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於小語的事情,只在梁健的腦子裡存在了一小會,就被放在了一邊。涼州市在江中省,並不是一個經濟發達的城市,總體來說,還算是比較落後的。涼州市共有三縣兩區,這次發生的事情,在下面的一個縣中。
這個縣,這幾年發展比較快,經濟收益上甚至有超越涼州市的趨勢,所以,該縣已經不止一次提出要獨立,甚至還為此搞過游行。但這一次,這樣的事情一出,明顯獨立的想法是要泡湯了。
甚至,很可能該縣的整個領導班子,都要換人,就連涼州市的領導班子都是劍懸頭頂,一不小心,這烏紗帽都要落地了。
因為已經跟市裡面打過招呼,梁健他們的車,沒有再涼州市區外的高速出口出來,而是直接上了繞城高速,直奔下一個出口。
二十分鐘後,梁健他們的車,下了高速。從車窗外往外看去,高速出口處,路邊竟有一排車停著。梁健數了一下,有四輛。
每輛車邊上,都站著兩個人。看到梁建他們的車過來,立即迎了上來。司機轉頭問梁健:“要不要停?”
梁健問:“你知道事故地點嗎?”
司機說:“導航上有。應該能找到。”
梁健說:“那就別管他們。直接去那。”
馬雅在旁邊插話:“這樣不太好吧?”
梁健瞟了一眼窗外,看著他們的車駛過,變得無措的那些人,說:“出了這麼大的事情,他們應該是在現場維持秩序,想辦法解決問題,而不是到這裡來等著我們,搞這種虛頭巴腦的東西。”
馬雅不說話了。相比較於之前與馬雅的來往當中,今天的梁健顯得強勢。但,奇怪的是,馬雅似乎也沒表現出什麼反感的地方。可能是因為梁健跟她說了,他很快就會離開的緣故吧。
梁健他們的車一過,路旁候著的那些人,慌亂地上了車,追著梁健他們的車而去。路上,梁健問小語:“給婦聯打個電話問一下,看他們的人到了沒有?”
小語點頭,旁邊的雯姐遞了電話給小語,手機上已經找出了號碼。小語謝了一聲接過,撥通電話後,問了幾句後,電話沒掛,捂住話筒,小聲跟梁健彙報:“他們說,他們堵在路上了,大概還要四十分鐘左右才能到。”
梁健皺眉,說:“他們堵在哪裡了?”
小語又回頭去問電話那頭的人。那頭的人似乎支吾著,不肯回答。好半響,小語才告訴梁健:“他們說他們堵在出城的環城路上。”
梁健看了一下時間,沒說什麼,小語對著電話那頭說了一聲盡快後,就掛斷了電話。馬雅在旁邊說:“婦聯很少會有這種突擊活動,他們有些慌亂也是正常的。”
梁健點點頭,沒說什麼。他搞這次活動,並不是想要整頓婦聯或者為難一下下面的這些部門。所以,也就不計較了。只是,這樣的效率,未免有些失望。
車子在縣裡面的公路上,七繞八繞後,終於在一片荒涼中,看到了事故現場。現場周圍方圓三百米內的,都已經圍上了警戒線。不少特警和警察,站在外面,維持著秩序。黃線外,不少群眾,圍著看熱鬧,還有不少,是事故發生後,趕過來的家屬,正哭天搶地,衝撞著,想要衝進去,卻被特警和警察們,一個個牢牢地控制在黃線外。
梁健他們的車剛剛靠近,警察那邊就有人收到消息,放開了警戒線,准備放梁健他們的車進去。
司機放慢了速度,這種場面,就怕有人情緒激動,做出不理智的事情。梁健正想著,忽然砰地一聲,司機一個急剎車就停了下來。還好,車子本來就放慢了速度,車上的人並沒什麼事。驚魂未定,砰砰地聲音再次響起。一人撲在了車側面,雙手激動地拍打著車窗。口中哇哇地喊著什麼,因為車窗都關著,聽不太清她喊的什麼。
他們車子才一停下,馬上有很多人一下子衝破了特警的封鎖,衝了過來,將車子給圍了個水泄不通。
馬雅臉色有些難看,看著梁建,說:“現在這些人情緒激動,千萬不要發生什麼暴力行為!”馬雅的話中帶上了幾分責怪的語氣。
馬雅雖然在政府工作了這麼多年,但基本上都是在婦聯工作,這種暴力的場面,也不是沒見過,但都是遠遠看著,像這樣,被一群情緒激動的百姓給困在車中,卻是從沒遇到過。
馬雅的話,剛說完,車子就晃動起來。車外,特警和那些人已經推搡拉扯起來。梁健透過貼了膜的車窗,看著外面逐漸向著激烈演化的態勢,想這樣下去,很可能就會演化成警察和百姓互毆的場面。而只要打起來,這種事一旦傳到網上,百姓永遠只會是弱勢一方,而警察就成了十惡不赦的一方。廣大網民中大部分都是百姓,人總是會下意識地偏袒自己一方,這無可厚非。
梁健本意是想來安撫的,而不是成為一條引發矛盾的導火索。腦袋中,心思百轉,一瞬間就有了決定。他伸手去拉車門,馬雅眼尖,瞧見了,立馬拉住他,臉色難看地喊:“你干嘛?你瘋了嗎?”
梁健看了她一眼,說:“這會要是再不出去控制場面的話,接下去發生的事情,很可能你我兩個人都承擔不起。”
馬雅被承擔不起這四個字給有些嚇到了。但拉住梁健的手還是沒松,說:“你這一開門,萬一他們衝進來,傷了人怎麼辦?”
梁健還沒說話,旁邊的小語忽然插話,說:“馬主席,梁主席說的沒錯。要是現在不出面,他們待會萬一打起來,砸了車窗什麼的,我們坐在裡面更危險。”
馬雅臉色更加難看,但明顯,小語的話還是說動了她。她松了手,梁健說:“你們先往後躲躲,我先下去。”等幾人都往後躲好後,梁健一把拉開了車門。外面的人正和幾個特警扭在一處,一看梁健出來,不知是誰嚎了一嗓子:“有人下車了!”
頓時,所有人的動作都頓了一下,然後那些家屬更加瘋狂地想擠過來,好似只要抓住梁健,他們心裡面那些疑問,憤怒,悲傷,擔憂,都有了一個宣泄的地方。
面對情緒更加激烈的群眾,特警們逐漸扛不住,有特警伸手准備去摸警棍。一旦警棍拔出來,那麼必然會是一場鬥毆,最終必然會以頭破血流結束,然後是網上網民對政府,對特警們的口誅筆伐。
梁健幾乎可以預見到後面的事情的發展。他堅決不能讓事情這樣發展下去,立即大喊一聲:“都住手,聽我說!”
沒人搭理他,但那個准備去摸警棍的特警,總算是收了手。梁健微松一口氣,然後又喊:“你們這樣,難道就能解決問題了嗎?你們就算把我拖出去,打死了,難道就能把你們的親人從那堆廢墟裡救出來了?”
有人停了下來。
梁健看了一眼,繼續喊:“我來,就是想要來幫你們解決問題的。但你們現在這樣子,我很難做!”
又有人停了下來。
梁健也停了下來目光掃了一眼周圍。那些還在掙扎的人,看到有人停了下來,也漸漸停了下來。任何事情,都是這樣的,只要有人帶了頭,就好辦了。
很快,大部分人都停了下來。還有少數,雖然還在掙扎,但也都不再激烈。梁健看到後,心裡大大松了一口氣,然後對著所有人喊:“我知道你們現在情緒都很激動。但是事情已經發生了,爭吵並不能解決問題。你們看這樣行不行,所有家屬,都先排好隊,待會由我們的特警帶著你們進現場。但是,你們要答應我一件事。進了現場之後,一切行動,要聽指揮,不能亂來。否則,妨礙了救援工作,受到傷害,可不是我們,是你們的親人!懂了嗎?”
周圍的人沒人回答。有個特警走到梁健身邊,問:“請問您是?”
梁健還沒回答,身後有人從車裡鑽了出來,是小語。她代替梁健回答了特警:“我們省婦聯的。既然我們主席已經說了,那你就趕緊去辦吧。維持好秩序。”
特警有些猶豫,說:“可是這樣做,不合規矩啊!”
這時,後面車子裡面的人都下了車,趕了過來。之前那幾個在高速出口等著他們的人都擠了過來,一看到梁健,就賠上笑臉,說:“這位一定是梁主席吧?”
這時,馬雅也從車子裡鑽了出來。帶頭的人是該縣縣長,陳昌國。見到馬雅,他立即又帶著笑臉去和馬雅打招呼。各自握過手後,那特警給陳昌國使眼色。陳昌國瞧見後,看了梁健一眼,問:“什麼情況?”
特警有些為難地看了梁健一眼,梁健當做沒看到。特警只好輕聲將梁建剛才的話,跟陳昌國復述了一遍。
梁健也不是成心想為難他,他在心底嘆了一聲後,輕聲與他解釋:“真正的家屬畢竟只是一部分人,放進去後,只要多安排一些警察看住,倒反而好控制。而這些家屬留在外面,混在這些看熱鬧的人當中,一旦有人挑起些什麼,發生暴動的話,後果不堪設想。你這裡的這點警力,根本控制不住場面。”
陳昌國看了看周圍,猶豫半響後點頭:“那就聽梁主席的吧。”
梁健看向特警,特警見陳昌國都已經同意,立即去安排去了。
梁健帶著婦聯的一群人在陳昌國的人陪同下,進了警戒線範圍內。外面,那些家屬開始排隊登記,然後一一排隊入場。剛開始還有人鬧騰一下,但被幾個警察吼了幾句“你們耽誤的不是我們的時間,是救你們家裡人的時間”後,都一個個安靜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