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奧克蘭博士也沒取得什麼進展。”鄭仁道。
“不對吧,我記得她給小白鼠做實驗,切斷一側的神經,另外一側在幾周後也都壞死了。”蘇雲反駁道。
“我認為這是一例特殊的事件,不存在普遍意義。”鄭仁道,“臨床上,加拿大的醫生對腎結石做了一次大範圍的樣本調查,發現鏡像疼痛是存在的。
但是就概率來講,我在海城市一院觀察過,所謂0.48%的發生率似乎有點高。”
“哦?”蘇雲沒想到自家老板在海城那破地兒就已經開始研究鏡像疼痛了。
“加拿大的數據是600多例患者裡有3例鏡像疼痛,”鄭仁道,“我觀察的數據是400多例泌尿系結石的患者,沒有一個是鏡像疼痛。臨床上,這名患者是我遇到的第一例。”
臨床研究就是這樣,不管是600例還是400例,都算是小樣本,出現偏差是很正常的。
但從鄭仁鄭老板的觀察來看,鏡像疼痛在國內應該算是很罕見的一種疾病。
“那收入院?然後呢?”於總有些迷惑。
“入院,碎石。要是你們主任不認可鏡像疼痛,可以查一個靜脈腎盂造影。”鄭仁的手指點著插在閱片器上的x光立位平片,道:“這裡應該是機體的某種應激性改變。等結石碎掉排除體外,不再疼痛了,這裡應該能好轉。”
“鄭老板,您能說的再詳細一點麼?”於總也沒什麼好辦法,自己和主任彙報病史的時候總不能這麼說吧。
“嗯……那你就這麼跟主任彙報。”鄭仁看著片子說到:“右腎集合管因為腎積水導致壓力增大,隨後出現固有層神經末梢延伸,平滑肌痙攣、收縮,試圖把結石移動位置。”
“乳酸產生增加,刺激粘膜和激活化學感受器。傳入神經到達脊髓後,在t11-l1水平與脊髓相連,隨後傳遞到中樞神經系統,產生對側疼痛的錯覺。”
“……”於總沉默、無語。
要是這麼跟主任說的話,怕是會再當一年住院總。
但看鄭老板雖然給了診斷,卻也說不出來特別有說服力的觀點,他只能點了點頭。
“至於左側輸尿管在腰2-3椎體附近的影像,做靜脈腎盂造影檢查就能排除。不管是不是鏡像疼痛,隨後都要做右側泌尿系結石進行處理。”鄭仁說完,把片子取下來,裝進袋子裡,交給於總。
接下來兩位住院總開始忙碌起來。
說服之前堅決拒絕住院的患者入院診斷治療,這是一個相對龐大的工程。
腎結石的疼,那是真疼,有一種世界末日的感覺。就算是前面有刀山火海,說不好也要闖一下。
蘇雲趁著這個時間,訂了早飯。
周立濤忙完,早飯也剛剛送過來。
“鄭老板,雲哥兒,患者送去住院了。”周立濤彙報收尾的工作。
“嗯,碎石就可以。要是碎不掉,泌尿科有的是辦法解決。”蘇雲一邊吃著包子,一邊說到。
“我也是第一次碰到泌尿系的鏡像疼痛。”周立濤對此還是很感興趣,“骨科截肢的患者,對側疼痛倒是碰到幾例,可我認為是癔症來著。”
“不是癔症,只是科學原理暫時還沒有找到。”鄭仁笑了笑,“現有科學對很多疾病的診斷、治療都沒有明確的說法呢。”
“我覺得可以用中樞神經系統重塑性來解決這個問題。”蘇雲道,“可惜,我不做這方面的研究,暫時沒什麼頭緒。”
“沒必要做,遇到類似的患者,心裡知道有這麼一種可能,不要誤診也就夠了。”鄭仁對自己的定位很准確,始終都是一名臨床醫生。
之前查爾斯博士勸說他去搞理論研究的事情,鄭仁在決定放棄的那一刻就已經想的很明白了。
三人一邊吃早餐,一邊閑聊了幾句鏡像疼痛的猜測。
周立濤有些感慨,難怪鄭老板現在一路風生水起,人家在海城當急診科住院總的時候,就對這種偏門的東西有所了解。
真是天上就不會有掉餡餅的時候。
對於鄭老板的猜測,周立濤從頭都是錯的。
鄭仁是遇到了今早這個鏡像疼痛的患者後,才開始反思、回憶在自己從醫生涯中遇到的類似患者。
所以說,掛逼的思維和其他人是不一樣的。周立濤用正常人的思維去想鄭老板,只能在錯誤的路上越走越遠。
鄭老板從來不用……很少進行順推,每每都是知道答案後進行逆推。逆推很省心,但這也建立在鄭仁強大的記憶力基礎之上。
“對了,最近崔老怎麼一直沒上班?”鄭仁吃完飯,順口問道。
周立濤嘆了口氣,道:“崔老上次生病,到現在已經半個多月了,一直好點壞點,反反復復。來醫院查,也沒什麼大毛病。”
鄭仁怔了一下,知道崔老是老了,有些事情不是人力能解決的。
“崔老家在哪?有時間我去看看。”鄭仁道。
“我明天是休息日,准備去崔老家看一眼。”周立濤道,“鄭老板,您要是有時間,咱們一起去?”
“行,明天……下午吧。”鄭仁道,“上午事兒比較多。”
說起崔老生病,值班室的氣氛略有點壓抑。
但畢竟是快八十的人了,有些小毛病也正常。
別說快八十的崔老,鄭仁在每個醫生辦公室裡看到醫生的系統面板,多少都帶點紅顏色。
這是自然規律,鄭仁想去一次,一是有些想念崔老。二是用系統面板看一眼,崔老別是有了其他的毛病給誤診嘍。
雖然後者的可能性不大,但鄭仁還是覺得看一眼比較合適。
吃過早飯,鄭仁、蘇雲離開急診科,回到介入科准備早交班。
林淵依舊坐在電腦前,忙碌的寫著病歷。常悅在病房和患者家屬閑聊,科室裡的一切看起來都和往常一樣。
平平淡淡,卻又豐富多彩。
……
……
注:寫到鏡像疼痛,查找資料的時候才回憶起來從前門急診有個截肢術後的患者,一直說截肢位置與對側疼痛。一直在背後說人裝病來著……有些羞愧。鏡像疼痛,還真是第一次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