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影像資料做好,鄭仁和老潘主任從手術室出來。
常悅已經和湯秀離開了手術室門口,應該回急診病房了吧。鄭仁習慣性的感慨了一下常悅的溝通能力,真兒真兒的彪悍。
她能在短短十幾分鐘裡讓情緒失控的患者家屬情緒平復下來,這種能力,鄭仁是很佩服的。
走進辦公室,見常悅坐在辦公室裡,正在盡力寬慰著湯秀。
湯秀一張臉早都哭花了,手裡拿著常悅遞過來的濕巾在擦著。
“鄭總,你回來了。”常悅見鄭仁回來,馬上說道。
“嗯,你是患者家屬,貴姓?”鄭仁問。
“……”湯秀楞了一下,隨即反應過來,“鄭醫生,您好,我姓湯,叫湯秀,是您剛剛搶救的患者的女兒。”
湯秀站起來,恭恭敬敬的伸出手。
雙手輕輕一點,鄭仁感覺一片濕冷。
“坐吧,我給你講講患者病情,然後一起去icu。不過你進不去,今天見不到你父親,情況好的話要等明天。”鄭仁一邊說,一邊打開電腦,調出自己做好的圖像。
從起病原因,到發病時候患者的情況,又到搶救、手術,鄭仁說的簡明扼要,卻又讓人聽得懂。
本來情緒剛剛緩和一點的湯秀再次緊張,身子忍不住的顫抖。
按照鄭仁的說法,父親的肝髒血管瘤破裂,幾毫米粗的血管出血,要是稍晚一點點,就天人永隔了。
鄭仁用圖像加講解,說的很清楚,湯秀能看明白。
那一大片煙花就意味著生命的消散,而手術最後圖像,要命的煙花終於消失,整個過程很簡單。但是看在親人眼中,就變的說不出的驚心動魄。
怔了十幾秒鐘,湯秀仿佛能聽到自己的心跳聲。
是那麼的劇烈,
下一秒,
就會從胸腔跳出去。
緩和了一下情緒,湯秀站起來,鄭重其事的對鄭仁深深鞠躬。
“謝謝您,鄭醫生。”湯秀很認真的說到。
“不客氣。”鄭仁擺手,“還不算搶救成功,什麼時候出院什麼時候再感謝也來得及。”
“要不是您當機立斷,怕是永遠也沒機會了。”湯秀的心情有些復雜。
她又一次想起來不久之前自己看到韋鋒寫的那篇報道。
這是她不願意回憶的,卻又無法不回憶。
人,總有直面自己內心的那一刻。
要不是上面下令加上醫鬧給記者的照片實錘,她一定會很開心的把那篇報道放到頭版頭條。
有些事情,只有親身經歷後才能明白為什麼會是這樣。
假如再來一次的話,有了親身經歷的湯秀肯定會把那篇稿子狠狠摔在韋鋒的臉上。
想起當時看到稿件時候的興奮,和今天的絕望、死裡逃生般的幸運,湯秀心裡百感陳雜。
“走吧,咱們去icu。”鄭仁自顧自的走出辦公室。
湯秀在後面緊跑了幾步,追上鄭仁,問道:“鄭醫生,我父親搶救成功的幾率大麼?”
“大。”鄭仁肯定說到:“但因為出血太多了,要輸入大量的紅細胞、血漿。這樣的話,就有可能出現dic等並發症。你在外面等等,我進去看看。”
鄭仁按門鈴,大門打開,走進去。
icu是給全院擦屁股的地方,各種疑難雜症、急危重症都在這裡。
還是一如既往的忙碌,在走廊裡鄭仁就能聽到icu裡傳出來的連成片的監護儀、呼吸機的響聲。
一聽到這種聲音,鄭仁的腳步不由自主的心率加快,進入到搶救狀態中。
“患者怎麼樣?”鄭仁進入icu後,徑直來到術後患者旁邊,問道。
“狀態平穩,麻醉已經清醒,我告訴患者,需要再呼吸機輔助呼吸一晚上。”蘇雲坐在椅子上,手裡面拿著筆和紙,筆尖在紙面上點啊點的說著。
看監護儀上的顯示的生命體征很平穩,高壓已經到了100毫米汞柱,視野右上方系統面板的血紅色漸漸變淡,鄭仁知道患者已經基本脫離了危險。
“行。”鄭仁點點頭,又看了看患者術後的兩項急查化驗,轉身要走,忽然想起什麼,回頭問道:“晚上你吃什麼?我訂飯。”
“不吃了。”蘇雲抻了一個懶腰,笑呵呵的說到:“伊人剛說,發現了一家新開的烤肉,一會患者狀態再平穩些,我們出去吃。”
“……”
“住院總,你好好看家。”
“……”鄭仁轉身就走,毫不猶豫。
住院總,真心不是人干的活啊。
小伙伴們開開心心的出去吃飯,自己只能在醫院守著急診。雖然鄭仁不好吃,但能沉默的看著大家說說笑笑,也是好的。
還真是無聊呀,不行就去急診科看看有沒有小縫合,練練手也好。
鄭仁一邊走,一邊想。
出了icu最外的大門,湯秀急切的靠近一步,又有些膽怯,生怕聽到什麼不好的消息。
見湯秀一臉猶豫、彷徨的模樣,鄭仁也不賣關子,直接說道:“你父親已經麻醉清醒了,因為失血太多,身體太弱,不想增加心肺負擔,所以用呼吸機輔助呼吸一晚,估計明天一早應該能轉回急診病房。”
聽到鄭仁的話,湯秀一顆心徹底放下來了。
“謝謝您,鄭醫生。”
“沒事。”鄭仁擺擺手,大步離開。
湯秀放下一顆心,開始給母親和其他親屬打電話,告訴他們這個噩耗和還算不錯的結果。
狗日的韋鋒!湯秀一邊打電話,心裡一邊罵了一句髒話。
要不是總編把稿子壓下來,一旦見報,鄭醫生就會被停職,這是最基本的。
要是那樣的話……等待自己的會不會是一具冰冷的屍體?
越想越是後怕,湯秀蹲下去,不顧形像的用後背靠在牆壁上,依靠牆壁來支撐自己的身體。
一陣陣的冷意從牆上傳出來,冷徹心扉。
還真是幸運啊,過了很久,她心裡感慨。
……
……
鄭仁回到急診病房,拿出一本急診急救的書開始學習。好像什麼時候老潘主任讓自己去參加個學術會來著,具體是什麼會議,鄭仁都忘記了。那張請柬,也不知道撇到哪裡去了。
不過既然是急診科的住院總,學點急診急救的知識,總不會錯的。
五點半,謝伊人跑下來,問鄭仁晚上想吃什麼。
鄭仁遲疑了半晌,謝伊人像是看傻子一樣看著他。
在謝伊人的世界裡,怎麼會有人不喜歡美食?要是這個世界沒有好吃的,那該有多無趣。
嗯,鄭仁的確很無趣。
謝伊人也沒等鄭仁的答案,告訴鄭仁別訂飯,就拉著常悅跑掉了。
楊磊毫無存在感的、穩重的跟在後面,看了一眼謝伊人的背影,又看了一眼鄭仁,曖昧的笑了笑,沒說什麼。
大家都走了,病房裡能走的患者也都回家了,安安靜靜,空空蕩蕩的。
鄭仁專心致志看書。
七點多,電話響起。
鄭仁接起來,亂糟糟的背景中,尖銳的驚呼聲順著電話冒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