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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麼大的手術米子軒自然一個人做不了,他已經給謝天寧打了電話,老謝正火急火燎從牌友家往這趕,但是現在甘鐵軍情況太危急,一分一秒都耽擱不得,米子軒也不能傻等著,現在手術早開始一秒,甘鐵軍活下去的希望就多一分。
於是米子軒直接先開腹,他是實習生沒錯,按理說連進手術室旁觀手術的資格都夠嗆能有,更別說主刀一台這麼大的手術了,但在縣醫院誰不知道米子軒是院長蘇志強眼前的紅人,蘇志強早就默許他可以單獨做手術了,並且米子軒也做過幾台,精湛的手術技術又擺在那,誰還能說什麼?
所以米子軒開腹麻醉師也好、器械護士也罷,都沒人攔著他,還主動給他打下手。
手術永遠是血腥的,也永遠是讓常人不敢直視的,今天的手術更是如此,用老百姓的話來說這是開膛破腹,膽子小的別說看了,估計光是聽聽就能頭皮發麻、雙腿打顫。
但是在醫生眼中,手術並不可怕,可怕的是術中復雜的情況,以及攝人魂魄的病魔。
每一台手術室都是一場戰爭,有血肉但卻沒有硝煙的戰爭,戰場是患者的身體,交戰雙方是醫生跟病魔,這是一場殘忍到極致的戰爭,沒有平局,只有輸贏,病魔贏了,一條鮮活的生命將會永遠離開這個世界,醫生贏了,這條生命可以繼續觀賞這個世界精彩的風景,這是一場非死即生的殘酷的戰爭,這是一場跟看不見、摸不著的對手交戰的戰爭,沒有援軍,醫生只能孤軍奮戰,直到勝利又或者失敗的那一刻。
常人是永遠沒辦法想像這樣沒有硝煙的殘酷戰爭是怎樣的驚心動魄,又是怎樣的殘忍至極,生命在這一刻脆弱得就像是孩童在沙灘上堆積的沙堡,小小的一個海浪湧來,沙堡頃刻間就會分崩瓦解,生命有的時候就是如此的脆弱,脆弱到不堪一擊。
能挽救生命的此時只有醫生,而米子軒就是醫生,此時此刻他必須肩負起這個職業所獨有的使命以及壓力。
無影燈下散發著寒光的手術刀在甘鐵軍的中下腹部滑過,一縷血線立刻出現,血線越來越粗,越來越濃,終於變成鮮血湧向兩側因為塗了碘伏而變成淡黃色的皮膚。
米子軒神色凝重,飛快的接過電刀開始止血,電刀跟皮緣上的出血點接觸的那一霎那,先是縷縷白煙升起,隨即一股烤肉的焦糊味在整個手術間蔓延。
淡黃色的脂肪暴漏在米子軒的視野中,電刀飛快的撕扯開脂肪,更多的白煙升起,讓米子軒眼前變得霧氣蒙蒙,更濃郁的烤肉焦糊味透過口罩湧進現場所有人的鼻息中,這味道說不出的難聞,說不出的令人作嘔,因為這是人肉烤熟、烤糊發出的味道。
手術繼續,米子軒切開腹肌、切開腹膜,眼前的情景不但讓麻醉師、器械護士、尋回護士目瞪口呆,哪怕是米子軒也是愣住了。
腹腔中傳來一股股帶有溫熱溫度的髒腥味,隨即一股衝天的糞臭味鋪面而來,這味道把米子軒四個人熏得眼淚都下來了,下一秒幾個人先是一愣,然後臉色就變得難看起來。
因為腹腔中有成人大腿粗細的黑色腸管一團團的擰在一起,大網膜死死的扣在這些腸管長,可以在邊緣看到乳白色的膿苔。
腸管腫脹得跟成人大腿粗細並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此時腸管已經呈現黑色,這說明腸管已經壞死了,必須切除,如果是一小段還好說,但是這麼大一團黑色的腸管扭曲盤旋在一起,這得切除多少腸管?切除後剩余的腸管長度還夠再造消化道嗎?
人體內的腸管在長,但是長度也是有限的,切除的太多,長度絕對不夠吻合在一起再造一個消化道,長度不能再造消化道,甘鐵軍還是個死,那麼手術還有任何意義嗎?做也死,不做還是死,這手術也沒必要繼續做讓家屬多花錢、患者多遭罪了。
麻醉師楊長林嘆口氣道:“關腹吧,沒必要在做了,腸管壞死的太多了,沒辦法再造消化道。”
器械護士跟尋回護士都是長嘆一口氣,這情況也只能關腹了。
米子軒沒動,一雙漆黑的眉毛擰成一團,他突然道:“等等,我先游離下看看情況在說。”
說到這米子軒直接拿起一把止血鉗開始游離覆蓋在腸管上的大網膜,他到要看看腸管究竟壞死到什麼程度。
楊長林再次嘆口氣,這小子到底是年輕啊,換成有經驗的老醫生肯定就關腹了,這樣的情況不打開大網膜也看得出來壞死的腸管實在是太多、太多了,手術沒有在做下去的意義了,這小子是不到黃河心不死啊,那你就做,一會游離開大網膜有你傻眼的時候。
很快大網膜被游離開,米子軒立刻是倒吸一口涼氣,壞死的腸管太多、太多了,如此惡劣的病情所引起的劇烈疼痛別說一般人了,就算是米子軒這個身體強壯得牛都甘拜下風的家伙都忍不了,米子軒真不知道七十多歲的甘鐵軍是怎麼忍了好幾天的,這種疼法根本就不是人能承受得起的。
謝天寧一頭汗的跑了進來,不等喘勻了氣便道:“怎麼……”
“樣”字他沒說出口,術野中惡劣的情況讓他硬生生把這最後一個字咽了下去,頃刻間謝天寧出了一身的冷汗,他目瞪口呆的看著術野,也不知道過了多久無奈的搖搖頭,聲音有些顫抖的道:“關腹吧,別在讓患者遭罪了。”
米子軒死死的盯著常人不敢直視的術野突然道:“不,還有希望。”
說到這米子軒突然動了,他伸出手開始一點點捋纏成一團亂麻的腸管,他的舉動在謝天寧跟楊長林等人看來簡直就是在做無用功,腸管壞死這麼多,大羅金仙下凡也救不了眼前這患者啊,你這麼做還有什麼用?
但米子軒卻固執的一點點捋順如同黑色巨蟒的腸管,他的動作很輕柔,但速度卻很快,他的手指相當靈活,腸管上的粘連帶他甚至不用止血鉗,只用手指輕輕一滑就能把粘連帶劃開,看得謝天寧、楊長林幾個人都傻眼了,誰也沒見過這麼游離開粘連帶的。
術野中有一條令人頭皮發麻、雙腳發軟的“黑色巨蟒”,腹腔中散發出髒器獨有的髒腥味,以及濃郁得令人作嘔的糞臭味,隨著米子軒捋順腸管的進行,謝天寧等人甚至可以看到下邊黑黃色的大塊糞便。
這樣的場景實在是令人不但作嘔,並且膽戰心驚,但偏偏米子軒游離捋順腸管,用手指游離開粘連帶的手法卻給所有人一種賞心悅目的感覺,恍惚間感覺米子軒不是在做如此令人恐怖以及作嘔的手術,而是在維也納的音樂大廳裡彈奏著一架黑色的鋼琴,他行雲流水一般的動作讓看到的人感覺到沒辦法用任何語言來形容的舒服、流暢感,他就像是一名鋼琴大師,他手下的黑色鋼琴是他的情人,他是那麼輕柔而富含神情的撫摸著自己的情人。
但米子軒不是鋼琴大師,他手下的也不是鋼琴,更不是他的情人,而是一團腫脹得足有成人大腿粗細的黑色腸管,並且他也不是在維也納的音樂大廳中,而是在彌漫著令人作嘔的糞臭味的手術室,這裡靜得可怕,恍惚間似乎能聞到死神所散發的那種說不清道不明的味道,這味道令人頭皮發麻,令人雙腳發軟。
米子軒用了二十多分總算是把扭成一團的腸管全部游離開,一條黑色“巨蟒”猙獰可怖的出現在大家的眼前,所有人再一次倒吸一口涼氣!
米子軒看著黑色的“巨猛”突然石破天驚的道:“准備腸鉗,我要切除壞死的腸管。”
這話一出楊長林就驚呼道:“你瘋了嗎?”
米子軒的決定確實是瘋了,壞死的腸管如此的多,全部切除,剩余的腸管長度是不夠再造一個消化道的,他這麼做簡直就是在折磨患者,讓患者在痛苦中死去,讓家屬白花一大筆醫療費。
患者現在的情況已經沒有任何的手術指征了,如果米子軒還是一意孤行的做下去的話,這將是一場人為的重大醫療事故,米子軒是要承擔刑事責任的,他是要坐牢的,他的一生會被徹底毀掉。
米子軒一臉寒色的道:“准備腸鉗,我要切除腸管,不要在讓我重復這句話。”
米子軒的話音森冷得就像是從九幽地獄傳來,不帶任何感**彩,森冷的令人心寒,器械護士被嚇得雙腳發軟,想也不想就開始准備腸鉗。
謝天寧也被米子軒身上的氣勢所攝,聲音變強變調的道:“你確定?”
米子軒沒說話,而是用實際行動告訴謝天寧他確實要這麼做。
腸鉗夾緊了沒有壞死的腸管一端,發出清脆的哢嚓聲,而米子軒開始結扎腸系膜上的動靜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