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朋友,”慶塵看著天上的神代雲羅,忽然問道:“你公然來幫我的消息肯定瞞不住,我應該算是神代財團的全民公敵吧,又是殺神代雲合,又是綁走了神代靖丞,據說那位十常侍還是神代家主的兒子讓他們知道了,你還回得去神代嗎?”
神代雲羅在白容裔的頭上閉著眼睛,那一身白色狩衣在鼓蕩的氣流中獵獵作響:“自然回得去。神代財團裡只有永恆的利益,現在有人需要我在表世界平衡神代雲秀呢,他們一天找不到替代者,我一天就不會有事。另外,還有人盯著我這具身體呢,如果無法遇到合適的機會,是不會有人動我的。”
“萬一呢?”慶塵好奇道:“我是說,我拉的仇恨太大了,萬一他們就真容不下你呢?”
神代雲羅嘴角露出一絲微笑:“朋友,你在關心我嗎?”
“我就問問,”慶塵隨口說道。
“不用擔心,真要有人想找我麻煩,我就拿槍抵住自己的腦袋說要自殺,自然會有心疼這具身體的人出來阻攔嘛,”神代雲羅用十分無賴的話語說著稀松平常的話。
然而慶塵知道,事情並沒有那麼簡單。
這時,神代雲羅笑吟吟的說道:“你不知道嗎,我現在可是神代財團的第一高手了,誰能把我怎麼樣呢?”
慶塵愕然了一下。
好像真是這樣啊,之前的第一高手是半神神代千赤。
現在神代千赤死了,那麼作為神代半神之下第一人的神代雲羅,可不就成了神代財團第一高手!?
自己這鬧了半天,跟神代成員做朋友也就算了,對方竟然還是神代第一高手。
而且,最關鍵的是這位第一高手,還不遠萬裡跑來幫忙干架想想還挺刺激的。
要是神代那些人知道這個消息,一定會氣死吧。
慶塵忽然問道:“為什麼會來幫我?我的意思是,就算你需要超凡者的眼睛,也完全可以悄悄的來收割,大戰將起,沒人會專門去看管屍體。可你就這麼高調的來了,為什麼?”
這種高調,就仿佛朋友打架的時候,有人專門來撐場面似的。
然而神代雲羅話鋒一轉,似笑非笑的問道:“等等,你不會真的以為我們已經是朋友了吧?”
慶塵撇撇嘴,但什麼都沒說。
兩個人的距離,竟然忽然又被神代雲羅拉遠了一些。
此時的神代雲羅嘴角笑意更濃,太容易得到的就不會被珍惜啊朋友。
不過正如慶塵所說,他這次過來,所要承受的,遠比慶塵想像中還多。
可是那又怎麼樣呢,自己的朋友本來就不多,要是千裡迢迢過來看見朋友的屍體,自己是挖,還是不挖呢?
這個問題屬實有點尷尬啊。
神代雲羅笑道:“先把這兩個人收拾了吧,挖完眼睛我就走,眼下陳氏集團軍玩真格的了,一支野戰旅做先遣部隊,剛剛又抵達了一個野戰師,看來有人是非要殺你不可的,我可不在這裡陪你等死。”
說著,神代雲羅重新閉上了眼睛。
戰場中,馬面羅剎、骨女、置行堀三位式神游走在陳冰身旁。
那金吾衛大開大合間,手中巨斧在山谷旁的石壁上留下一道道深淵般的刻痕,馬面羅剎似乎有些招架不住向後退去,九環刀與巨斧格擋在一起發出叮鈴鈴的響聲。
這樣一看,式神的實力好像也並不怎麼樣。
可就在陳冰驅使著金吾衛上前追砍時,骨女驟然出現在金吾衛身後,手中骨劍猶如手術刀般精准的斜刺入金吾衛肋下。
金吾衛吃痛回劈,可骨女後空翻時,腳尖在那斧柄上輕輕一點,便已經遠遁而去。
金吾衛想追,卻被置行堀撒出一陣煙霧,遮掩了骨女的行蹤,馬面羅剎的九環刀也已經劈在了他的肩上,深可見骨。
這三位式神的配合如行雲流水,竟讓慶塵有種賞心悅目的感覺。
骨女手中的骨劍就像是一根刺,每每都能刺入那明光鎧接合的縫隙處,魁梧的金吾衛在靈巧的骨女刺客面前,空有一身力氣卻使不出來。
式神雖有自主靈識,可它們更擅長的是各自為戰,在同量級的戰鬥中,式神放單廝殺還是處於下風,但當式神配合起來如陣法回轉,式神越多便越可怕。
而這世上,擅長一心多用的人寥寥無幾,陰陽師這傳承在神代雲羅手裡,仿佛奪了天地之造化,式神起轉騰挪間將各種誘殺與掩護使用的淋漓盡致。
每一位式神的戰鬥招式都無比精妙。
短短幾分鐘,便將那金吾衛給殺的身上明光鎧都破碎的一半。
陳冰咬牙,他積攢了一年的畫作,怕是要在今天全部交代在這裡了。
他不再有先前的從容,而是一口氣從竹簍裡將剩余的畫作全部取出,要盡數擰碎!
可就在此時,他伸手去摸,卻在身旁摸了個空。
陳冰轉頭一看,正有一塊泥土砂礫如手掌,將竹簍托起,往遠處逃去。
“小偷!”陳冰整個人頓時不好了。
剛才zard受傷之後就一直萎靡的躺在地上,仿佛昏迷過去一樣。
但這貨並沒有暈厥,而是眯著眼睛繼續裝暈,偷偷的趁這位陳氏高手與式神戰鬥時,操控著沙土靠近過去。
陳冰要去追竹簍。
可他腳下忽然一陷,只見地上的砂礫化作一只大手,牢牢將他握在其中。
陳冰抬腳去追竹簍的身形,竟是被這突如其來的偷襲給困住了!
zard在遠處樂呵呵笑道:“三個式神三個a級,再加我一個,四個a級對付你一個人,死的不虧。敢燒壞我老板的紫蘭星,活該!”
這句式,分明是剛剛陳冰自己說過的話,現在被zard原封不動的送回去了。
慶塵愣了一下,沒想到這貨還挺記仇呢。
整條手臂都被燒的釉化了,還不忘記嘴上占便宜。
下一刻,骨女、馬面羅剎驟然脫離了金吾衛的劈砍,轉身齊齊奔至陳冰面前。
卻見骨女手中骨劍直愣愣的刺入陳冰脖頸,並貪婪的貼上去吸食著溢出的血液。
慶塵搖搖頭,這陳冰像是個書呆子一樣,跟神代雲合的戰鬥本能差遠了。
這可能就是底層爬上來的高手,與溫室裡高手的區別。
神代雲合的晉升,是實打實一次次搏殺出來的,而這位陳冰在城市內修行、作畫,嘴裡含著陳余給的紫蘭星,境界一日千裡。
可是,沒有真正一次次廝殺的人,在戰場上就算有境界,面對同級高手也會處處暴露弱點。
當然,大實力境界的差距,依然如鴻溝般橫貫在修行者之間。
a級就是a級。
想要越階戰鬥,除非像殺神代雲合那樣,一次又一次的偷襲成功才行。
就像慶塵哪怕綜合實力極強,面對那位火系覺醒者也沒什麼辦法,若是a級就一口雲氣吹滅了,但他還在b級,差一點就是差條命。
例如面對陳冰,就算他知道弱點是陳冰本人,陳氏修行者與陰陽師很像,都是本體羸弱,但知道了你也沒法繞過那些畫中人物去殺他。
此時此刻。
卻見白容裔垂下頭顱,送神代雲羅降落至地面,這位神代高手輕車熟路的剜去了陳冰的雙眼,他看向慶塵:“這屍體還有用嗎?”
“有,”慶塵要獻祭給提線木偶,a級高手的屍體,足以讓提線木偶的絲線再增加一根。
如今他已經能同時控制三人,若是再獻祭了這兩位a級,怕是能直接控制四人。
提線木偶上一任主人的全盛狀態是控制18人,橫掃整個荒野,慶塵似乎也在慢慢追上那個進度。
可惜的是,如果他現在能有a級,大可以留陳冰與那火系覺醒者的活口,操控著兩人硬生生殺出一條血路來。
另一邊,秧秧配合百百目鬼壓制那位火元素覺醒者。
慶塵轉身聚精會神的看著,當初神代雲羅面對徐林森都不願意輕易將百百目鬼召喚出來,現在正是觀察的好時機。
而神代雲羅則在一旁調侃道:“不用看的這麼認真吧,是要觀察百百目鬼的戰鬥方式,以後好對付我嗎?”
慶塵撇了一眼:“我只是好奇這個讓你辛辛苦苦攢眼睛的式神,到底厲害在哪裡,你我暫時還不用把對方當做假想敵吧。”
神代雲羅笑道:“其實我本身要比尋常a級都脆弱一些,而這百百目鬼收集眼睛過半,馬上就要突破半神的臨界了。”
“嗯?不是攢夠一百對眼睛,才能擁有匹敵半神的實力嗎?”慶塵疑惑。
神代雲羅笑著搖搖頭:“若是收集一百對超凡者的眼睛才堪堪半神中的末流,也就不值得我興師動眾了。看好。”
那位火系覺醒者見陳冰已死,下意識在心裡罵了一聲‘廢物’,然後轉身便要逃走。。
可是,這時再想跑已經來不及了。
卻見那身披白衣、身形巨大的百百目鬼身形鬼魅似的擋住他去路,這種速度,依然介於a級與半神之間,甚至能在肉眼中拉出一道殘影來。
下一刻,卻見百百目鬼衣袖翻飛,露出那兩條手臂上的六十三對眼球來。
一對對眼球分別看著不同的方向,每一只都有自己的想法,每一只都靈活異常,仿佛神代雲羅將眼球交給百百目鬼的時候,連同那些死去高手的靈魂,也一並交給了它!
剎那間,那原本分別看向不同方向的眼球,竟然同時轉了過來,死死的盯著那位火元素覺醒者!
那一只只眼睛,竟同時流下血色的淚滴,仿佛數十人齊齊泣血。
神代雲羅輕聲道:“十方世界。”
這時,慶塵赫然看到百百目鬼面前的火元素覺醒者,忽的被人強行從元素狀態裡剝離出來。
緊接著,這位火元素覺醒者的身體,就像是錯位了一樣,宛如兩個世界在他身上交錯而過,上半身向右平移了足足五釐米,脖頸向左平移五釐米,整個人都被莫名的空間分割成好幾個部分。
原本完整的人,此時卻被強行錯開。
這種詭異的觀感,令人忍不住毛骨悚然!
那覺醒者的身體,就像是一個被人惡意拼錯的樂高玩具,扭曲而血腥。
而這覺醒者身後的山壁上,也發出轟隆隆的崩解聲。
百百目鬼那詭異的“十方世界”力量,竟是透過了覺醒者的身體,甚至作用在了石壁上,連同那石壁也錯位崩解了!
轟隆一聲,石壁上整塊整塊的巨石墜落在地上,邊緣有著光滑又齊整的切割痕跡。
慶塵默默的看著這一幕,這是分割空間的能力嗎?連a級在百百目鬼面前都沒有還手之力?
他看了神代雲羅一眼:“以前有人湊齊過一百對眼睛嗎?”
神代雲羅笑著搖搖頭:“當然沒有,當你快要攢夠的時候,就會成為全世界的敵人了,沒人希望你擁有接近神明的戰鬥力,神明也不願意。所以,上一任百百目鬼的主人,在攢夠八十三對的時候,就被人聯手殺死了,出手之人裡還有神代千赤,這位老祖宗不願意有人威脅他的地位。”
慶塵搖搖頭:“神代在內耗上面真是一把好手。”
神代雲羅笑著反問:“慶氏呢?人人驚嘆的影子之爭,現在還不是搞的一地雞毛?”
慶塵無語,確實,慶氏現在內耗要比神代還嚴重一些。
他等到神代雲羅將眼睛剜出,隨手用提線木偶獻祭,兩人各取所需。
“接下來有什麼打算?”慶塵問道。
“當然是跑路啊,”神代雲羅笑著說道:“再不走,等陳余和李秉熙這兩個家伙來了,就走不掉了。”
說著,他重新站上白容裔的頭顱,向天上飛去:“記住,你欠我一頓酒。等到哪一天大家都沒了敵人,不需要那麼清醒的時候,你我坐下來把這頓酒給喝了。”
那白容裔須發與犄角皆雪白,與這位陰陽師身上的白色狩衣相得益彰。
年輕的陰陽師千裡迢迢而來,幫個忙之後又干脆利落的離開。
瀟灑至極。
這位遠方的朋友,像是活在詩歌裡的人物一樣。
慶塵看著對方升上蒼穹。
結果就在此時,遙遠天際有一位飛天神女突然而至,身上彩緞飄飛。
那仿佛敦煌壁畫裡飛出的神女所過之處,花飛綢舞、絲路花雨、琵琶反彈、樂細無聲。
身形看似緩慢,可速度卻極快。
幾乎就是彈指間的功夫便已經來到神代雲羅面前,卻見這神女一彈指,琵琶聲驟然錚錚響起,那白容裔的龐大身軀竟寸寸破裂了!
那是陳余畫中的諸天神佛之一,乾(gan)闥婆!
只見神代雲羅的瀟灑神姿不再,大吐一口鮮血後向下墜落。
還好置行堀及時具現,在空中接住了他。
慶塵心神一凜,這陳余畫作之威竟恐怖到,神女只是彈了一下琵琶,便震碎了白容裔!
哪怕白容裔是排名很靠後的式神,也不能如此脆弱吧!
他想要怕上山谷去救人,可神代雲羅卻怒喝一聲:“我沒事,快跑!”
只見神女俯衝追擊過去,而神代雲羅的百百目鬼、骨女、馬面羅剎全都奮起迎擊,只為給自己陰陽師爭取一絲的逃命時機!
慶塵再也顧不得許多,他背起影子,轉身便與zard等人玩命狂奔,半神來了,此時做任何反抗都是多余的!
沒有用!
一路向南,穿過丘陵與矮山,穿過山谷與溪流,路上但凡遇到封鎖線的阻力,zard便以土牆阻擋,絲毫也不戀戰。
那漫山遍野的士兵,接到命令後仿佛瘋了一樣往這邊集結過來。
所有人的心緒漸漸跌落谷底。
直到他們終於翻過一座山頭,看到遠方那座宏偉且壯麗的參天巨樹。
不論慶塵多少次看見它,都會發自內心覺得壯觀,此時就算有人說它是世界根源之樹,他也會相信。
可是,當他們翻過這座山頭的時候,慶塵卻絕望了。
只因為面前正有一位年輕人和老者在山野中對弈,這兩人紛紛與世界相互交融,猶如融入了這個世界裡。
半神!
陳余,李秉熙!
對方用士兵驅逐、消耗著慶塵等人的體力,將他們硬生生驅逐到了這裡,宛如慶塵他們狂奔著來尋找這兩位半神似的。
陳余笑著說道:“北方神代的人以為占完便宜就能跑?我看他是把這件事情想的太簡單了,我很好奇,你們是如何建立友誼的,明明應該是見面就不死不休的人,卻偏偏成了朋友。這次讓他逃了,是我低估了他那百百目鬼式神的實力,不過他重傷回神代,恐怕也命不久矣咯。”
慶塵面色鐵青的看著這兩位半神,一言不發。
從10號城市出來以後,好像處處都是死局。
慶氏集團軍,陳氏集團軍,各路超凡者,兩位半神親至。
就仿佛這全天下的人,非弄死他不可才行。
這世間的權柄都有重量,命運在給予饋贈的時候,早就暗自標好了價碼。
影子要給他的東西,可能需要他拿性命去賭。
在山頭上,慶塵還能看見遠方士兵正在集結,就算沒有半神攔住去路,他也跑不掉。
李秉熙饒有興致的看向慶塵背後的影子:“這就是慶氏影子的真面目嗎?這世間,看過他真面目的人,可能不多吧不過也不重要了,世人不必記住一個死者的模樣。小子,還有你,今天就替你師父還債吧。”
慶塵平靜道:“去你媽的。”
李秉熙愣了一下,面色陰鷙下來。
慶塵已經打算豁出去了,就算是死在這裡,也一定得從這兩個半神身上薅點什麼下來。
可就在他打算拼命的時候,忽然聽見背後有人打了聲哈欠。
“做了個好夢,夢見我把陳余這小兔崽子,還有李秉熙,全殺了。”
影子在慶塵背上笑眯眯的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