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沉默了一會後,蔡根忽然看向梁健,道:“梁健,你嘗嘗這茶,看看怎麼樣。”
梁健其實哪裡有心思品茶,不過蔡根發話,梁健也不能不嘗。只是,喝茶是需要心情的,此刻的心情,再好的茶水喝到口中,也是嘗不出什麼來的,除了苦澀。滿嘴的苦澀。
“可能是昨天沒休息好,今天口中沒味,倒是也嘗不出什麼。不過,想必能讓胡主管千裡迢迢從國外帶回來的茶葉,應該不差吧!”梁健搪塞了一句。
胡小英笑了一下,然後看向蔡根:“那蔡市長嘗嘗?”
蔡根沒動,道:“我對茶不是很感興趣。嘗也嘗不出什麼。”說著,他看了眼時間,接著說道:“時間也不早了,我看我們還是講正題吧!”
“也行。”胡小英道:“那我們就來講正題吧。蔡市長您先說呢,還是我先說。”
“女士優先,你先說吧。”蔡根道。
胡小英也不客氣,笑了笑,就開始了。
她一開口,這場談判算是正式開場了。梁健本該聚精會神地注意聽他們談話的內容,可梁健的心思總是不受控制地往胡小英身上飄。
一場談話,談了一個多小時。胡小英和蔡根你來我往地,將北毛通毛的那些問題,當做皮球一樣,踢來踢去,最後還是踢在空中,沒能落地有個結果。
顯然,胡小英是贏的。因為事情沒有結果,對於奇特,和對於政府來說,明顯後者的壓力更大。
而奇特最大的理由是:當初那些事情,都是你們政府在沒有和我們商量的情況下,擅自做出的承諾。所以,他們不想買單。
環球主題公園項目在項目落地之前,蔡根還不是市長,他接手過來的時候,這件事的隱患已經存在了,不過一直沒爆發出來,最近才開始爆發出來。
等同於說,蔡根替前一任背了這個鍋。
蔡根臉色不太好,可以看出心情十分郁悶。可又能如何,胡小英油鹽不進,愣是不松口。到最後,他不想談了。胡小英接了個電話出去了。她這邊的人然後也陸陸續續跟著出去了。房間裡就剩下了梁健這邊的人。
蔡根和楚林臉色都不是很好,大家也都不敢說話。房間裡安靜了好長一段時間,氣氛很壓抑。
過了大概七八分鐘時間,蔡根忽然對曲魏說道:“晚上你安排一下,請奇特這邊的人吃個飯。”
曲魏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看國斌,然後問:“要不要通知區委書記?”
蔡根想了一下,道:“不用。”說完,他看向了梁健,道:“胡主管這邊,你去幫忙請一下。”
梁健心裡突了一下。他不能拒絕。
手機裡存的胡小英的電話號碼早已經打不通了。梁健只能通過奇特的人,找到了胡小英。她在另一邊的房間裡,正在打電話。
梁健進去,她看到梁健,絲毫不意外,示意梁健先等等後,又簡單說了幾句後就掛了電話。
“你們蔡市長讓你過來的吧?”胡小英開口就問。
梁健也沒想隱瞞,就點頭說道:“是的。他讓我來邀請你今天一起吃個晚飯。”
胡小英看著梁健,微微地笑。梁健覺得她此刻的目光很怪,心裡頓覺別扭。剛皺起眉頭,胡小英忽然說道:“他為什麼會覺得你過來邀請我,我就會同意呢?”
“那你同意嗎?”梁健反問她,目光直愣愣地盯著她。許是他忽然的犀利和直接,讓胡小英有些措手不及。在胡小英面前,梁健甚少表現出強勢的一面,他們兩人的相處模式一直以來都是姐姐和弟弟的模式。可能正是因為這樣,所以此刻梁健忽然表現出來的鋒利,讓胡小英怔住了。
梁健站了起來,看著她,略微凄涼地笑了一下,道:“我原本以為,昨天你見我,真的只是意外。現在看來,其實你早就想好了,是不是?那你接下去,還打算做什麼?要不要一次性告訴我?或許我還能幫你看一看,怎麼樣更合適!”
一直以來,梁健對她從來是溫柔的。這樣的話,是胡小英未料到的。她愣在了那裡,神情驚訝,還有些慌亂。
梁健看著她,胸口很痛。眼底的悲傷,慢慢流淌到臉上。
“其實,你知道的,你如果正面對我提出要求,我很難拒絕你。你又何必這樣?”梁健說完,看了她最後一眼,轉身准備往外走。
胡小英慌了,忙快步上前,一把拽住了他。
“梁健,不是這樣的,你聽我解釋。”她皺著眉頭,神情慌亂。梁健從未見過她這樣,哪怕是那兩次她被困的時候。
他心軟了。不得不承認,梁健始終還是沒辦法將胡小英當做一般朋友去對待。她的一嗔一怒,一喜一悲,都足以牽動他的心。
“昨天見你,真的是個意外。我知道你在北京,但我真的不知道你來了通州。黃真真是我在這邊的一個朋友,她知道一些我和你的事情,昨天,她並沒有告訴我,是你。”胡小英的聲音很低,略帶嘶啞,帶著些哀求的意味。
梁健忍不住,轉頭去看她。她的眼裡,有淚光聚積,仿佛只要一眨眼,淚水就會掉下來。他心裡一痛,不由自主地就抬手想去替她把快要掉下來的眼淚擦了。
可是,手才抬起來,胡小英忽然就松開手,往後退了一步,拉開了距離。梁健一愣,這時胡小英看著他身後說道:“什麼事?”
梁健回頭去看,有個男的站在辦公室門口,目光看著他的胡小英,神情疑惑,欲言又止。
男的將一份文件交給了胡小英就走了。
梁健再看胡小英,剛才她的那些情緒,依然悄然無蹤,她又成了那個自信堅強的胡小英。梁健忽然有些恍惚,仿佛剛才那一幕,只是他自己的幻想。
他愣愣地看著她,有些不知所措。
胡小英卻看了他一眼,平靜地說道:“晚飯我會去的。”
“好。”梁健看了她一眼,轉身走了。
回到會議室,會議室裡蔡根他們已經不在了,空蕩蕩地沒一個人。梁健愣了一下,正要去問奇特的人,曲魏給他打電話了。
他們在工地門口,准備回去了。
梁健慌忙趕向工地門口。蔡根和楚林他們都已經上車了。曲魏在車外站著等他,見他過來,就說:“你跟我坐一個車吧。”
梁健知道,曲魏有話跟他說。
上了車,沒多久,曲魏就問他:“奇特胡主管答應了嗎?”
“嗯。答應了。”梁健回答。
曲魏看了他一眼,又問:“你跟這個胡主管,應該不只是同事過的關系吧?”
梁健心裡突了一下,其實,他和胡小英的一些事情,如果有人打算刨根問底,那麼總是能找出些蛛絲馬跡。只是,一般人不會去做這種事情。曲魏也不會去做。他這麼問,應該是剛才感覺到了什麼。
於是,梁健鎮定下來,回答:“我之前在鏡州的時候,她幫過我很多。我一直很感激她。不過,後來我去了西陵省之後,我們的聯系就淡了。前年的時候,就斷了聯系,我也是今天才知道,她竟然不從政了。”
梁健這話半真半假,曲魏看了看他,笑了一下,道:“你不用緊張,我也就是好奇打聽一下。不過,有你跟胡主管的這層關系,想必這次的談判應該會輕松一些。”
梁健聽了這話,心裡有些慌。胡小英的性格梁健還是清楚的,如果是她打定主意的事情,梁健是改變不了的。
但曲魏這麼說了,梁健要是一口反駁,也不好。他只能訕笑一下,道:“我盡力。不過,畢竟主動權不在我手裡。我不敢保證。”
“你放心。你只要保持好跟這位胡主管的關系就好了。”曲魏拍了拍梁健的肩膀說道。梁健略微松了口氣。可這口氣還沒吐出來,曲魏又說了一句,頓時這口沒吐出來的氣又提了起來。
“你知道,這位胡主管喜歡點什麼嗎?”曲魏是看著梁健問的。
梁健剛說完,沒想到曲魏就扔給了梁健一個包袱:“那這樣,禮物你負責想。想好了,跟小田說,讓小田幫你准備。”
梁健只能應下。
其實,這麼多年,梁健也不是十分清楚胡小英真正的喜好,何況,這些年兩人之間的距離在愈變愈遠,梁健真的沒有把握。
只是,曲魏將這個任務交給他,實際上就是等同於是蔡根交給他的。梁健無論是出於公還是出於私,都得將這件事做妥帖了。
一路上,梁健就一直在想這個事情。送什麼,胡小英喜歡什麼。可是,一直沒頭緒。回到酒店後,正好遇上黃真真,梁健便想要不問一問黃真真。一,二人關系不錯;二,同為女人。
只是,黃真真跟國斌之間,還有跟蔡根之間的這種微妙關系,很難判斷,她在蔡根和奇特之間的這場談判,她會站在哪一方。如果她希望政府這邊贏還好,萬一她想借此達到自己的某些目的,從而從中作梗,那梁健豈不就是弄巧成拙了嗎?
如此一想,梁健只好又作罷了這個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