犯其他小錯，所以ks這麼輕易就被我發現問題，很有可能並沒有犯其他大錯。”

　　“但是，基於目標確實需要額外供應幾千人的電力，所以我現在有一個推測，那就是對方應該還有其他的電量獲取途徑。”

　　一分多鐘之後，ai繼續道：“畫質增強已完成，我選取了今年以來畫質最好的資料進行分析，七家油田周圍可供辨認的高壓供電網絡全部歸屬尼日利亞電力控股有限公司，我剛才獲取的電力消耗數據同樣來自該公司，所以基本可以確定，七家油田都不存在第二條供電線路；”

　　李亞林反問：“你基於衛星圖片進行判斷，有沒有考慮過高壓線入地的可能性？”

　　ai回答道：“我已調閱天際線關於該片區過去十五年的衛星圖片，高壓線入地工程量大、耗時較久，但是在過去十五年的衛星圖片中，沒有發現任何有可能與高壓線入地工程有關的施工痕跡。”

　　李亞林明顯有些驚訝，因為他發現，ai已經開始在給出結論之前，對自己的結論進行自證了，這比剛才直接給出答案要成熟不少。

　　如果是培訓一位員工，想讓其做到這樣的轉變，有的甚至需要幾年的時間，遇到那種腦子不好用的，一輩子怕是也轉不過來，但是對ai來說，不過就是幾次對話而已。

　　想來，這便是對ai進行訓練的重要性，讓一個頂尖探長去訓練ai，必然會讓ai具備十分嚴謹的邏輯。

　　李亞林明顯也很欣慰，他語氣都有些激動的開口道：“你認定目標額外的耗電量沒有通過尼日利亞電力控股有限公司補足，又認定目標應該沒有其他外部供電渠道，基於這個，你有沒有得出什麼新的結論？”

　　ai模型回答道：“我認為目標應該是通過自身補足了這部分電力缺口。”

　　李亞林看向葉辰，問他：“葉先生，死士駐地額外供應幾千人的電量，這個缺口應該很大吧？”

　　葉辰點頭道：“缺口非常大，而且這個用電量可不止是這幾千人的生活用電那麼簡單，我去過塞浦路斯的銅礦，那裡有幾千人在地下掩體裡生活，地下掩體的規模非常龐大，要承載幾千人日常一切生活所需，甚至包括死士的訓練，幾乎就是一個地下城市，而且，這麼龐大的掩體，需要24小時通風、24小時排地下水，而且為了混淆他們對時間的判斷，那裡的光照24小時亮如白晝；”

　　“除此之外，破清會的死士駐地不是集中營，是這些死士生活、繁衍的家，而且破清會雖然用特殊的毒和解藥控制死士，用死士的家人作為威脅，但為了讓死士有活下去的渴望，他們會給死士和他們的家人相對還算不錯的生活環境，所以地下掩體的溫度、濕度也會進行精准調控，電耗會非常大。”

　　李亞林點點頭，又問ai：“你覺得，目標用什麼方式能夠自己補足這麼大的電力缺口？光伏？風能？還是其他渠道？”

　　ai回答道：“基於目標的特殊情況，我認為石油發電應該是對方的最優選擇，光伏和風能過於顯眼，而且不夠穩定，煤炭發電需要大量煤炭，運輸時容易暴露，唯有石油，是直接可以原地獲取的，而且取之不竭，雖然石油發電整體性價比極低，但對無論七家中的任何一家來說，直接從開采出來石油裡取極少一部分用來發電，都是無關痛癢的。”

　　說到這裡，ai又道：“考慮到你之前說過瞞報產量是一種不明智的犯錯，我要闡明一下我的觀點，通過對石油企業相關案例的分析，我認為，瞞報產量本身不是問題，真正的問題出在瞞報下來的產量如何處理；”

　　“將瞞報的產量走私出去、以此獲取更大利益，才是瞞報行為真正的風險點，如果瞞報下來的產量根本沒有出過油田、沒有拿去交易，只是將其悄悄轉化為電能並且將電能內部消耗，這種行為外界是根本無從查證的；”

　　“相關執法部門對走私石油的認定，基於油田通過非正常渠道將石油運送出去並換取利益，但對動輒日產量上萬桶甚至幾萬桶的油田來說，在將每日產能通過管道輸送出去之前，自行截流千分之五，就足夠彌補電力缺口了。”

　　“所以，綜合現有因素，我認為這應該是最好的解決辦法，既能補足自身電力缺口，還能讓一切表像數據看起來毫無異常。”

　　李亞林聽到這裡，不禁脫口贊嘆：“有理有據、令人信服，所以，如果讓你基於你的判斷，結合天際線的數據，你能不能確定目標？”

　　ai很快回復：“通過分析天際線的數據，我認為坎賽爾石油的嫌疑最大，他們的油田中央偏北的位置有一棟占地約兩千三百平米的實頂建築，這棟建築在十五年前的資料中並不存在，是十三年前開始動工的。”

　　說著，ai通過屏幕，展示出多張圖片，第一張圖片的中心位置還是一片零星停放車輛和擺放設備的露天場地，第二張圖片時，場地就打上了地基，開始砌牆，同時能看到一條挖開的溝壑，從地基內部，一直延伸到距離最近的一台采油機。

　　ai接著介紹道：“從第二張圖片資料裡，能夠看到有管線工程在施工，輸油管聯通距離最近的采油機，我推測應該是輸油管路，油田內所有輸油管路都是裸露的，唯有這段輸油管路采用了地埋的方式，由此可見對方並不想讓這截管路暴露在外，所以，這棟建築內部應該就是石油發電機組，這其中最占體積的，應該是一台燃氣輪機。”

　　李亞林道：“如果單純靠一根輸油管來判定這裡面一定是石油發電設備，似乎還有些不夠充分。”

　　ai道：“料到你會這麼說，所以我還查到了，尼日利亞電力控股有限公司在十三年前發布過一則公告，由於當時拉各斯及周邊地區的供電短缺，該公司決定對拉各斯電力浪費情況嚴重的企業實施限電措施，限電企業名單裡，就有坎賽爾石油；”

　　“公告裡說，對凱賽爾限電的原因是坎賽爾石油由於設備老舊、單位耗電量超過同行，而這則公告的發布時間，比那棟建築的動工時間早了兩個月，根據我的分析，應該是坎賽爾石油剛剛遭到限電，這棟建築就立刻開始動工了，而自那之後，坎賽爾石油再也沒有遭受過類似處罰，所以，這棟建築必然就是一座小型的石油發電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