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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身系王道心天下

  

  景炎二十六年,十月中旬,風惜雲自王都出發,巡視篆城、潯城、溱城、丹城這四城。

  聞說女王出巡,青州百姓皆翹首以待,想親眼一睹這位少時即名揚九州、文武雙全的女王,他們想親自向年輕而英明的女王表達他們的忠誠與敬愛。

  篆城,是風惜雲巡視的第一城。

  當那車駕遠遠而來時,夾道相迎的數萬百姓不約而同地屏息止語,慢慢地由八匹純白駿馬拉著的玉輦駛近了,隔著密密珠簾,透過飛舞的絲縵,隱約可見車中端坐一人,雖未能看清容顏,但那端莊高雅的儀態已讓人心生敬慕。

  因路旁百姓太多,玉輦只是緩緩而行,侍衛前後擁護。

  “主上!”

  不知是誰開口喊了一聲,頃刻間便有許許多多的聲音跟隨,高聲呼喊著他們的女王,雖未曾言明,可那迫切的目光早已表露出他們的意願,他們想看一眼車中的女王,看這也許終生才得一次的一眼。

  “主上!”

  “主上!”

  ……

  此起彼伏的呼喚聲裡,終於,玉輦裡伸出一只素白如玉的纖手,勾起了密密的珠簾,露出了玉座上高貴的女王,她的面容那樣的美麗,她的目光那樣的明亮,她的笑容那樣的溫柔……百姓們頓為之敬慕不已,當玉座上的女王向兩旁百姓含笑點頭致意時,剎那間“女王萬歲!”之聲山呼海嘯般響起,直入雲霄,久久不絕。

  地上,萬民傾倒,匍匐於地,向他們的女王致以最誠最高的敬意。

  步上篆城城樓,看著風惜雲向城下的百姓揮手,久微輕聲道:“你並非如此招搖之人,何以此次出巡卻如此聲勢浩大?”

  “民心所向,便是力量所聚。”風惜雲淡淡道。

  久微看著城下滿懷敬仰的百姓,再回首看看身旁高貴威儀中又不失清艷豐神的風惜雲,驀然間明白了。這十數年裡,她的才名,她創立的風雲騎,早已讓她聲震九州,青州的百姓無不崇仰,但那畢竟只是從傳說中化出的感覺,比不得此時此刻,他們親眼目睹了這位賢明寬厚又高貴美麗的女王後,發自心底的敬慕與愛戴。

  “你是在作准備嗎?”

  “那一天很快就要來臨了,他們與我齊心,我才能護得住他們!”風惜雲抬首,仰望萬裡無雲的碧空。

  這一路巡視,風惜雲還查辦了幾位令百姓怨聲載道的貪瀆官吏,此舉更是讓百姓們對她贊不絕口。

  至十二月中,女王結束巡視,帶著青州百姓們的衷心敬愛回到了王都。

  “明明出了太陽嘛,怎麼還這麼冷?”

  含辰殿前,久微提著食盒,抬首望一眼高空上掛著的朗日,喃喃抱怨著,一邊將食盒抱在懷中捂著,免得凍冷了。

  他推開殿門,便看到風惜雲正對著桌上的一堆東西發呆,“這都是些什麼?”

  “久微。”風惜雲抬頭看一眼他,綻出一絲微笑,目光落回桌上,“這可都是些稀罕東西。”

  “哦?”久微將食盒放在桌上,目光掃向那些東西。

  並非什麼貴重之物,或銅或鐵、或木或帛,或鑄或雕、或畫或寫,各種奇特的形狀、圖案林林總總地鋪滿一桌,與王宮中隨處可見的金玉珍玩相比,這些只能算是破銅爛鐵吧?

  “這些都是江湖上的朋友送給白風夕的。”風惜雲伸手拈起桌上一面銅牌,那上面雕著一枚長牙,“這面銅牙牌是當年我救了戚家三少時,他們家主送給我的。”

  “那個傳說中永遠長不大、永遠不會老的鬼靈戚三少?他可是戚家最重要的寶貝。”久微聞言,便伸手隔著衣袖接過那面銅牌,“他們家的東西都是鬼氣森森的,常人可碰不得。嗯?這戚家家主的牙牌可好用了,有了這牙牌,陰陽戚家便唯你之命是從,他們倒是好大方。”

  “戚家人雖然性子都很冷,但他們卻最是知恩重諾的。”風惜雲語氣裡有著敬重,顯然對於戚家十分看重。

  “冰涼涼的,還給你。”久微將銅牙牌還給風惜雲,“他們家不但人冷,所有出自他們家的東西也冷,你看這銅牙,比這十二月天的冰還要冷!”

  “哈哈,有這麼誇張嗎?”風惜雲好笑地看著久微不斷摩擦著雙手的動作。

  “我可不比你,有內功護體。”久微看看風惜雲身上輕便的衣衫,再看看自己臃腫的一身,不由嘆氣,“早知道我也該習武才是,如此便可免受酷暑嚴寒之苦。”

  風惜雲搖頭,“你以為習武很輕松呀。”

  “我知道不輕松。”久微將食盒中熱氣騰騰的面條端出,“所以我才沒學啊,還是做菜比較輕松。來,快吃,否則等會兒就冷了。”

  “今天就只有面條吃嗎?”風惜雲接過面碗。

  “這面條可費了我不少時辰。”久微在她對面坐下,把玩著桌上那些東西,“你先嘗嘗看。”

  “嗯。”風惜雲吃得一口,頓時便贊道,“好香好滑,這湯似乎是骨頭湯,但比骨頭湯更美味,你用什麼做的?”

  “這湯嘛,應該叫骨髓湯。我用小排骨煲了三個時辰,才得這一碗,再加入少許燕窩,起鍋時再加點香菇末。可惜現在是冬天,若是夏天,用蓮藕煲排骨做面湯,會更香甜。”

  “那等夏天了你再煲蓮藕排骨湯吧。”

  “想得倒遠。”久微一邊與她說話,一邊翻著桌上的東西,“這是易家的鐵飛燕,這是桃落大俠南昭的木桃花,這是梅花女俠梅心雨的梅花雨,這是四方書生宇文言的天書令……喲,這些破銅爛鐵看起來一文不值,倒真是千金難求的稀罕物。你忽然拿出這些來干嗎?”

  風惜雲咽下最後一口湯,才推開碗,抽了帕子擦了擦嘴唇,才看著桌上那些信物道:“自然是我要用到它們。”

  久微把玩著信物的手一頓,目光看住風惜雲,片刻後才開口道:“難道你想讓他們幫助你們?以這些人在武林的聲望,確實可為你召集不少的力量。”

  “不。”風惜雲搖頭,隨手拈起那朵木桃花,“那個戰場我不會拖他們下去,只是……”她語氣一頓,目光瞟了瞟窗外,才低聲道,“自我繼位後,便罷黜不少舊臣,起用一些位卑的新臣,自然會有些人心生怨恨。”

  “那……”久微撿起那支鐵飛燕,摸著那尖尖的燕喙,“你是想用這些江湖人來……”他目光看一眼風惜雲,才繼續道,“是要監視起來?”

  風惜雲點頭,“如今局勢至此,不知哪天我便要出征,到時最怕的便是他們在我背後搗亂。”她手一抬,那朵木桃花便直射而去,叮的一聲便穩穩嵌入窗欞上,“我要守護的,可不容許別人來破壞!”說完,手一揚,袖中白綾飛出,在窗欞上一敲,木桃花便彈飛而回,她張手接住,“那些人,不便明著派人,讓這些陌生的武林高手隱在暗處監視,更為妥當。若有妄動,由他們下手,那必也是干淨利落!”話落時,手一挽,白綾飛回袖中,利索得如她此刻的神情語氣。

  久微看著她,久久地看著她,半晌後才嘆息道:“夕兒,你此刻已是一位真正的王了。”

  風惜雲聞言,抬眸望向久微,然後轉著手中的木桃花,淡淡笑道:“很有心計手段是嗎?”

  久微默然,片刻後才道:“說來這些年你游歷江湖,倒也收獲匪淺,不但熟知各國地理人情,更讓你俠名遠播,結交了一大堆的豪傑高人,他日你舉旗之時,必有許多的人追隨。”

  “久微,你不高興呢。”風惜雲看著久微輕輕嘆口氣,然後垂眸看著桌上那一堆的信物,笑了笑,卻有幾分無奈,“很小的時候我就知道,我將來是要繼承王位,做青州之王的。哥哥那樣的身體……我五歲時就對哥哥說過,以後由我來當王,哥哥一輩子都可以寫詩,彈琴,畫畫。所以如何做一個合格的王,我自小就學著,之於王道,我一點也不陌生,所有的計謀手段我都可以運用自如。只是……”話至最後卻又咽下了,指尖無意識地撥弄著桌面上的東西。

  聽得這樣的話,再看一眼她面上的神情,久微只覺得心頭沉沉的,酸酸的,不由起身,將她攬在懷中,“夕兒,以你之能,你是一個合格的王,但以你之心性,你卻不適合當一國之王!”

  風惜雲倚在久微的懷中,眷戀地將頭枕在他的臉膛上,這一刻,放開所有的束縛與負擔,她閉目安然地依在這個寬厚溫暖的懷抱中,“久微,你不會像寫月哥哥那樣離我而去吧?”

  “不會的。”久微憐愛地撫了撫她的頭,目光望著那一桌的信物,“我不是答應了你,要做你的廚師嗎?你在一天,我便給你做一天飯。”

  聞言,風惜雲勾唇,綻起一抹淺淺的,卻真心開懷的笑容,“那你的落日樓呢?”

  “送人了。”久微淡淡笑道。

  “好大方啊。”風惜雲笑道,忽又想起了什麼,抬首看著久微,“我記得以前你曾說過你收留了一位叫鳳棲梧的歌者?”

  “嗯。難得才色兼具的佳人。”久微低頭,“你為何突然問起?”

  “她是不是那個鳳家的人?”風惜雲目光嚴肅。

  久微一愣,然後頷首道:“是的。”

  “果然!”風惜雲猛然站起身來,一掌拍下,即要拍在桌上時,看到那滿桌的信物,頓時醒過收回真力,但手掌落下時,那些個信物依舊蹦跳起來,有些還落在地上,“那只黑狐狸!”她恨恨道。

  “用得著這般激動嗎?”久微看著搖頭,彎腰撿起那些掉落在地上的信物。

  “那只黑狐狸,不管做什麼,他絕對是……哼!他總是無利不為!”風惜雲咬牙道,目光利如冰劍般盯在空中某處,仿佛是要刺穿那個讓她憤怒的人。

  久微有些好笑又有些玩味地看著她,“他並不在這裡,你就算罵得再凶,眼光射得再利,他也無痛無癢的。”

  風惜雲頓時頹然坐回椅中,頗為惋惜地嘆氣,“可惜那個鳳美人了,她對他卻是真情實意。真是的,那樣清透的一個女子,他豈配那份真心!”

  “那也是他們的事,與你何干?”久微不痛不癢地道。

  風惜雲聞言一僵,呆坐在椅上良久,忽然抬首看著久微道:“久微,不論王道有多深多遠,我都不對你使心機手段!”

  “我知道。”久微微笑。

  “而且我會實現你的願望。”風惜雲再道。

  久微一呆。

  風惜雲起身走至窗前,推開窗,一股冷風灌入,頓讓久微打了個冷戰,“久微,我會實現你的願望,我以我們青州風氏起誓!”

  景炎二十七年,二月十四日,雍州雍王遣尋安君至青州,以雍州豐氏至寶“血玉蘭”為禮,為世子豐蘭息向青州女王風惜雲求親。

  二月十六日,青王風惜雲允婚,並回以當年鳳王大婚之時,威烈帝所賜的“雪璧鳳”為定親信物。

  在大東,男女婚配必要經過意約、親約、禮約、和約、書約五禮。

  意約,乃婚說之意,即某家兒女已成年,可婚配了,便放出風聲,表露欲為兒女選親的意願。

  親約,某兩家,得知對方家有成年兒女並有了選親之意後,便遣以媒人至對方家提親。

  禮約,願意結親的,便互相贈以對方婚定信物。

  和約,讓定親的男、女擇地相見,譜以琴瑟之曲,合者定白首之約,不合者則互還信物解除親事。

  書約,男、女雙方在長輩親友們見證下,書誓為約,共許婚盟,同訂婚日。

  得青王許婚後,兩州議定,和約儀式定在雍州王都,四月蘭開之時。

  雍州王宮。

  三月末時,其他州或已春暖花開,但地處西北的雍州,氣溫依舊干冷。

  任穿雨一踏入蘭陵宮,便聞得淡淡幽香,爬過百級丹階,繞過那九曲回廊,前面已依稀可望猗蘭院。

  他吸了吸鼻子,蘭香入喉,沁得心脾一陣清爽。

  這蘭陵宮的蘭花總不同於別處,他目光掃過道旁擺放的一盆盆蘭花,暗自想,這天下大約再也沒有什麼地方的蘭花可比得上蘭陵宮的,這裡一年四季都可看到蘭花,各色各形,日日不絕。

  想到蘭花,便會想到他們的世子蘭息公子,聽說公子出生之時,舉國蘭開,整個王宮更是籠在一片香馨之中。

  他一邊走一邊想,找個時間要和公子說說,或許這一點又可大做文章呢。

  走至猗蘭院前,侍立的宮女為他推開門,踏入門內,那又是另一個世界。

  沁脾滌肺的清香如同一層雅潔的輕紗披上全身,讓人一瞬間便覺得自己是那樣的高雅清華。放目望去,那是花海,白如雪的蘭花枝枝朵朵,叢叢簇簇,望不到邊際,而潔白的花海中立著一道墨色身影,容若美玉,目如點漆,豐神俊秀,幾疑花中仙人,卻褪去仙人的縹緲無塵,多了份高貴雍容,如王侯立於雲端。

  任穿雨如往日般再次輕輕嘆息。每次一進這門,他就會覺得滿身的污垢都被這裡的蘭香清洗了,讓他覺得自己似乎又是個干淨的好人。可是他不是好人,很久以前他就告訴過自己,不要做那虛偽而悲苦的正人君子,他寧做那自私自利卻快活的小人。

  “公子。”他恭恭敬敬地行禮。

  “嗯。”豐蘭息依然低頭在撥弄著一枝千雪蘭,神情專注,仿如那是他精心呵護的愛人,那樣的溫柔而小心翼翼。

  任穿雨目光順著他的指尖移動,他手中的那株千雪蘭還只是一個花骨朵兒,疏疏地展著兩三片花瓣,而豐蘭息正在扶正它的枝,梳理它的葉,在那雙修長白淨的手中,那株千雪蘭不到片刻便一掃萎靡,亭亭玉立。

  “事情如何?”正當任穿雨望著出神時,豐蘭息開口了。

  “呃?哦,一切都已准備好了。”任穿雨回過神答道。

  “是嗎?”豐蘭息淡淡應道,放開手中的千雪蘭,抬首掃一眼他,“所有的?”

  “是的。”任穿雨垂首,“臣已照公子吩咐,此次必能圓滿!”話音重重落在“圓滿”兩字之上。

  “那就好。”豐蘭息淡淡一笑,移步花中,“穿雲那邊如何?”

  “迎接青王的一切禮儀他也已准備妥當。”任穿雨跟在他身後答道。

  “嗯。”豐蘭息目光搜尋著蘭花,漫不經心地道,“這些千雪蘭花期一月,時間剛剛好。”

  聞言,任穿雨再次恭敬地躬身道:“公子大婚之時,定是普國蘭開,香飄九霄!”說著,他抬首看著他的主人,目中有著恭敬,也有著一絲仿佛是某種計劃達成的笑意,“因為公子是蘭之國獨一無二的主人!”

  “是嗎?”豐蘭息淡淡一笑,腳步忽然停住,他的身前是絲縵密密圍著的,約一米高,形似寶塔的東西,他看了片刻,然後道,“穿雨,你定未見過這株蘭花吧?”言語間依稀有幾分得意,幾分歡喜。

  “這……也是一株蘭花?”任穿雨不由有些好奇,想這猗蘭院他可是常客,公子每培養出新品,他幾乎可說是第一個見到,對於蘭花,他這個本是一竅不通的人現在也能如數家珍般一氣道出上百個品種,還能有什麼是他沒見過的?

  豐蘭息輕輕揭開那一層層絲縵,絲縵之下是一座水晶塔,可更叫任穿雨驚奇的卻是塔下之花。

  “果然……快要開花了。”豐蘭息語氣輕柔,似怕驚動了塔中的花兒,“你看我這株蘭因璧月如何?”

  任穿雨驚異地看著水晶塔,塔中長著的一株花,確切地說是一株含苞待放的並蒂花,可最最叫人驚奇的卻是——並蒂長著的兩個花苞一黑一白!並蒂雙花雖是少有,但雙花異色,更是舉世罕見!那花雖還未放,但那花瓣已依稀可辨,竟似一彎彎新月,陽光之下,發著一種晶玉似的光澤。

  “這蘭因璧月我種了八年,總算給我種出一株來。”豐蘭息揭開塔頂,指尖輕輕碰觸著白玉似的花朵兒,回首一笑道,“她可說是看遍了天下的奇景異事,但我這株蘭因璧月定能讓她驚異不已!”

  豐蘭息那一笑卻比這並蒂異色蘭花更讓任穿雨心驚!

  蘭因?璧月?他目光掃過那株蘭花,然後落向豐蘭息額間那一彎墨月,心頭忽生警戒,“這蘭因璧月確實世所罕見。”他的聲音恭謹而清晰,“只不過聽說蒼茫山頂長有一種蒼碧蘭,想來定是妙絕天下!”

  “蒼碧蘭?”豐蘭息唇角勾起一絲微笑,眸光落回蘭花上,“光聽其名已是不俗,總有一天,我們會見到的。”說著,他抬步往回走,風吹花伏,仿如歡送,回首看一眼那雪舞似的花海,眸光變得幽冷,“那一天讓蘭暗使者助你一臂之力,不要讓那些人……弄髒了我的花。”

  “是!”任穿雨垂首,心頭一松,公子還是那個公子!

  同樣的時刻,青州含辰殿裡,風惜雲端坐於玉座上,靜靜地看著面前站立的兩名老臣,國相馮渡、禁衛統領謝素。

  “馮大人,謝將軍。”

  “老臣在!”馮渡、謝素齊齊應道。

  “孤不日即要啟程前往雍州,所以國中大小事務便要拜托二位了。”風惜雲站起身道。

  “臣等必然竭盡所能,不敢懈怠!”馮渡、謝素齊齊跪地示忠。

  “兩位大人請起。”風惜雲走近扶起地上的兩名老臣。

  “多謝主上。”兩名老臣起身。

  “馮大人。”風惜雲目光凝視著馮渡,眼中盡是誠懇與和煦,“你乃三朝元老,國中臣民無不對你敬仰萬分,所以國中政事孤便盡托與你,你可要多多費神了。”

  

  “有大人此言,孤就放心了。”風惜雲溫和地笑道,“孤不在時,大人可不要太過操勞,得注意自己的身體,孤還希望老大人能輔佐孤一生呢。”

  “謝主上關心,臣必定健健康康地等著主上回來!”馮渡心頭一熱。

  “謝將軍。”風惜雲轉頭看向一直側立一旁的禁衛統領謝素,“風雲五將雖有名聲,但畢竟年輕,不及你的經驗與老成。”她抬手拍拍老將軍的肩膀,“所以孤走後,這青州的安危便托付你了。”

  “臣亦如馮大人所言,臣在一日,青州必安!”謝素垂首恭聲道。

  “好。”風惜雲微笑頷首,同時雙臂微抬,左右掌心各現一物,“孤此去,歸期不定,但不論孤在與否,卿等見此二物,便如見孤!”

  “是!”

  “兩位大人退下吧。”

  “臣等告退!”

  兩名老臣退去,殿中又安安靜靜的,風惜雲垂首看著掌心兩物,輕輕嘆息。

  她的左掌上是一塊墨色的玄令,正面雕著斂翅臥於雲霄的鳳凰,背面刻著玄樞至忠,這便是青州之王的像征——玄樞。右掌上是一塊赤紅的雞血石,雕成鳳翼九天的模樣,是能調動青州兵馬的兵符。

  “依我看,齊恕的才能遠在謝將軍之上,你為何不讓齊恕統領禁衛軍?”久微自殿後走出。

  “這兩名老臣,在朝在野素有威望,又忠心耿耿,我名義上留他們監國,既能壓住一些人,也能安撫一些人。”風惜雲淡淡道。

  “所以你還要留下齊恕?”久微眉頭動了動。

  風惜雲垂目看著掌心兩物,然後合起手掌,“因為……我要後顧無憂。”

  久微忽然一笑,“夕兒,你若不當王,實是浪費你的才干。怪不得風雲騎的幾位將軍對你忠心不二。”

  “風雲騎的幾位和其他人自是不一樣,十多年走下來,他們幾乎是與我一起長大的,除卻君臣之外,我們還是朋友和親人!”風惜雲抬首淡淡一笑,笑得十分溫暖,“久微,他們和你一樣,是這世上我僅存的親人。”

  久微看著她臉上的笑容,心中也一片溫暖,走過去握住她的雙手,“這一邊是玄樞,一邊是鳳符,合起來便是整個青州。夕兒,整整一個王國在你掌中,你握著的其實很多。”

  “是很多。所以,我不能負他們。”風惜雲握緊雙掌,“久微,你是信天命還是信人定勝天?”

  “我嘛……”久微眯起了眼睛,凝眸看著某一點,似看著遙遠的某個虛空。

  “主上,齊將軍求見。”殿外響起內侍的聲音。

  “讓他進來。”

  “是。”

  不一會,齊恕大步而入。

  “臣拜見主上!”齊恕恭恭敬敬地跪地行禮。

  “起來吧,用不著這般大禮,又不是在紫英殿上。”風惜雲扶起他。

  齊恕起身,“不知主上召臣前來有何事?”

  風惜雲走回玉座前坐下,“這幾月的時間,事情進行得如何了?”

  “回稟主上,這幾月臣一直在訓練新兵,如今十萬禁衛軍、五萬風雲騎已然齊整威武。”齊恕恭聲道,並抬首看著風惜雲,眼睛裡閃現一絲奇異光芒,“五萬風雲騎依然是主上心中的風雲騎!”

  “那就好。”風惜雲微微一笑,“齊恕,此次我前往雍州,徐淵、林璣、程知、久容四人隨扈,你便留守王都。”

  “臣……”齊恕才剛開口,便被風惜雲揮手打斷。

  “此次你不能隨我同行。”風惜雲再次起身走至齊恕面前,“我此去雍州,自己也不知道何時能回,國中雖有馮渡、謝素等人在,但他們畢竟老了,你必須留下來協助他們,同樣也是要幫我守住這個青州。你的責任比之徐淵他們更為重要!”

  “但是此次……”齊恕想說什麼,卻又顧忌著未說出來,只拿一雙眼睛望著風惜雲。

  風惜雲自然明白他擔憂的,“確如你所想,我此去,短則一兩月便歸,長則幾年才歸,我也不能確切地回答你,所以我才帶他們四人同行,這枚鳳符你收好,必要時你知道要如何辦的!”她將赤色鳳符放入齊恕的掌心。

  “是!”齊恕躬身接過。

  “青州有你,我才能放心地走。”風惜雲看著他道,“你自己要好好保重。”

  “臣知道,請主上放心,臣必會守護好青州,靜待主上歸來!”

  “我四月初即動身,你准備去吧。”

  “臣告退。”齊恕點頭,然後轉身對著靜立一旁的久微鄭重行禮,“請久微公子好好照顧主上!”語氣十分恭敬。

  “請將軍放心。”久微也微微躬身還禮。

  兩人目光相對,然後彼此頷首,齊恕便退下去。

  看著那個挺拔的身影消失於門外,久微回首看向惜雲,“你留他果有些道理。”

  “齊恕性情沉穩,有他留下,我才能後顧無憂。”風惜雲目送齊恕的身影。

  久微看著她片刻,忽然道:“我一直有個疑問,那位蘭息公子到底在等什麼?”

  “他嗎?”風惜雲輕輕笑了,“大約在等待最佳的時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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