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患者到急診病房,術前准備,術前交代,這一系列的活很繁瑣。
即便急診的時候化繁為簡,但是在患者狀態允許的情況下,也忙了至少半個小時,蘇雲才推著患者去了手術室。
推患者上台的時候,患者高壓已經降到了90毫米汞柱。
持續不斷下降的血壓,昭示著患者的病情似乎沒有表現出來的那麼簡單。
麻醉,蘇雲給患者擺體位,鋪第一層無菌單,隨後去再次刷手。此時鄭仁穿好無菌衣,開始鋪第二層單子。
手術正式開始。
鄭仁伸手,一把止血鉗子,帶著碘伏紗布被拍到手裡。
消毒,把鉗子放到患者腿側,再伸手,手術刀拍了上來。
開皮,20cm大刀口,隨後逐層切開,鈍性分離,電燒止血。
曹國振早就來到了手術室,他此刻站在鄭仁身後,從術者的角度去看這台手術。
開胸過程,幾乎完美,出血量極少。
曹國振雖然還是不服氣,腹誹著自己開胸,也不會出多少血。
開胸和開腹,是兩種截然不同的打開方式。
在很多年前,電燒還沒在臨床普遍應用的時候,開胸500ml血,是必須出的。
可是鄭仁、蘇雲的手術,根本沒有可見的出血,一些較大的血管直接用止血鉗子從組織裡挑出來,縫扎上。
只有斷肌肉後,才用電燒去燒一下肌肉中的滲血。
手術做的干淨利索,曹國振越看越是害怕。
急診病房的這倆妖孽,胸科手術怎麼也做的這麼牛逼了?想想要搶胸科的急診,還真不是隨便說說的。
鄭仁、蘇雲兩人很有默契的沒去做肋骨骨折內固定術,而是先打開胸腔。
因為沒有強大的證據,可以開胸手術,所以只能說要做肋骨骨折內固定術。
這,
已經是踩線了。
甚至要是術後恢復不好,患者家屬矯情,鄭仁和蘇雲有可能有麻煩。
當然,
這個麻煩是他們自己找的。
曹國振口罩下的冷笑越來越濃,急診科的這兩個家伙,真是放肆啊。
診療程序違規,他們難道自己不知道麼?
患者不姓鄭,也不姓蘇,至於這樣麼?
還是膨脹了,自己姓什麼都不知道了。
雖然開胸後沒看到什麼問題,直接做肋骨骨折內固定也可以,患者家屬也不知道,自己也不會去挑唆。
但是,常在河邊走哪有不濕鞋的道理。
就讓他們這麼囂張下去吧,離出事兒不遠了。
曹國振目不轉睛的看著兩人打開胸腔,鄭仁一抬手,沉重的自動拉鉤出現在手上。
打開胸腔,用自動拉鉤拉開8cm左右的術野。
一般情況下,術野絕對沒有這麼大。但是患者有肋骨骨折,此刻肋骨沒有那麼高的彈性與韌性,術野比以往更加開闊。
“我最開始想搞胸科,就是為了這種術野。”蘇雲嫌棄手術室裡太安靜,開始嘮叨著,“多敞亮,還不用捋腸子掏糞。老板,你說是吧。”
隨著自動拉鉤的卡扣一圈圈被擰開,肺髒出現在眼前,
右肺中葉、下葉,各有一個巨大的口子,邊緣呈暗紅色,出現在術野裡。
鄭仁、蘇雲長出了一口氣。
果真特麼的有問題,直覺是沒有錯的!
鄭仁有些後怕,心裡暗罵系統這個大豬蹄子,只說是肺破裂,沒有標記多大。
0.5cm的擦傷肺破裂和這種10cm長,10cm深的肺破裂,能一樣麼?
鄭仁用止血鉗子探查,止血鉗子全都進去,才探查到底。
右肺中葉,差點沒被貫穿了。
曹國振站在鄭仁身後,愣住了。
這是怎麼個道理?
這麼大的肺破裂,為什麼就沒有個血氣胸?不可能啊!
不能夠啊!
他迷茫了。
曹國振從醫也有十年時間,見過的外傷數不勝數,但這種情況,還是第一次遇到。
這是怎麼回事?
鄭仁一邊探查,蘇雲一邊啰嗦,“老板,我估計是鋼筋敲打的力量太大,肋骨骨折的斷端像是匕首一樣,在右肺中下葉造成創傷,而後因為肋骨本身的彈性,又縮了回去。
因為力量太大,創傷太重,還是類似於銳器傷的那種。在受傷的一瞬間,支氣管動脈多處受損,湧出大量鮮血,把肺髒直接填滿了。”
鄭仁心裡回想的過程和蘇雲說的類似,沒有太大的出入。
“所以在影像片子上看,和創傷性濕肺類似。因為鮮血都灌在右肺的支氣管、毛細支氣管裡,所以沒有氣胸存在。肺子本身沒有被壓縮,壓力巨大,血也出不了,所以也沒有血胸。”
“這個病例,簡直誤導性太大了。”蘇雲探查完患者的肺髒,特別開心,嘴裡的話就沒有斷過。
和之前的小心謹慎相比,簡直像是換了一個人。
曹國振站在鄭仁身後,已經處於石化狀態。
蘇雲說的,有道理。可是換成自己,有這樣的猜測,敢開胸?
他琢磨了半天,自己肯定是不敢。
沒有手術指征,隨意開胸的話,就有可能被那些心存惡意的患者家屬告上醫調委。
這兩個人……膽子簡直太大了。
不過繼續想下去,曹國振一陣冷汗瞬間就出來了。
要不是鄭仁、蘇雲堅持要開胸探查,患者再觀察幾個小時,怕是鮮血不會出在胸腔裡,而是會從上呼吸道一點點漫過去。
和溺水的過程類似,只是這次影響患者呼吸的,是他自己的血。
這要比溺水更讓人頭疼,鮮血一旦凝結成痂,氣道被堵塞……
患者就得特麼的死在胸外科。
一想到患者住院的時候還好好的,一晚上都沒熬過去,就死在胸外科……曹國振就傻逼了。
即便只是想想,也和看最恐怖的恐怖片一樣,毛骨悚然,不寒而栗。
他全身鮮血都凝固了一般,腦海裡回憶著病房曾經出現的一個肋骨骨折合並主動脈夾層的患者,做ct的時候,夾層很輕,沒有發現。幾個小時後夾層破裂,患者猝死。
患者死後,家裡面來了幾十號人,披麻戴孝,把患者的屍體放在胸外科門口,燒紙哭喪。
那種場面,曹國振只是想一想,腿就已經軟了。
不是醫生不上心,也不是患者家屬想要鬧事。好好的人,說沒就沒了,誰能受得了?
可是一晚上做10次8次ct來預防、避免?
太特麼可怕了,想著,曹國振的手心裡滿滿的汗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