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以後這種費力不討好的事兒少做。你看看那個小主任的臉色,好像咱們欠他八百萬一樣。”蘇雲上了車就很不高興的說道。
他和老賀、高少傑在後排,略有點擠,心情看著也不是很美麗。
鄭仁笑了笑,“回去請你吃飯,怎麼樣。”
“咦?太陽從西邊升起來了?”蘇雲疑惑的說道,“你怎麼想的?”
“沒怎麼想,就是覺得大家都辛苦了,家旁邊的夜市,吃口宵夜。”鄭仁精力值滿格,心情自然不錯。這次來救台,自己站了大便宜,大家跟著辛苦,一起吃頓宵夜也是正常的。
蘇雲有些詫異,所以接下來的話他也沒說出口。
老賀道,“鄭老板,今天那個麻醉的項主任為人的確不好,以後這種人我少接觸。”
“沒事,估計也是遇到事兒被嚇懵了。”鄭仁滿不在意的說道:“今天的手術比較有意思,外科手段創傷大,患者家屬不滿意的情緒很高,會造成很多醫療糾紛。要是用介入手術的方式把斷的導管取出來,糾紛會處於可控的階段。”
“鄭老板,我參加過一場年會,私底下聊天的時候有個醫生說這種情況他遇到過……”
說著,老賀頓了一下,剩下的話沒說。
蘇雲瞥了老賀一眼,問道:“像鴕鳥那樣,不做任何處置?”
“嗯。”老賀嘆了口氣,道:“尤其是老年人,建議是不做任何處置。大家的意見是可能導管還沒引起相關症狀,人就已經沒了。”
“涉及到外科手段,老年人的椎板還是太疏松了。”鄭仁道,“手術的話的確會造成很多的副損傷。”
“鄭老板,像是您這麼做的難度大不大?”老賀問道。
“最開始可能有點難度,要是熟練後問題不大。”鄭仁道,“其實老高能做,但我也是第一次接觸,還是謹慎了點。”
高少傑用他的微笑告訴老賀這種手術他能做下來。
老賀看著窗外的夜色,心裡想著這些年的經歷。風險,隨處可見。就像是開車一樣,誰都不敢保證一輩子遇不到一次車禍,只是車禍的程度或大或小而已。
醫療行業面對的風險很多,人為的、非人為的都有。
有的時候是術者本身不夠謹慎造成的事故,比如說拿錯了片子、上一台手術的片子掛著,還當這台手術的患者。這些是能夠避免的風險,只要足夠小心就是了。
但很多風險是避免不了的,比如說打開一看組織結構異常,比如說今天的這種情況。
老賀沒有遇到過,但聽過不下5例連續硬膜外導管斷的事情。大部分都是因為患者自身存在脊柱狹窄、骨質增生、妊娠、硬膜外間隙結締組織增生、體位改變等病理、生理原因導致的。
因為一個闌尾炎手術讓患者術前要做椎體核磁共振也不現實,所以這是無法避免的一種情況。
幸好發病率不高,也就十萬分之一左右,很多人一輩子都碰不到一例。除了自己小心小心再小心之外,還要祈禱著有好運氣。
同樣的闌尾炎,不一樣的事故,無法避免,當時要不是有鄭老板在自己這輩子就完了。
老賀的情緒正在往深淵裡跌落的時候,肩膀上傳來拍打的感覺。
“老賀,琢磨什麼呢?怎麼感覺你那麼喪呢。”蘇雲笑呵呵的問道。
“還不是想到了醫療事故麼。”老賀嘆了口氣說道:“這事兒不好說,遇到了只能說自己運氣不好。你說咱們這些唯物主義者每天都在想運氣的事情,我總覺得有點荒謬。但運氣就是碰不到小概率事件……唉。”
“別扯淡了,你都多大歲數了還文藝。”蘇雲鄙夷的說道:“我這個歲數文藝一點還正常,你都被黃土埋到第十一胸椎了吧,怎麼還……”
說到胸椎,蘇雲哈哈大笑。
老賀也莞爾一笑,心中不快少了少許。
“老板都打樣出來了,可惜的是今天的手術沒有錄播,沒辦法放到杏林園上。”蘇雲道,“我就問你,要是介入手術能取出來,患者家屬會有多大的反應?”
“不好說……”
“屁的啦。”蘇雲鄙夷的說道:“頂多是白做個手術,白用點耗材,醫務處批評一下,賠三五萬頂天了。東西都取出來了,還能有啥。只要術前不收紅包,這事兒說破大天也沒多大。”
老賀撓了撓頭,自己想的似乎太灰暗了。
“老板大半夜的跑狼山,為了什麼?不是為了你一直想醫療事故,而是為了開創一種新術式!”蘇雲道,“不怕出事兒,就怕出事兒之後瞎弄。”
說著,他拍了拍鄭仁的肩膀,問道,“是吧,老板。”
鄭仁笑了笑,自己還有這層意思呢麼?自己都不知道。不過他沒說,只是點了點頭。
“抗生素升級,從前闌尾炎10%以上的切口感染降到了1%以下。你別跟我抬杠,我沒查具體數字。要是抬杠,以後你等著瞧。”蘇雲說道:“咱就說這個事兒,今天老板做的這台手術難度其實不大,全國至少有幾百個介入醫生能做到。最難的就是捕捉器抓捕游離的導管那段,一次不行就多幾次,沒什麼大不了的。”
老賀點了點頭。
“能解決的都特麼不叫醫療事故,我相信很快這種術式就能在臨床出現。所以你們麻醉撒了歡的做,出事兒不是還有介入醫生呢麼。”
“老板,忘了件事兒!”
“怎麼?”
“影像資料忘記叫那面上傳了,得有資料,我好寫論文。”蘇雲道,“別的論文都是扯淡,混個sci,我都懶得寫了。這篇不一樣,為麻醉醫生保駕護航……其實就是特麼擦屁股,老高你說我要是寫了,會不會遭人恨呢?”
高少傑笑了笑,沒說話。
有蘇雲在,車裡的氣氛很快緩和了許多。老賀也沒那麼郁悶了,眾人閑聊著,回到了帝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