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仁細細的說著,言語並沒有疾言厲色。可即便是和風細雨,也讓夏華略有些難堪。
“一般來講,患者發病初期症狀為劇烈惡心、嘔吐,隨後出現胸痛、上腹痛。
部分患者有嘔血或血性嘔吐物。
疼痛呈撕裂樣,難以忍受,大劑量鎮痛劑也不易緩解。疼痛位置多為上腹部、胸骨後、兩季肋部、下胸部。有時疼痛放射至肩背部。症狀嚴重時有明顯氣短,呼吸困難,發紺,甚至休克。”
鄭仁看著片子,找到自己想要的位置,淡淡的給夏華講解到。
“我沒看過病歷,也不知道患者的情況,但為什麼能大概率肯定是食管自發性破裂呢?因為有典型的影像學表現。”
“x線胸片側位可見到縱隔氣腫,頸部皮下氣腫影,後前位有時可見到後下縱隔一側氣腫陰影,呈三角形。”
“要是擔心的話,可以選擇用美蘭做上消化道造影,可以看見胸腔引流物有美蘭引出。”
“再有一點,患者胸瓶裡的引流液渾濁,不符合支氣管胸膜漏的引流液特征。”
“但再多的檢查沒必要做了,直接上台,以開胸探查的方式做手術。如果我判斷的對了,游離後做簡單的縫合,並下食道支架。”
“要是你判斷的對了,咱們就修補肺葉,你看可以麼?”
一番話,把夏華直接給說懵了。
“穿刺液你送檢化驗澱粉酶了麼?”蘇雲在身後問了一句,語氣裡滿滿的鄙夷。
他的話雖然是一個問句,但能感受到他實際上是在說連澱粉酶都沒化驗,你扯個毛線的支氣管胸膜漏!
“沒......”夏華愣住了。
這就是省城和帝都的區別麼?
“沒必要,直接剖胸探查好了。”鄭仁笑道:“診斷是很明確的,我看眼患者,就直接送手術室。”
“你還要看眼患者?”蘇雲在背後說到。
“術前看眼患者,這是規矩,不能因為時間短就忽略了這點。”鄭仁道。
雖然診斷明確,但鄭仁依舊要用系統面板參照一下,已經是習慣了。
可是這句話帶給高少傑以及夏華的震撼卻遠遠不止剛剛講解患者病情那麼簡單。
責任心,是一名醫生必須具備的。
但大家都被生活盤了幾十年,有些初心已經變了。
飛過來做手術,來回折騰一天的時間,在單位時間裡做的手術越多,意味著收入越多。
收入越多,意味著老婆孩子的生活就越好。
這是一筆很簡單的賬,大家都會計算。
所以很多教授在來之前看過手機傳輸的片子,就不願意再看患者。
當然,這麼做也無所謂,畢竟有當地醫院把好第一關。要是有問題的患者,肯定會直接提出來。
教授可以做完手術一走了之,管床大夫卻不能。
再說,這台手術鄭老板毫無收益,純粹的賣手腕子幫忙做手術。
高少傑有些不好意思,但他沒說什麼。
夏華馬上聯系送患者去做檢查的陪檢,說患者已經在路上了。幾人便直接去走廊裡等,省得再把患者折騰到病床上,再折騰下來。
“鄭老板,老柳在那面還好吧。”等患者回來的時候,高少傑問到。
“挺好的,就是太累了,我覺得......”鄭仁猶豫了一下。
“頭發越來越少,他還說想要植發,我估計後腦勺的頭發都快沒了。老柳的發際線,可是真要到腰了。”蘇雲笑眯眯的說到。
“水平提高的明顯麼?”高少傑假裝不經心的問到。
“還好,能提升一個檔次。現在老柳回來自己做tips手術,應該不會有什麼失誤。”鄭仁看著大門,隨口說到。
高少傑的一顆心像是被扔進油鍋裡一樣,滋滋啦啦的翻滾著。
當時自己一念之差......
不過孩子要高考,真心離不開。即便是重來一次,高少傑估計也要選擇留在家裡。
為人父母的,怎麼能在最後幾個月把孩子扔下,出現不穩定因素呢?
等家裡的小崽子考上大學,自己說什麼都要等老柳回來後去帝都。
孩子要是能考上帝都的大學,那就最好不過了。
到時候自己連陪讀帶進修......高少傑心裡面規劃著未來。
“鄭老板,等老柳回來,我兒子也高考結束了,我能去進修半年一年的麼?”高少傑問到。
“歡迎。”鄭仁笑道:“老高,你要是能去是最好的。富貴兒和老柳都走,我那面沒有成手做手術。”
高少傑的心有了底。
說著,平車聲響。
遠離急診科有段日子了,但鄭仁聽到平車車輪碾壓大理石地面的聲音,依舊會心率加速。
這毛病,估計一輩子都好不了。
把平車攔住,鄭仁給患者查體。
左側呼吸音極弱,隱約能聽到水泡音,但並不明顯。這都不重要,關鍵是鄭仁核對了系統面板,的確是食管自發性破裂。
“上台吧,要雜交手術間。”鄭仁道:“夏醫生,你或者讓進修醫做術前交代。”
夏華把疲倦忘到了腦後,開始飛速的奔忙起來。
向患者家屬交待病情,說急診手術的事情,還要簽字。患者雖然留置了胃管、尿管、靜脈通道,只要備皮就好,但沒半個小時忙不完。
10多分鐘後,夏華把術前交代、簽字的事情交給進修醫,自己帶著備完皮的患者先上台去了。
“老板,你就是脾氣太溫和了。”蘇雲比較不滿意的說到:“我記得你出國後就不一樣,怎麼回事?”
“出國後也一樣,沒什麼不同。”鄭仁道。
“在國王醫院,我記得你一腳把蓋德踹到牆上去。”
“他要做心髒按壓,看那姿勢,一下按完,就沒必要搶救了。那是殺人,不是救人,能不急麼。”鄭仁道,“倒是你,用鉗子砸醫大附院的孫主任,影響很不好。”
“看那家伙不順眼。”蘇雲道:“就是過來挑毛揀刺的,手術上不了光憑一張嘴?真是開局一條狗,手術都靠嘴。”
高少傑聽的目瞪口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