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李如淵有問過白羅羅要不要盤下一家鋪子做鹵串生意,白羅羅拒絕了。
但李如淵卻還是悄悄的給白羅羅物色了黃金地段的商鋪,並且在一個陽光燦爛的下午將白羅羅帶去了那裡,將商鋪的合同作為禮物送給了白羅羅。
這實在是是份大禮,白羅羅受寵若驚,第一個反應便是想要拒絕。
只是李如淵卻非常冷靜的說:“這是我能力之內的一份禮物,我只是不想再看你那麼辛苦,希望你能收下。”
白羅羅百感交集,最後熱烈盈眶的說了句:“找個有錢的男朋友真好啊。”
李如淵:“……”他為白羅羅的直白感到心情復雜。
於是店面就這麼盤下,因為之前這裡就做的是小吃,而且也才裝修不久,所以改了招牌之後就能直接營業。
李如淵還提前給白羅羅辦好了各種營業執照和許可證,想來是花了不少心思和功夫。
白羅羅為他這份細心動容,但在動容之余,又覺得自己可能是還不了李如淵的這份禮了。
影子知道了李如淵給白羅羅買了商鋪,整個人都酸溜溜的,說:“徐入川,你不要被這點蠅頭小利收買啊,你要是跟著我我還能給你買更大的房子呢。”
白羅羅眨眨眼睛,笑道:“你找到工作了?”
影子煩躁道:“沒有,我他媽的身份證都沒有——江潮那個王八蛋,非說要我抓到凶手才給我辦戶口。”所以到現在影子都是黑戶,只能在便利店打零工,工資很低,剛夠吃飯。
白羅羅安慰他道:“不急嘛,慢慢來。”
影子瞅了白羅羅和李如淵一眼,滿目滄桑的嘆了口氣,出去抽了根煙才又進來。
因為抓到了兩個凶手又沒有出現新的受害者,凶殺案的熱度一降再降,善忘的人們很快將目光投放到了其他事情上面。
但是最後一個凶手顯然不像前兩個那麼容易抓捕,影子追捕了接近快兩個月,才勉強尋到了一些他的蹤跡。
白羅羅的鹵串店在春意正濃的四月開張了,那天好多人都來捧了場,雖然大部分人都是衝著李如淵的面子來的,不過白羅羅並不在意這些,只想著人越多越熱鬧。
白羅羅還把徐母也接到了店裡。
徐母雖然身體不好,人也年級大,可還是一眼就看出了白羅羅和李如淵的關系。
白羅羅雖然不好意思,但還是大方的承認,牽著李如淵的手說自己認准了這個人。
徐母笑的熱淚盈眶,說:“媽媽一直都特別擔心你走上歪路,現在好了,現在好了……”
白羅羅說:“嗯,媽,你別擔心啦,我以後都會好好的。”
徐母連連點頭。
那天開業,白羅羅喝高了,坐在椅子上一直傻樂。
看到他這模樣,連影子都沒忍住,趁著李如淵去上廁所的功夫掐了一把他粉嘟嘟的臉。
江潮看見了他的動作後說:“你該不會真的喜歡徐入川吧?”
影子說了句:“這樣的人誰不喜歡?”
江潮真想說什麼,就見李如淵回來了,於是把話憋了回去。
喝醉了白羅羅可愛極了,散場的時候像只小貓一樣被李如淵抱在懷裡,時不時還會用頭蹭蹭李如淵的胸口。
李如淵本來沒想動白羅羅的,結果到家把白羅羅放到床上,白羅羅就伸出手扯著李如淵的衣角,可憐巴巴的說了句:“李如淵你要去哪兒啊,我不想你走。”
李如淵眉目柔和的看著他,說:“我哪兒也不去。”
白羅羅嘟嘟囔囔的說:“嗯……我也不想走……”
李如淵說:“你要去哪兒?”
白羅羅傻樂說:“我、我也哪兒都不去。”
李如淵沒忍住,反身抱住了白羅羅,親了親他的頭頂,道:“真的?”
白羅羅把頭埋到李如淵胸口,含糊不清的說了句:“我騙你的。”
李如淵笑著說了句:“小騙子。”
白羅羅沒吭聲。
等到李如淵發現的時候,卻發現他在哭。
他哭的時候,也沒聲音,就是鼻頭變得紅紅的,就是眼淚一個勁的往下流,看起來可憐又可愛,讓李如淵的心都仿佛跟著碎了。
李如淵趕緊出聲安慰,說:“不哭不哭,怎麼回事?是哪裡不舒服麼?”
白羅羅搖頭,抬手重重的擦了擦眼淚,抬起頭親住了李如淵的唇,最後說:“我們做吧。”
李如淵心髒軟了一片,他的手指擦過白羅羅的眼角,說:“好。”
大概是酒精麻痹了人的神經,這次白羅羅格外放得開,很是配合李如淵。
兩人靈.肉合一,氣氛旖旎至極。
第二天,宿醉的白羅羅渾身上下都在痛,他睜開眼睛,發現李如淵正在挽他的腦袋上卷毛玩。
李如淵見他醒了,和他打招呼說:“早啊。”
白羅羅捂著頭說:“我再也不和你喝酒了——”
李如淵說:“為什麼?”
白羅羅說:“和你喝完酒就屁股疼。”
李如淵哈哈大笑,他道:“昨天可不怪我,是你主動要和我做的。”
白羅羅也能零星的想起些碎片,面紅耳赤道:“我……”他我了半天,也沒能說出下面的話,最後挫敗道,“好吧,的確是這樣。”
“好了,別糾結了。”李如淵摸摸白羅羅的腦袋,說,“餓了麼,我給你做飯。”
“想吃蛋炒飯。”白羅羅說,“加火腿的那種……”
“好。”李如淵應下了。
李如淵怕白羅羅累著,還問要不要再請個服務員,他來開工資。
白羅羅笑著說不用了,哪裡需要那麼多人。不過有了店鋪之後,白羅羅可以賣的東西又多了一些,比如他很喜歡吃的肉夾饃和紅糖鍋盔都是這個世界沒有的食物,做出來之後當主食倒是相當的受歡迎。
肥瘦相間的肉夾在熱乎乎的饃裡面,再澆上味美的鹵肉汁,一口咬下去皮是脆的心是軟的,鹵香的肉入口即化簡直美味。
影子愛死了這種食物,再三詢問白羅羅不考慮換掉李如淵嗎,自己比李如淵真是強很多哦,各個方面都是如此……在遺憾的得到白羅羅肯定的答案後,他居然很不要臉的說自己可以當不登堂入室的小三,只求白羅羅的垂憐。
白羅羅沒把影子的話當真,哈哈大笑著說:“哦,那李如淵可能會成為第一個被自己影子三的人。”
影子說:“噓,別說了,李如淵那□□的來了。”
白羅羅再次大笑,李如淵是不說髒話的,也不知道影子還是從哪裡學來的這些話,不過聽起來倒也不覺得討厭。
小店裡生意好,加上白羅羅之前賺的錢,他的積蓄差不多快十萬。他每隔半個月就會在夾著存折的本子上記錄一些錢的進出,就怕自己出什麼意外。
系統也沒有提醒白羅羅可能會離開的世界,讓白羅羅享受著最後珍貴的時光。
在三個月期限快到的時候,影子終於找到了凶手,雖然傷了他,卻最終讓他逃掉了。他找到李如淵,要求李如淵給他寬限一些時間。
李如淵問了一下詳細的情況,說:“可以。”
影子沒想到李如淵這麼容易答應,狐疑道:“你是吃錯藥了?這麼容易就答應我的要求。”
李如淵被影子的態度氣笑,說:“你這人是不是賤?”
影子說:“不是,你突然對我好我會害怕。”
李如淵:“……”好吧,果然是賤。
李如淵給影子寬限了一個月,但還是讓他盡快抓到那個凶手。
影子點頭說好,拍著胸脯保證自己絕對會快點搞定。
冬去春天,冰消雪融,整座城市的天氣都好了起來,陽光和煦,連帶著人的心情也十分明朗。
李如淵和白羅羅商量說要不要趁著天氣好把年假修了,帶著白羅羅去看x國最著名的花海。
白羅羅有點舍不得他的鹵串店,說:“那店子怎麼辦啊?”
李如淵說:“沒事兒,讓影子給你看,給他工資他會挺樂意的。”
白羅羅說:“……他不是急著抓凶手嗎?”
李如淵說:“這事情急也沒用。”
影子知道這件事情之後暴跳如雷,說憑什麼你們出去玩我守店,我不服,我也要出去玩,我要睡在你們中間。
李如淵冷靜的說:“你出機票和三分之一房費我就帶你去。”
影子:“……”
李如淵說:“好好賺錢吧,不然拿什麼娶老婆。”
白羅羅實在是忍不住,笑著讓李如淵別逗影子了。
春天實在是個讓人慵懶的季節,這天店裡下午沒什麼人,白羅羅坐在門口曬太陽。
暖暖的陽光灑在人身上,溫暖又干燥,空氣裡還彌漫著生機勃勃的氣息,一切都好像充滿了希望。
白羅羅坐了會兒就有點瞌睡,正打算小憩片刻,卻見到一個人影逆光出現在了他的面前。
他直起腰,背著光勉強看清楚了那人的臉……是李如淵。
“如淵?”白羅羅見他神色不對,遲疑道,“怎麼了?”
李如淵沒說話。
白羅羅有點發愣,但是他的直覺在隱約間察覺了些許的真相,他微微張開嘴,正欲繼續詢問,就看到李如淵緩緩彎腰。
“李如淵”的唇,湊到了白羅羅的耳邊,他的聲音很冰,和白羅羅的記憶裡的溫和柔軟完全不同,像一塊凍硬了的鐵,他說,“小老板,你猜,他能不能認出你來?”
白羅羅正欲開口,猛然感到胸口一疼,他緩緩低頭,看到自己的胸口處插上了一把鋒利的黑色匕首。這匕首顯然不是正常的武器,鋒利的散發著黑色的霧氣,像暗夜中影子。
“小老板。”他又叫了一聲,然後抬起手挑起白羅羅的下巴,滿意的看到白羅羅滿目驚愕,“我是挺喜歡你的,但是誰叫你……和他在一起了呢。”
白羅羅是不疼的,系統屏蔽了他的錯覺,他終於明白發生了什麼,他的下一個動作,就是看向了店鋪門口的監控,然後微微張了張嘴。
血液快速的流失,卻被飛快的吸走。
“李如淵”俯身靠在白羅羅的肩頭,兩人就像親昵的戀人,連路過的人都沒有發現他們的異樣。就算看見了,大概也只會感嘆一句,小老板和戀人的感情真是好吧。
白羅羅又一次嘗試了死亡。
他的眼前開始出現了黑色的斑點,身體開始逐漸發涼。
系統帶著嘆氣的聲音響起,說:“走吧。”
白羅羅的眼睛緩緩閉上,意識被無盡的黑暗覆蓋。
凶手拔出了凶器,把已經軟掉的白羅羅抱了起來,動作自然的走進了旁邊的小巷,而白羅羅在他懷中悄無聲息,仿佛只是睡著了。
李如淵通常是下午六點來店裡接徐入川。今天也不例外,他開著車到了店鋪門口,看到了站在門口等他的徐入川。
今天的徐入川和往常似乎沒有什麼不同,身上依舊散發著明亮的光芒,像顆可愛的小燈泡。
李如淵踩下了剎車。
徐入川走道了副駕駛的位置,笑眯眯的叫了聲:“如淵。”
李如淵扭頭看著他。
徐入川動作自然的打開了車門,坐進了副駕駛室,笑意盈盈的看著李如淵。
李如淵低頭發動汽車,道:“晚上想吃點什麼?”
“我都可以呀。”他這麼說。
李如淵聞言忽的動作頓住了,他緩緩扭頭,看向了自己身側正在笑著的人。
李如淵將本來已經發動起來的車停下,緩緩開口道:“你是誰?徐入川呢?”他的語氣裡,夾雜著臉他自己都沒有發現的干澀和絕望。
徐入川聞言卻露出茫然之色,他道:“如淵?你這話什麼意思?”
李如淵猛地出手,掐住了坐在副駕駛上那個披著徐入川外表的人,他嘶吼道:“徐入川呢?你把他弄到哪裡去了!!!”
被李如淵掐住的“徐入川”不笑了,他臉上掛上了冷漠的表情像只剝去偽裝的粗劣玩偶,他說:“你怎麼認出我的?你們異族認人,不都是靠靈魂的明亮程度麼?”
李如淵沒有回答他的話,他在盡量控制自己的力度,不要直接將這人的脖子擰斷,他又問了一遍:“徐入川呢?”
嘴角咧出一個惡劣的弧度,被李如淵掐住死穴的人,卻並沒有該有的緊張感,他說:“死了。”
李如淵另一只手直接將方向盤砸了個粉碎,他身體的邊緣,開始溢出黑色的物質,就像無法控制自己的影子一般,他說:“徐入川呢?”
“死啦。”那人笑了起來,他知道自己偽裝失敗,還是沒有變出自己本來的模樣,依舊維持著徐入川模樣的偽裝,他說,“被我裝成你的模樣殺掉了,他的表情可有意思了,你要不要去看看?”
李如淵直接捏斷了他的脖子。
那人似乎沒有想到李如淵居然會如此的果斷,表情之中還帶著愕然之色,頭一歪,就這樣失去了生命。他死後,所有的偽裝褪去,露出了自己本來的面目——這根本說不上是個人,只一團人形的黑影,也難怪影子一直找不到他的蹤跡。
李如淵從車裡走了出來。
江潮二十分鐘後到達了現場,看到了已經關門的店鋪,和蹲在店鋪門口的影子。
“怎麼了?”江潮道,“出什麼事了?”
影子抬頭,看了眼江潮,說:“凶手找到了。”
江潮有種很不好的預感,他看了看身後的鹵串店,又看了眼停在鹵串店旁側的車,道:“徐入川呢?”
影子抽煙不說話。
江潮說:“……李如淵呢?”
影子說:“裡面。”
江潮說:“在裡面做什麼?”
影子伸手抹了一把臉,道:“看監控。”
江潮說:“什麼監控?徐入川出事了麼?”
影子說:“別問了——別他媽的問了!”他起身將手裡的煙頭扔在地上,轉身就要走。
江潮想要上前攔住他,卻見他直接化為黑影,消失在了暮色沉沉的街道上。
那天江潮在鹵串店外面等到了凌晨。
快要天亮的時候,鹵串店的門才發出輕微的響動,似乎是有人從裡面打開了門。
江潮心中本是一松,結果在看到了門後的李如淵時,他臉上的笑容凝固住了。
店裡開著明亮的燈,但李如淵,卻好像站在黑暗裡。他身體的周圍,溢出像是影子一樣的東西,讓他整個人的輪廓都模糊了起來。
江潮喉嚨干澀,艱難的喊出了李如淵三個字。
李如淵眉目冷淡的看了眼江潮,什麼話也沒有說,轉身離開了鹵串店,走入茫茫夜色之中。
江潮猜到了真相。
那是江潮最後一次看見李如淵。在這次見面之後,這個風評頗好,待人溫和的醫生,消失了。
江潮試圖尋找他,但李如淵沒找到,倒是把影子找到了。影子抓到凶手,拿了戶口,找到了工作,一切順利。
江潮找到他,問他李如淵呢。
影子說不知道,可能死了吧。他說的語氣散漫,應該是在開玩笑。
但是江潮是一點都笑不出來的,他說:“那次……到底發生了什麼,還有徐入川呢?他是不是出了什麼意外?”
影子看了江潮一眼,說:“死了。”
江潮微愣,不可思議道:“徐入川……”他之前雖然有過這方面的猜測,但是一直都沒有證實或者說不願意去相信。徐入川,那個他印像中笑的燦爛的溫和少年,竟然真的已經離去。
“你告訴我,當時到底發生了什麼——”作為警察,江潮當時本來想進行一番調查,但李如淵卻用自己的異族的權力將這件事壓了下來。
影子淡淡道:“那個凶手有擬態的能力,他將自己模仿成了李如淵的模樣,殺掉了入川。”
江潮腦袋嗡的一聲就炸了,就算是作為一個旁觀者,聽到這樣的真相,也如遭雷擊。更何論作為當事人的李如淵。
“所以看到錄像的李如淵,無論做出什麼反應,我都不會意外。”作為李如淵的影子,他大概是世界上最了解李如淵的人。
殺死徐入川的凶手被找到,但恨意永遠不會消彌。
江潮聽著沒說話,從懷中掏出一根煙慢慢的點上。
“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會這樣。”影子干巴巴的說,“我以為,他們會幸福的過個幾十年,慢慢的老死……”異族對感情的事向來慎重,李如淵既然選擇了徐入川,那就是一輩子的事。
江潮說:“抱歉。”
影子緩慢搖頭,他道:“這句抱歉我受不住。”
江潮抬手擦了一下潮濕的眼角。
影子道:“其實我到現在也沒有看到入川的屍體,對他走了這件事,也沒有什麼真實感,就好像在做一個夢。”仿佛夢醒了,一回頭,就能看見那個坐在他身旁傻樂的青年,還在問他要不要吃糖葫蘆。
江潮說:“那李如淵呢,你不知道他在哪裡嗎?”
“我知道。”影子說,“但你不要去打擾他了。”
江潮緩緩點頭,又說了聲對不起。
影子沉默的吸完了一支煙,最後才說:“入川的墓在北山那個私人墓地裡……168號,和他的身高一樣。”他說完似乎想笑,但笑容卻看起來特別的醜,簡直就像是在哭。
江潮又為影子點了一根煙,他說:“所以,入川死前,以為是李如淵殺了他?”
影子說:“嗯。”
江潮心髒猛地緊縮,他無法想像,看到監控錄像的李如淵,會是何種想法。
影子說:“我和他說,入川會認出那人不是他,他不信——也對,徐入川那麼笨,怎麼認得出來?”他開始猛烈的咳嗽,仿佛要將肺咳出身體。
江潮口中一片腥味,他不知道該說什麼,不知道該做什麼表情,只能低著頭,看著地面,讓腦袋放空。
影子說:“我不知道什麼支撐著李如淵活下來……”他到底是李如淵的影子,李如淵沒了,他也會死去,但他還活著。
“我想去看看入川。”江潮說,“要一起麼?”
影子說:“行吧,明天我請個假。”
第二天,兩人出現在了北上的墓地裡。看墓的人似乎已經將影子認成了李如淵,還朝著他點點頭,叫了聲:“李先生。”
影子沒解釋也沒應和,和江潮一起進了陵園。
這個私家陵園的環境非常不錯,道路兩旁高大的松樹將整個園子襯托的寂靜且肅穆。
只是一路走來,卻沒有看見幾座墓碑。
影子說:“園子的墓不多,全是異族的。”
江潮心中悲傷之意卻更濃。
在小道之上行進了約莫十幾分鐘,才終於到了徐入川的墓前,只是和江潮想像中肅靜的墓地不同,徐入川的墓旁,竟是開滿了大大小小的花朵,還有各種漂亮的植物,將他的墓碑襯托的格外熱鬧。
“李如淵說怕他寂寞。”影子彎下腰,慢慢的除著雜草,“讓人在這裡一年四季都種著花。”現在已是秋末,馬上入冬,周遭都是一片蕭瑟的景像。唯有徐入川的墳前,鮮花滿地,芳草萋萋。
江潮點點頭,從包裡拿出祭品。
祭品不多,就是一些香燭和食物,還有一瓶小酒。他蹲下來,把祭品一樣樣的在徐入川的墓前擺放整齊,然後站起鞠躬。
墓碑之上鑲嵌著徐入川的照片,照片裡的他還是那麼笑容燦爛神采飛揚,他的時光,永遠停留在了二十四歲的那個下午,並且再也不會往前。
影子走到了墓碑旁邊,慢慢的摩挲,就好像在揉著徐入川的腦袋,他說:“又來看你了。”
江潮沒說話,氣氛安靜了下來。
兩人在墓前就站了許久,有時開口聊聊過去的話題。
江潮想起了影子從前一直糾結的問題,說:“所以你有五險一金了麼?”
影子說:“沒。”
江潮說:“沒有?”
影子懶懶道:“已經要來沒用了。”最在乎這個人,已經離開,他要不要有什麼關系。
江潮苦澀的笑了笑。
兩人正聊著,卻見石板小道上走來了一個身著黑衣的人,他手裡捧著一束花,表情淡漠,赫然就是消失許久的李如淵。
李如淵緩步走來,見到二人站在這裡,並不驚訝,而是微微點頭示意。
江潮倒是十分激動,叫了句:“李如淵!”
李如淵說:“好久不見。”
“好久不見。”江潮眼睛濕了,他是做警察的,看的事情多了,也就沒那麼容易被感動,可是看見舊人,實在是內心情感難以自制。
李如淵把花放到徐入川的墓前,道:“這幾年過得如何?”
江潮說:“挺……挺好……你呢?”
李如淵淡笑:“我也不錯。”
他話雖如此,可江潮卻一點沒有覺得他過得好。
當醫生的李如淵雖然溫柔的有些像是偽裝,但到底眼角眉梢之間還有喜悅之意。可是此時的李如淵,仿佛即將沉入地平線的太陽,渾身上下只余如深淵般的冰冷。
徐入川的離開,將他靈魂的溫度帶走了。
事情已經過去兩年,李如淵現在正值壯年,江潮卻看到他頭發已經白了大半。
江潮說:“李如淵……”他想要勸慰,卻發現言語的單薄,於是話到了嘴邊又硬生生的繞了回去,最後只能說出一句:“保重身體。”
李如淵說:“我會的。”他和江潮說話之際,目光一直停留在徐入川的墓碑上。
江潮在心中重重的嘆息,他本來還想和李如淵再聊一些其他事情,但看來李如淵已經無心多言。
“記得活久一點啊。”影子道,“李如淵。”
李如淵沒說話。
三人間的氣氛又沉寂下來,最後影子受不了,說:“我們先走吧江潮,讓他一個人靜靜。”
江潮點點頭。
快要離開時,江潮又朝著身後望了一眼。李如淵的背影依舊筆直,他靜靜的看著面前的墓碑,不知道在想什麼。
江潮說:“他經常這麼陪著入川麼。”
影子說:“嗯。”
江潮面露不忍。
影子道:“你不用想得太多……這是李如淵自己做的選擇。”他說到這裡,又想起了其他事情,露出無奈的笑容,道,“說起來,徐入川的遺物裡,還有個存折,存折夾在一個本子裡……”
江潮說:“本子?”
影子說:“嗯,本子裡記著,多少錢是給他媽的,多少錢是給李如淵的,還說那是他的老婆本,要是被李如淵翻出來,一定要裝作沒看見。”他想起了李如淵翻到這東西時,淚流滿面的臉,神色有些恍惚。
回憶已經離去的舊人,大概是最痛苦的事。但有些痛苦,卻必須要去經歷的。
江潮和影子一起慢慢走出了陵園,影子說:“你現在在做什麼?”
江潮說:“調部門了,不干刑事案件……沒辦法,年紀大了,干不動了。”
影子說:“挺好,刑事案件那麼危險。”他點了根煙,抽起來慢慢的說,“要是當初,我早點抓到凶手,入川也不會走。”
江潮苦笑,道:“你不要因此自責,是我們無能……”
當年在所有凶手被緝拿歸案後,幕後黑手也被很快挖了出來。其中自然是有李如淵的手筆,不過就算挖出來,也無濟於事,一切都已經太晚了。幕後黑手門用盜取異族的基因做了實驗,最後只研究出了幾個失敗品,還被失敗品殺掉守衛逃出了實驗室。出逃的試驗品自然是恨毒了人類,於是慘案一幕接一幕的發生,而警方卻拿他們素手無策。
李如淵被人偷了影子,他的影子並不是只是光影,而是一種物質。這也是當初他為什麼能認出徐入川的原因——徐入川的腳踝上,還套著他影子的一部分,只是可惜,這一小片影子,沒能認出偽裝的凶手。
影子說:“其實我應該感謝他們,如果不是他們,也沒有今天的我。”他至始至終不會有自己的意識,更不會遇到徐入川。
“可是仔細想來。”影子垂眸,:“我更希望,我沒有出現。”
影子沒有被盜,實驗不會進行,就不會有試驗品,也不會有凶殺案。
徐入川會遇到李如淵,開著他的鹵串店,按照他的性格,應該容易幸福的過上一輩子。而現在科技如此發達,甚至有可能在老年時和李如淵擁有一個屬於自己的小孩。
江潮舔了舔干澀的嘴唇,拍拍影子的肩膀,他說:“……不要這樣想。”
影子道:“罷了。”
他說完這話,手機卻響了起來,裡面傳來了李如淵的聲音。
李如淵說:“影子,我給你寄了點東西。”
影子說:“什麼東西?”
李如淵說:“你看了就知道了。”他也沒有解釋,直接掛斷電話。
影子面露疑色。
江潮問:“什麼?”
影子說:“李如淵給我寄了東西。”
江潮露出莫名之色。
幾天後,影子收到了李如淵寄給他的包裹,他拆開之後,發現是一盤錄像帶。
影子把錄像帶放進播放器,渾身都僵住了,他看到了被“李如淵”殺死的徐入川。
那應該是個陽光充裕的下午,半躺在椅子上的徐入川忽的坐起,看向了面前的人,面前人逆著光走到他的面前,將鋒利的利器,插入了他的心髒。
影子暴怒,險些將錄像帶砸碎,他給李如淵打了電話,問他到底是什麼意思,為什麼要給他寄這樣的錄像帶。
李如淵態度冷淡,他說:“你不想要就砸了吧。”
“所以——為什麼,為什麼??”影子赤紅雙目,“你是要我陪你一起痛麼?李如淵?李如淵??”
李如淵說:“不是。”
無論影子怎麼發火,李如淵都很冷靜,最後影子哭道:“你是恨我才給我看這個麼?我受不了——”
李如淵低低嘆氣,掛斷了電話。
影子最後還是沒有把錄像帶砸了,而是一遍又一遍的看,看的精神到達崩潰邊緣。他不明白為什麼李如淵腰給他看這個,是因為恨?可是李如淵的態度又不像如此。
最後的答案,是江潮幫影子揭曉的。
崩潰的影子找江潮求救,江潮到了影子家,將錄像帶看了二十多遍。
最後他捂著臉哭了起來,聲音之中全是悲痛。
影子問他哭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