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蒙古,科爾沁右翼中旗,某家二甲醫院裡。
劉旭之捧著手機在發呆。
“咚咚咚~”敲門聲響起。
一個年輕的小伙子帶著笑走了進來。
“劉老師吧,我是蘭科公司的業務員。”小伙子很客氣,雙手拿出名片,遞到劉旭之面前。
劉旭之緩過神來,他接過名片,看也沒看就塞到自己上衣口袋裡。
“劉老師,我叫劉浩,咱們是本家。初來乍到,還希望您能多支持。”小伙子很客氣的說到。
“哦,沒問題。”劉旭之心不在焉的說到。
劉浩的腰微微彎著,“劉老師,我們之前在咱們醫院沒有業務員,很是抱歉。您做的手術,我會查找歷史記錄,費用方面的事兒是不會缺的。對於從前工作的失誤,我代表公司和您道歉。”
劉旭之擺了擺手,腦子裡還在琢磨著杏林園發的那條匪夷所思的公告。
“劉老師,我能坐下和您說一下公司的政策麼?”劉浩笑道。
劉旭之在這家醫院,從來都沒收到過重視,即便他順利的完成了幾例手術,即便他是這家醫院唯一能做介入手術的醫生。
被生活盤的久了,沒了銳氣。劉旭之習慣性的說了一句好,雖然他心裡有些厭煩。
“老師,您的耗材使用量,雖然比公司規定還差一點,但只要再加上幾例,就可以獲得一次出國學習的機會了。”劉浩雖然年輕,但商業上蠱惑的伎倆還是很純熟的。
只可惜現在的劉旭之一腦門子都是一個患者要給鄭老板當助手的事情,哪裡會想出國學習?
所謂的出國學習,不過是耗材公司出錢、出力,有人當導游出國玩一圈而已。
這算是禁止商業賄賂後的另外一個手段。
其中的意思,無論是劉旭之還是劉浩都知道。
“哦。”劉旭之看著手機,還在發呆。
劉浩有些錯愕,按說像是這種二甲醫院的醫生,能獲得一次出國鍍金加免費旅游、吃喝玩樂的機會,還不得把自己當金主一樣供起來?
這個機會,可是自己新來的上司好不容易爭取來的,只為了奪回來這片剛剛被長風搶走的市場。
可是這個年紀頗大的醫生卻沒有任何興趣的樣子。
真是土的掉渣,劉浩心裡鄙夷。
估計眼前這位腰都有些佝僂的大夫還不知道出國對他意味著什麼吧。
也許他覺得出過一次,連免稅店都不能隨便逛,很遺憾也說不定。
“劉老師。”劉浩雖然心裡鄙夷,但臉上的笑容更真切了幾分。
“對不起啊。”劉旭之壓抑住心裡的厭煩,心想蘭科廠家要麼是根本不派人來,要麼就是派這個一個看不出眉眼高低的貨過來。
劉浩怔了一下。
“我今天有點事兒,還要忙,咱們改天再說好不好?”劉旭之的語氣很溫和,卻帶著不容拒絕的意思。
“那……”劉浩有些不自在了,自己這是上門送錢的,卻熱臉貼了冷屁股。
不過劉旭之的話都說到這個份上,劉浩也沒辦法再厚著臉皮留下來。
還是剛剛步入社會不久,臉皮畢竟沒有那麼厚。
像是最早的一批業務員,能跟著劉旭之回家,給做飯、拖地,然後笑呵呵的帶著滿身塵土與汗水,水都不喝一口就走。
真要是能做到這個程度,幾乎沒有攻不破的堡壘。
劉浩還是太年輕。
劉旭之沒有注意到劉浩離開,他又一次拿起手機開始琢磨。鄭老板真是厲害,患者充當助手這種事兒他都敢做。
雖然劉旭之早就上搜索引擎查找了梅哈爾博士的資料,但無論是卡羅林斯卡醫學院這個名字、還是諾貝爾醫學獎,對他來講都太過於遙遠。
至於梅哈爾博士從1977年,世界第一批從事介入手術的醫生履歷簡介,劉旭之只是不明覺厲,他無法揣測出來意味著什麼。
16點啊,劉旭之有些糾結。
一想到自家的黃臉婆,劉旭之的心就跳動的仿佛初戀一般。
回家晚了,不會被打死吧。
但就算是被打死,這台手術該看還是要看的。雖然心髒介入手術和劉旭之沒什麼關系,可是他依舊堅持要看鄭老板做的每一台手術直播。
無論收獲多少,乃至有沒有收獲都不好說,他都在堅持著。
想著,劉旭之堅定了信心,就算回家跪一晚上,也要看手術直播。
拿出手機,他的手有些顫抖。
深深吸了口氣,劉旭之找到老婆大人的標注,撥打出去。
不是面對面,對著手機,劉旭之依舊滿臉笑容,卑微到了水泥地板下面。
“老婆大人,晚上想要吃點什麼?”劉旭之說話的同時,臉上諂媚的笑容旺盛了許多。
“又要鬧什麼么蛾子?”他的愛人直接問到。
“這不是想下班買點東西回去麼。”劉旭之心一哆嗦,采取了迂回戰術。
“有屁快放,你這是夜貓子進宅,無事不來。”他的愛人對他了解還是很深的,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
“老婆,晚上我要學習一台手術,可能要晚一點回去。”劉旭之飛快的說到:“回家了我給你做飯、洗腳,你看怎麼樣?”
“劉旭之,你想死是不是!”劉旭之家的河東獅怒吼著。
“別介,別介,老婆大人,我這不是努力進步,給咱家創造美好的明天麼。”劉旭之已經慌了神。
“過段時間還要去戈壁灘,現在又不回家,你在外面野吧,不用回來了!”河東獅繼續吼著。
“老婆,你聽我說,今天有件大事!”
“狗屁的大事,你是什麼人自己心裡沒點逼數麼?你們醫院要改制了,能不能有個位置都說不好,還說什麼大事。現在最大的事兒就是養家糊口,養家糊口!”
“老婆,你聽我解釋……”劉旭之說著,那股子毅然決然的氣勢已經頹了。
是啊,養家糊口才是重點。
醫院要改制,三甲醫院不再加床,社區醫院被私人醫院收購,這是大勢,自己一粒小小的塵埃是無法逆勢而為的。
他垂頭喪氣的和老婆解釋了半天,這才在付出極大代價後取得了晚上觀看手術直播的允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