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健心想,市委組織部的領導怎麼說來就來,這不是打亂人家工作的節奏嘛!但事情已經如此,梁健也只好照辦,撥了傅棟的電話,一想還是直接跟副書記章華打電話吧,以示問題的緊迫性。
章華接了電話,也是抱怨,怎麼說來就來,准備時間太緊張。梁健任他抱怨,然後說,抱怨過了,事情還是得做好。之後,他又給傅棟打了電話,畢竟具體還是要傅棟去干。
第二天中午本來有個休息時間,朱庸良說,我們不要再休息了,馬上出發。朱庸良、梁健和李菊一起上了朱庸良的專車。梁健心想,為什麼要帶上李菊?又一想,李菊既然是辦公室主任,外出同往也很正常。趕到十面鎮的時候,也才十二點三刻左右。
鎮黨委副書記章華和組織委員傅棟在鎮政府大門口等候。這是去鎮南村的必經之路。鎮上本想請區委組織部長朱庸良去坐坐,被朱庸良拒絕了。朱庸良道:“都火燒眉毛了,還坐什麼坐,直接去看點。”
在基層把領導要去調研檢查的現場叫做“點”。李菊當然也希望馬上去點上看,她想快點看到朱庸良操練梁健的好戲。梁健通知鎮上在門口等。
章華和傅棟見組織部的車來了,就打了招呼,上車,在前面帶路。
到了鎮南村黨員服務中心門口。大家都下了車,章華和傅棟趕上來道:“我們鐘濤書記處理一個事情,待會就馬上趕來。”朱庸良點了點頭,說:“我們先看看再說。”
章華在前面解說,哪些地方經過了改裝,哪些材料重新統一裝訂了……
梁健看了整個服務中心,比前一次來,的確有了些變化,雖然算不得煥然一新,至少也花了些功夫。要知道,這是昨天晚上才通知的,他們花了一個早上就做完了,不管怎麼說,還是有效率的。梁健說:“十面鎮和鎮南村動作還是蠻快的。”
朱庸良卻只當沒聽到,沒有說話,臉上的表情卻非常嚴肅。梁健心道:“難道朱部長還不滿意?”李菊不時瞥一眼朱庸良,心裡暗喜道:“梁健要挨批了!”
等看完了黨員服務中心,朱庸良冷冷道:“章書記,鎮南村有沒有小會議室?我們開個短會!”章華道:“我馬上安排!”
這時候鎮黨委書記鐘濤也趕來了。鎮南村黨支部書記茅阿寶本想讓人去安排水果。朱庸良道:“都不用了。大家坐下來,不要再走來走去了,時間很緊,大家難道感覺不到嗎?”
朱庸良的話裡充滿了火藥味,搞得大家都莫名其妙:不就是迎接一個市領導的調研嗎,有必要搞得緊張兮兮嗎?可朱庸良是組織部長,大家也就不好多說,趕緊找位置坐了下來。
朱庸良看了一圈道:“這就是鎮南村的服務中心?這就是你們要讓市委常委看的黨員服務中心?”
聽朱庸良這麼批評,章華、傅棟和茅阿寶就面面相覷。梁健也覺得莫名其妙,昨天的黨員服務中心比今天看起來要糟糕多了,做了整改才有點模樣了,怎麼一棍子打死了?大家都沒有回答。這時候,李菊就發話了:“章書記,朱部長在問話呢!你說說看。”
章華只好硬著頭皮道:“朱部長,我們鎮南村的黨員服務中心,本來基礎還算不錯的了。這兩天為了迎接魏部長的調研,有些地方我們特意做了完善和改進。而且我們的這些完善和改進,也是按照區委組織部梁部長的指導意見來做的。”章華這麼一說,等於把皮球踢給了梁健。
鎮黨委書記鐘濤,見朱庸良對黨員服務中心很不滿,就補充道:“章書記說的是啊,昨天我、章華和傅棟都在辦公室,聽梁部長給我們提黨員服務中心的整改意見,我們鎮上是嚴格按照梁部長的意見來的。”
梁健一聽心裡就冒煙了:狗改不了吃屎,鐘濤最終還是對他落井下石,他原本以為此人變好了,沒想到還是那副德行,以後不管鐘濤到了什麼悲慘處境,都不值得同情他。
李菊看到梁健引火上身了,就火上澆油:“朱部長,原來這也怪不得十面鎮,這是梁部長指導出來的。”
梁健聽到李菊這個女人又要來勁,心裡冒火,就道:“朱部長,鎮南村的黨員服務中心,原本的硬件和軟件水平都還要差,昨天我提出了幾條意見。經過整改,應該說比以前好多了。如果還要再改進,那就是傷筋動骨的事情,比如對上牆的東西進行重新裝修……但這些是不符合實際的,畢竟鎮南村屬於拆遷村,如果對黨員服務中心重新布置,那就要花一大筆錢,恐怕是巨大的浪……”
梁健“浪費”兩個字還沒說完,朱庸良就擺手打斷了他的話:“梁健,你先別講了,今天我先來講!”梁健只好停了下來,等著朱庸良會說出什麼來。
朱庸良道:“時間不等人啊,明天魏部長就要來了。而我們鎮南村的黨員服務中心呢,還是這個樣子……”梁健心道,鎮南村的黨員服務中心到底怎麼樣子了?還不是好好的嘛,一個農村的黨員服務中心難道要弄得富麗堂皇嗎!心雖這麼想,他知道朱庸良不愛聽,也就不再提了。
聽到朱庸良繼續道:“有兩件事情,我在這裡還是不得不說:第一,市委魏部長來調研鎮南村黨員服務中心,代表的就是我們長湖區的形像,所以我們必須使鎮南村成為一個大大的亮點;第二,從現在開始,你們要馬上進入加班加點的狀態,服務中心內所有座椅,要全部換新的,上牆的制度要全部換新的,黨員服務中心的人員別再是剛才那種老同志了,換成你們村裡拿得出手的女同志,如果村裡沒有,鎮上支援,反正也就這麼一天嘛!明天魏部長看好了,就還是回鎮上嘛!這兩件事情,你們聽清楚了嘛?”
大家都驚呆了,不管是梁健,還是鎮上、村裡的人員,以為這個朱部長的腦袋是不是敲壞了,一個市領導來,何必搞得這麼興師動眾的?組織委員傅棟感覺壓力巨大,問道:“朱部長,現在已經是下午了,恐怕時間來不及啊,還有幾個小時就下班了!”
朱庸良道:“傅委員,你還有沒大局意識!都已經這個時候了,你還想正常下班啊!今天我告訴你,從現在開始,到明天早上9點鐘,還有20個小時,大家一步都不要離開鎮南村!如果這20個小時開足馬力,還有什麼事情做不了!今天,我對你們都不放心,特別是梁部長,你來指導之前,我就跟你說過,對鄉鎮的要求要高一點、再高一點,但看來梁部長剛從鄉鎮上來,還沒有適應區委組織部高標准、嚴要求,指導出來的東西也就這麼回事。從現在開始,梁部長,你一定要嚴格要求了,你聽懂我的話了嘛!”
李菊聽著朱庸良嚴厲批評梁健,心裡那個舒服,有如食蜜糖、飲甘露,臉上朝梁健露出幸災樂禍之笑。梁健就朝她鄙視回瞪,她才稍作收斂,看向了別處。
梁健本就認為朱庸良的腦子有些不正常,為了領導來調研,要把一個好好的黨員服務中心推倒重來!那是故意作假,不讓上級領導看到基層真實的情況。
他對朱庸良算是已經徹底失望了,特別是對他的工作作風,是怎麼都不會認可。他就道:“朱部長,你是領導,你說了算。但我在這裡還是想說一句,為了上面領導來,而要把黨員服務中心重裝一番,這也太刻意為之了,而且浪費大量人力物力!”
朱庸良看到梁健又跟他較勁,火冒三丈:“我們缺錢嗎?趁魏部長來調研的契機,我們把黨員服務中心提升一個檔次,有什麼不對嗎?我看,老百姓、廣大黨員肯定是支持的嘛!這件事就這麼定了,你別多說了,你只要負責監督加快進度就可以,具體施工和布置由鎮上和村裡聯系有關廣告公司和單位搞,錢用組織部的經費也沒關系!”
鐘濤聽到朱庸良解決了錢的問題,又看到梁健被當面批評,心下舒坦不少,就道:“朱部長說的是啊,市委魏部長來,可不是小事情,我們一定要把黨員服務中心搞得煥然一新!”
梁健看著鐘濤這幅德行,心裡異常不爽,就道:“恐怕監督這件事情,就我一個是做不好了。朱部長,我想,你也一同留下來加班吧!”朱庸良倒是強硬地道:“我沒有說要走,我會跟你們一起加班到明天早上。我現在對你們誰都不放心,一樣東西好了我看一樣。”
梁健本想,朱庸良只是嘴上說說,說完了就會走了。沒想到朱庸良真留下來,跟他們一起搞,心裡暗叫不好:“朱庸良看來是個工作狂!”
這個世界上,梁健最煩兩種人,一種是色情狂,一種就是工作狂。兩種都不可原諒。
鎮裡和村裡的干部,被逼得手足無措。有句話說得好,你想讓基層手忙腳亂,那就去基層調研。調研這玩意,到底有什麼意思,說不上來,可很多領導都喜歡這玩意,動不動就到基層調研,其實也就是走馬觀花,吃吃喝喝,可基層還得把他們當老佛爺一般供著,稍有不慎,領導不高興,就要吃批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