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全和羅濤臉色頓時變得難看,訕訕應了一聲,灰溜溜的走了。他們一走,梁健心裡也是一松,對高成漢笑道:“今天得謝謝你。要不是你,估計他們還得在這裡賴上好一會。”
高成漢眉頭卻是微皺,說:“今天這件事,說明了不少問題。總之,你還是得小心點。之前培友人的事情,我也有所了解,另外我聽說,雲龍同志的事情,好像也不太像是意外。”
提到周雲龍,梁健本來還算放松的心情,頓時就警惕了起來。他說:“雲龍同志的事情,還沒定論。不過你說得沒錯,小心點總好一些。看來,這治水真的得越快越好!”
高成漢想了一下,說:“要不這樣,回頭我跟張省長去申請一下,讓一兩個公安廳的同志,到你這來值幾天班?”
梁健搖了搖頭,說:“這樣太張揚了,我又不是什麼領導,還配警衛,到時候風言風語又得不少,我是沒關系,影響到張省長就不好了。我再想想辦法,情況要是實在不對,就讓項瑾他們回北京。在北京,想必那些人的手也沒伸的那麼長。”
高成漢說:“這樣也行。行了,那你去陪你的老婆孩子吧,我先回去了。”
梁健要送他,被高成漢攔下。梁健也就沒再客氣。他和高成漢之間,從開始的伯樂和千裡馬的關系,到現在,也已成了朋友。加上,高成漢不是個喜歡客套的人,正好梁健也不是個喜歡弄客套的人。
送走高成漢後,梁健寬慰了父母幾句,就進了房間看項瑾。項瑾抱著霓裳,小家伙躺在媽媽的懷裡,閉著眼睡得正香,是不是還吧唧下嘴。那肉嘟嘟的臉,粉嫩嫩的,讓人忍不住想上去咬一口。
梁健輕輕上前親了一下,抬頭時,突然在項瑾臉上也偷了個香。項瑾嬌羞地嗔了他一眼,看得梁健心裡酥酥麻麻的。不過,他還有事要跟項瑾說,就收起了心裡那些旖旎的心思,在項瑾身邊坐了下來。
梁健斟酌了一下,開口:“總是讓你因為我而擔驚受怕,很抱歉。”
項瑾看他,說:“夫妻之間不就是應該風雨同舟嗎?放心吧,我沒這麼脆弱。”
梁健看著她,又低頭去看霓裳,說:“要不,你跟霓裳先回北京住幾天,等治水的事情告一段落了,你們再回來。”
“別瞎說,爸爸他還很年輕呢。”梁健打斷了項瑾的話。項瑾吐了下舌頭,繼續說道:“我只是個假設,但爸爸總有一天會老,會離開我們,那時候我又要躲到哪裡去?”
項瑾說的話,不是沒有道理。但是,現在霓裳還這麼小,梁健真的不敢冒險。梁健還想再勸,可項瑾雖然一直很善解人意,但骨子裡其實是個固執的人。她說:“我已經決定了,我跟霓裳都會陪著你,哪裡也不去。如果有什麼事情,我們一家人一起面對。”
梁健知道勸不動,也就不再勸。伸手將項瑾摟入懷裡,她的發香飄入鼻尖,他忽然想起了另一個人,如果是她,她會怎麼選?
梁健想,她應該也會和項瑾一樣吧。忽然之間,梁健發現,其實胡小英和項瑾在性格上有很多相像的地方,她們表面溫和,其實骨子裡很堅強,對認定的事情,很執著。只不過因為胡小英一直從政的緣故,她溫和的一面,很少有人能體會到。
梁健輕輕嘆了一聲,項瑾問他:“怎麼了?”
梁健撒了個謊:“沒什麼。就是有點擔心。”
項瑾寬慰:“沒事的。你放心,我會照顧好爸媽還有霓裳。而且,我覺得,上次培友人的事情之後,他們應該不敢再這麼囂張了。”
梁健卻不這麼認為,狗急還跳牆,兔子急了還咬人,何況這些人呢。不過,他這話並沒有說出口,不想讓項瑾心裡增加壓力。
橫申印染的夜訪事件,也讓高成漢對橫申印染開展行動加快了步伐。隔了一天,梁健就接到了高成漢秘書的電話,邀請梁健一起去橫申印染視察。因為倉促,隨行的人並不多,除了一個羅建新之外,其余的只是幾個辦公室主任。
這樣的一次視察行動,橫申印染肯定早就收到了消息。但因為高成漢這個決定下的很是倉促,所以橫申印染就算知道了,也來不及充分准備。
早上九點,前前後後一共四輛車,浩浩蕩蕩的從省政府出發。車隊還沒全出省政府大門,裡面就有電話穿越寧州市上空飛到了橫申印染那邊。
橫申印染這邊,立即動了起來。張全帶著一行人,穿過偌大的廠區,到廠區門口的馬路上候著。
今天的天空是灰色的,陰沉沉的。早上梁健來上班的時候,還能在天邊看到一絲陽光,此刻卻是完全陰了下來。風也大了起來,卷著樹葉和灰塵呼呼地往人身上撲。廠門口的那些人,平時都是坐辦公室的,都穿得比較少。此刻風大了起來,一個個都縮了起來,沒多久,不少人的嘴唇都凍紫了,尤其是幾個女的,穿得套裙黑絲,此刻更是站在風中瑟瑟發抖。
有人忍不住,向著站在最前面的張全請求:“張總,這天看著像是要下雨了,要不讓幾個人回去拿幾把傘吧。”
張全抬頭看了看天,又看了看身後的一群人,說:“那就叫兩個人回去拿一下,快去快回。”
張全話音剛落,那幾個女同志就爭著說:“我去。我去。”
張全看了她們一眼,說:“女同志再堅持一下。”說罷隨手指了兩個男的,讓他們回去一趟。女同志見不能走,只好又哀求男同志幫忙帶件衣服來。
那兩人剛走,張全又回頭問剛才跟他說話的人:“那邊車間裡怎麼樣了?你去看看。讓他們把那些都遮好了!”
那人立即也去了。過了大概五六分鐘左右,去拿傘的兩個男同志就回來了。他們手中除了傘之外,還抱了好多件衣服。兩人剛把衣服分完,這天果然淅淅瀝瀝地開始下起雨來。眾人還沒來得及把衣服穿上,又趕緊急急忙忙地開始撐傘。才剛撐起傘,這雨就大了起來,一時間又是風又是雨的,這傘根本就沒多大用。沒過多久,不少人的下半身都濕透了。
有人開始抱怨:“這領導到底什麼時候來?再不來,我們就凍死在這裡了。”
有人附和:“是啊,這鬼天氣也真是,早上還好好的,說變天就變天,說下雨就下雨,都大冬天了怎麼還跟夏天一樣?”
……噴嚏聲,抱怨聲都鬧作了一團,張全想訓斥幾句,可是他也是冷得不行,抓著雨傘的手都在抖,想了想還是把話吞了回去。
這時,雨幕中,終於出現了幾個黑色的影子。
有人喊了一句:“車來了。”
張全忙朝著身後的人揮了揮手,一行人冒著雨迎了過去。
梁健與高成漢坐在第一輛車上。按照常理,梁健是不應該坐在第一輛車上。畢竟,還有個羅建新副市長。梁健雖然是副廳級,卻比羅建新低了半級,加之又是邊緣部門,沒有實權,相對來說就差了一些。但高成漢卻邀請了梁健與他坐同一輛車,羅建新自然也不會說什麼。
車快到的時候,梁健就透過車窗看到了門口的那烏泱泱的一片人。他皺了下眉頭,說:“這些人怎麼這麼大雨還等在這裡?”
高成漢接過話說:“中國國情就是這樣。前段時間網上一篇比較火的帖子,說的就是美國和中國領導作風的對比。大意就是說,美國的領導包括總統在群眾面前是很謙恭的,但中國領導在群眾面前是高高在上的。就拿一個撐傘來說,在美國,總統是淋著雨跟撐著傘的群眾握手,在中國是小學生頂著炎炎烈日給坐在遮陽棚下喝著水打著扇子的領導表演。雖然這有些斷章取義,但不可否認,很多地方,確實存在這些問題。但這些問題的根源出在哪裡?”
高成漢沒有再說下去,有些話題太敏感,點到為止即可。否則,就是禍從口出。雖然這個車上,除了他和梁健之外,只有一個司機,還有他的一個秘書,其實是周雲龍的秘書。梁健不笨,自然也能明白高成漢這未盡之言表達的具體是什麼意思。他笑了笑,沒有再接話。
車子停了。梁健正要開門,這車門就自己開了。門外,露出羅濤的笑臉。另一邊,是張全的笑臉。就算是副駕座上的車門也被人打開了,秘書有些不適應,平常都是他給領導開門的。
秘書走下車,撐開傘就要去接高成漢,但張全已經撐著傘候著了,他只好站到了邊上。高成漢卻不買張全的帳,腳下一動,就站到了秘書的傘下。梁健則是自己拿了一把傘。這雨大,和羅濤擠一把傘容易淋濕,再說他也不敢讓羅濤給他撐傘,這傘可不是隨隨便便就能撐的。
後面的車上,人都陸陸續續下來了,總共十個人。被一堆人擁著,往廠區裡走去。一進廠區,就上了廠區的電動車。上車時,這問題就來了。一輛車只能坐兩個人。高成漢上車後,就招呼秘書,讓他也上車。一直跟在邊上的張全就尷尬了,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高成漢像是沒看到他一樣,根本不理會他。在看梁健這邊,羅濤已經跟梁健上車了。他只好又找了一輛車坐上,然後帶頭往裡面開去。
橫申印染是合資企業,投資人不參與企業的日常運營管理。所以,在這裡,羅濤和張全算是橫申印染的一二把手。此刻,羅濤和張全就圍著高成漢和梁健,後面那些人,尤其是羅建新看著心裡就有些不爽了。
張全圍著高成漢還好說,梁健算什麼。但不爽歸不爽,這些人都是人精,表面上還是很平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