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院子裡時,貝德停下了腳步,看著面前的獨棟別墅。
“怎麼了?”皮亞傑問道。
貝德伸手在鼻子下面揮了揮,道:
“聞到了一股讓我覺得有些不舒服的味道。”
“嗯?”皮亞傑吸了吸鼻子,“我沒聞到,你是有什麼過敏麼?”
貝德搖了搖頭,目光再度掃向面前的別墅,尤其是在各個樓層的窗戶上掃過。
他這種身份的人出門,要麼是大張旗鼓,身邊帶足保鏢隊伍,要麼就是低調隱匿行蹤,不是說完全不可能遭遇來自敵對勢力的刺殺,但至少這個概率會被降到很低。
可此時的這種感覺,
貝德再次將目光落在皮亞傑身上,
他出賣了自己?
又不像。
那到底是怎麼回事?
“砰!”
這時,一樓玄關處的門被打開,葛森走了出來。
下一刻,二樓一樓的窗戶被打碎,六名穿著黑色西服的拉斐爾家族保鏢衝了出來。
沒有“問好”,也沒有“打招呼”,更沒有來一場“自我介紹”,因為貝德此時只是站在院子裡,而且好像不打算繼續往裡走了;
葛森如果在此時來一句“沒想到啊,貝德先生,我們居然在這裡見面了”,怕是他話還沒說完,貝德先生就已經往後跑回了車裡。
葛森身後的六名保鏢中,有兩個皮膚呈現出了石化,直接奔跑過來,他們的身體重量在此時似乎也發生了改變,每一次腳步落地時都在花園地面踩下一個腳印;
再有兩個人,胳膊上長出極為鋒銳的骨刺,直接刺穿了他們的衣服,在行進時,他們落後前方兩個石化同伴半個身位,這是早就習慣了的戰鬥時拿石化同伴當自己盾牌。
最後兩個人舌頭探出,四肢呈現出一種扭曲,匍匐在地上,像是兩只蜘蛛一樣,自兩側快速繞行二來,這是打算抄後。
葛森本人則張開手臂,身上的紅色羊毛衫直接被撕裂開,露出了兩根鮮紅色的翅膀,其本人身形也飄浮起來。
從這裡,就可以看出拉斐爾家族的信仰體系到底有多雜亂,因為他們家族的始祖最早是跟著雷卡爾伯爵當海盜的,而且不是那種跳甲板近身搏殺亦或者掌舵看風向的海盜,他們那位始祖的任務,是幫其他海盜們拉皮條。
所以,嚴格意義上來說,拉斐爾家族並沒有一個“純粹”的始祖,但他們通過依附艾倫家族,完成了家族的原始積累,再通過自身的廣泛聯姻,也收集到了不少其他家族的信仰體系血脈;
如果將艾倫家族比作一個垂垂老矣的落魄貴族,那麼拉斐爾家族,就是在草根中爬起來為了填飽肚子什麼都吃的野狗。
之前住在艾倫莊園時,聽完老安德森講述了拉斐爾家族的“白眼狼崛起史”,晚上躺床上卡倫還對睡在床尾的普洱感慨過:
排除立場來看的話,拉斐爾家族的崛起真的很勵志。
當然,立場是無法真的排除掉的,因為卡倫的未婚妻姓“艾倫”而不姓“拉斐爾”。
此時,原本跟著貝德一起下車的家族司機直接擋在了貝德身前,喊道:
“族長,回車裡去!”
說完,司機手中出現了兩團火元素,對著面前奔跑來的兩個石化人砸了過去,火焰點燃了石化人的衣服,卻沒能阻止他們的腳步,連帶著身後的兩名骨刺者在被前方同伴遮蔽下也沒受到任何的影響。
皮亞傑愣在原地,喃喃道:“這是怎麼回事?”
貝德則皺著眉,壁畫的預言,難道要連續錯兩次?
貝德沒有向後跑,因為當他轉身時,那兩個以蜘蛛方式爬行過來的拉斐爾族人已經完成了繞後。
面對著不斷靠近的石化人以及在石化人身後已經作勢要衝殺出來的骨刺者,司機的臉上,也流露出了絕望的神色,他只是一個二級;
在這個局面下,他能做的,其實並不多。
不過,他還是很果決地將燃著的雙手貼在了自己的胸膛,火焰直接在他全身點燃,下一刻,他就衝向了前方的石化者。
一名石化者伸出雙臂,將他攔截了下來,他卻將自己的拳頭,直接砸在了對方胸口位置,石化者發出一聲慘叫,先前無法對他造成太多傷害的火焰此時卻燒穿了他的石化皮膚,胸口處被大面積地燒傷,但很快,一根長長的骨刺洞穿了司機的脖頸,橫向一切,司機的腦袋就被切落了下來,身上的火焰也隨之熄滅。
受傷的石化者蹲在地上,捂著自己的胸口,其余人,則繼續按照先前的節奏縮緊包圍圈。
繞後的兩個爬行“蜘蛛”沒有撲上來,而是繼續封鎖後方的退路;
空中的葛森也沒有輕易參與戰團,因為他要選擇一個最佳的切入點;
說來可笑,
他們之所以如此“嚴謹”,是因為他們根本就不知道艾倫家族的族長壓根就沒有覺醒家族血脈,他只是一個藝術愛好者!
原因在於,艾倫家族保密措施做得很好。
所以,拉斐爾家族這幫人還在隨時提防著艾倫家族的族長忽然召喚出一套火系或者水系的鎧甲衝殺出來。
但哪怕是再嚴謹,雙方接觸的時刻,也已經到了。
沒受傷的那名石化者向貝德發動了衝鋒,兩名骨刺者自其身後竄出舉著鋒銳的骨刺向貝德撲來。
葛森翅膀用力一揮,手中出現了一把翠綠色的鋼刀,對著貝德,俯衝而下!
一切,就要結束了;
一切,也確實結束了;
因為就在這時,
一道光亮自葛森上方忽然閃現,葛森還沒來得及扭回頭向上看,就感到有一根長長的東西直接洞穿了他的胸膛,隨後他被直接砸入了地面。
一名身穿著白色長袍的老者正踩在葛森的後背上,一根鑲嵌著魔法師的魔杖已經刺穿了葛森的身體。
“光明——焚滅。”
魔杖尖端出現了一道乳白色的火焰,擴散葛森全身,葛森的身體在這炙熱的溫度下瞬間開始汽化,甚至連一道慘叫都沒能來得及發出。
“嗡!”
“嗡!”
兩刀旋轉的光圈不知從哪裡飛出,飛過了兩個蜘蛛人的身體,緊接著,兩個蜘蛛人的胸膛被切割出了一條大縫,身體隨即裂開。
“光明護盾!”
一道光牆,出現在了皮亞傑的面前;
恰好的是,貝德先生站在皮亞傑身後;
所以雖然石化者是向貝德衝來的,但還是被光牆擋住了,原本衝勢很猛的石化者完全被光牆彈飛;
忽然間,一名手持長劍身上仿佛被一層白芒覆蓋的劍士出現在了光牆之側,一名骨刺者對著他直接刺去,這是一種本能;
但本能,有時候又是一件很可笑的事,因為它往往比不過訓練有素的經驗。
長劍簡單地一挑,骨刺者身體就失去了平衡,劍客身形一個拉扯,鋒銳的長劍就劃過了對方的脖頸;
隨即,
劍客出現在了第二名骨刺者面前,這名骨刺者也是靠著本能向他揮舞起骨刺,但在他揮舞時,劍客只是很簡單地把長劍平舉刺出去,直接刺入了他的額頭。
長劍拔出,劍客走向了那名先前因傷現在還蹲在地上的石化者,石化者忽然發出一聲低吼,猛地站起身要向劍客撲來,但一道白光已經自後方洞穿了他的胸膛,在他倒下後,露出了其後方站著的拿著魔杖的老者身影。
老者沉聲道:
“弗農,將他們的屍體全部聚集起來。”
劍客身上的白芒斂去,露出了一張年輕人的臉,他並沒有穿甲胄,只穿著一件白色的風衣。
“是,多克長老。”
“海倫,你來負責把屍體都焚滅干淨,不要留下痕跡。”
一名身穿著藍色大衣戴著紅色帽子的年輕女人從綠化叢中站起身,明明穿著這麼鮮艷,而那塊綠化帶還是枯黃的,可偏偏先前就是看不見她。
另外,先前兩道光輪,應該就是她在悄無聲息間釋放出來的。
女人手裡也拿著一根魔杖,聽到多克長老的吩咐後,馬上道:
“是,長老。”
多克長老再次掃了一眼四周,囑咐道:
“屍體焚滅後,再對著這裡上下進行兩遍洗禮。”
“是,長老,我知道了,不會偷懶的。”
多克長老點了點頭,隨後嘆了口氣;
原本神使那邊傳來的訊息是待會兒那個貝瑞教的小子會過來和那群家族臭蟲演一場戲,這樣可以把一件本就不和自己這邊相關的事給摘掉。
可笑的是,神使大人竟然還特意在訊息裡標注,不管那個貝瑞教小子和那群臭蟲發生了什麼情況,自己這邊都不要動手。
然後那群家族臭蟲進來了;
可貝瑞教那小子的人呢?
結果回來的竟然是皮亞傑!
雖然多克長老對這位從總壇過來的神使大人早就有些不滿了,但他不可能看著皮亞傑在自己眼前出意外,要不然自己等人這段時間冒著這麼大的風險留在約克城到底是在做什麼!
另外就是那群家族臭蟲似乎根本就是對著皮亞傑先生來的,連一句開場白都沒有直接就衝過來准備殺人,沒辦法,多克長老只能選擇出手。
再加上因為光明神教現在的特殊處境,他們要麼不出手,出手,就必須把事情做絕做干淨。
如果不是神使大人說那個家伙和皮亞傑有牽扯,不能傷害皮亞傑看重的人,多克長老可能早就行動把那個貝瑞教的家伙給滅口。
一群信仰光明的人,卻見不得光,真是一種諷刺。
多克長老咳嗽了兩聲,走向皮亞傑。
而此時,皮亞傑則對著貝德開口道:
“這些人,都是你的保鏢?”
貝德先生目光看了一眼在地上已經燒成黑炭的司機,回答道:
“他們不是來保護我的。”
多克長老走到皮亞傑面前,很是尊敬道:
“老板……”
對這個稱呼,皮亞傑有些無法適應,他可以接受診所裡的那些醫師和員工喊自己老板,甚至還有些期待卡倫喊自己幾聲老板雖然他好像從不喊;
但面對這群先前身上發光發亮,三兩下就把剛剛“張牙舞爪”的那幫家伙給干掉現在還在井然有序毀屍滅跡的家伙,
聽著他們喊自己老板,皮亞傑生理和心理都有些不適。
多克長老似乎也覺得這個稱呼不合適,這豈不是把柏莎小姐那邊給出賣了麼,明擺著告訴他我們有人安排在你公司裡;
雖然事實上的確是你公司上下,有一小半都是我們的人。
為了彌補先前自己的“口誤”,多克長老重新道:
“亞當斯先生,你好,我們是墨蘇黎群島一個隱居家族信仰體系家族,因為一些事情,所以來到約克城,很巧合的是,我們正好住你隔壁,是你的鄰居,呵呵。
鄰居之間嘛,互相幫助互相照應,是應該的,不是麼?”
說著,多克長老還伸手指了指隔壁那棟獨棟別墅。
雖然他自己都覺得這個解釋和理由好牽強好生硬,但長老大人還是倔強地維系著臉上的微笑。
亞當斯舔了舔嘴唇,看著多克長老;
“那個……”
“亞當斯先生有話盡管說,我們是鄰居,也是朋友,雖然我們剛剛救了你,但你不用這麼見外。”
亞當斯點了點頭,道:
“我看過很多宗教壁畫。”
多克長老笑道:“哦,是麼,原來亞當斯先生還是一位宗教文化愛好者,呵呵。”
貝德先生在努力維系著自己面部的平靜表情,因為眼前這個老者的尬聊水平,真的是讓人有些快承受不住了。
皮亞傑繼續道:
“那位先前身上發光的模樣,我在壁畫裡看見過,他應該是一名光明騎士,所以,你們不是墨蘇黎群島的什麼家族,你們是光明神教的信徒。
另外,據我所知,光明神教現在是處於被主流教會圈層剿殺的境地。”
多克長老:“……”
“還有。”皮亞傑指了指隔壁那棟別墅,“隔壁這棟別墅,也是我父親名下的產業,只不過我一個人住不了這麼多地方,所以隔壁一直沒打理。”
多克長老:“……”
…
七點,天黑了。
一輛黑色的二手朋斯轎車停在了蘋果街3-06門前的路上。
卡倫將車熄火,
看向了此時正坐在副駕駛位置上的阿爾弗雷德。
“我本來沒想讓你這麼早就出院的。”
“少爺,我的傷已經沒事了,既然已經沒有了感染的困擾,包扎好後,其實基本不會再有什麼影響,就像是削鉛筆削破了皮,根本不用躺多久。
最重要的是,少爺您的安危,才是最重要的。
不過我真是好震驚,我躺在醫院的這幾天,竟然發生了這麼多事情。
最可惜的是,少爺您‘神牧’時,我竟然沒能站在旁邊親眼目睹。
不過好在,以後還有很多的機會,而且,我覺得會很快。”
果然,在聽完整個事情後,阿爾弗雷德沒有像普洱與凱文那樣表現出不解,也沒絲毫想勸卡倫再考慮一下的意思;
卡倫要做什麼,阿爾弗雷德都會無條件地完全支持。
“少爺,既然是我陪您進去演戲,那我的身份問題?”
“你隨便編一個就好。”卡倫說道。
“這樣會不會太敷衍?”阿爾弗雷德趕忙道,“我不是在質疑少爺您,而是我不想因為我的發揮失誤導致少爺這場戲演出了瑕疵。”
卡倫說道:“塔德爾先生是個雙向插頭。”
“哦,原來如此。”
阿爾弗雷德根本不用卡倫解釋,一下子就明白了這個“形容”的意思。
這個發現,倒不是卡倫從小約翰說自己父親去修道院會情人時知道的,事實上正常人想著一個男性去修道院會情人,大概都會想的是去找修女。
卡倫是在那天為小約翰診療時,自己從塔德爾先生的一些肢體語言和微表情上看出來的。
男性對漂亮的女性,女性對英俊的男性,有一種單純對“性”的原始渴望本能,哪怕你這個人很斯文也很正直,可依舊會因本能的影響出現一些“細節反饋”。
那天塔德爾先生面對自己時,就有這種反饋;
“我覺得那邊調查的人應該很熟悉和了解塔德爾先生,應該知道他的這一特征。
而且既然柏莎小姐把我安排住進了老板家裡,不如干脆順著這個節奏來,讓調查的人覺得塔德爾先生找我看心理問題只是為了抱著那種追求的目的;
那麼整個事情邏輯線就清晰和簡單了,他們也不會再在這條線上費什麼心思繼續查下去。
所以,我身邊再帶著一個英俊的你,不很正常麼,到時候我就說我打算把你推薦給我的老板皮亞傑。”
“少爺的布置,真的是讓我心服口服。”
卡倫和阿爾弗雷德一起下了車,兩個人走進院子裡後,幾乎同時停下了腳步。
“阿爾弗雷德,你有沒有感覺走進這個院子後,空氣一下子變得好清新?”
“少爺,是整個院子,都變得干淨了很多,異常的干淨。”
“氛圍有點奇怪啊。”卡倫說道。
“是的,少爺。”阿爾弗雷德點頭。
“呵,我忽然有點不敢進去了。”
這時,玄關處的大門被打開,貝德先生從裡面走了出來,他走得很從容,也很自信,走出了一位家族族長該有的風範。
卡倫目光在自己准岳父身上打量著,眼角余光則在他身後的房子上掃了一遍;
當貝德先生走下台階時,
卡倫雙手置於胸前:
“贊美自然,請問您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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