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計時168:00:00。
“慶塵!”
“慶塵!你醒醒!”
“慶塵!你怎麼了?!”
“你別嚇我啊……小七,先讓大羽過來救人!”秧秧的焦急聲音傳來,連一向靈動灑脫的她也被慶塵的狀態嚇到了。
慶塵躺在床上陷入昏迷,咳血,胸前的衣襟都染紅了。
秧秧看不見身邊滿屋子的、慶塵從游樂園帶回來的‘鬼’。
但是她能看見慶塵身體內的精神力場,竟從一個變為了七百多個,而且還在一個個增加著,以十秒計,每十秒就會多出一個。
而且,她剛剛碰到慶塵,就摸到對方粉碎性骨折的肩膀和手臂。
太難過了,秧秧甚至無法想像到慶塵到底經歷了什麼,才會受這麼重的傷。
慶塵站在房間裡,看著秧秧呼喚自己。
他看向身邊的白銀公爵:“在精神分裂達到六百六十個的時候,精神污染又進入了更高的層次,因為精神意志過於分散,於是我們所有人都失去了對那具身體的控制,連慶塵自己也不行。”
這時,說話的人看向鏡子,卻發現鏡子裡的人並非慶塵,而是神代雲合。
不管是神代雲合還是白銀公爵,他們都不過是慶塵心裡的雜念而已,是慶塵自己在精神污染狀況下幻想出來的‘鬼’。
那人群裡有羅斯福王國的士兵,有北方城市的社團成員,有慶懷,有……有他過去的那些敵人。
老兵在戰場上殺敵,回到家裡也會有戰爭創傷應激綜合症,郁郁而終。
慶塵殺敵數不比任何一個老兵少,他之所以曾經沒有顯露過這方面的創傷,是因為他的戰鬥還沒有結束,也是因為他的心智足夠強大,將這創傷給壓下來了。
可壓下來了,不代表沒有。
於是,鬼的來源就有了出處:
第一批,水鬼是游樂園暗示出來的鬼。
第二批,鬼孩子是他童年時的創傷。
第三批,神代雲合、曹巍等人是他的戰爭創傷應激綜合症。
這些鬼不是真的鬼,而是心鬼,是潛藏在慶塵心底的心魔,被李神壇一並勾出來了。
這時,黑騎士團老六在房間裡叫囂著:“趁著這個時間,大家一起奪了他的軀殼,到時候彼此商量好,一人做一天主人,輪流著用!”
老二尖聲嚷嚷著說道:“那得排到什麼時候?不如我們先打一架,分出個勝負,留下一人。”
白銀公爵斜睨他:“你也配?”
老六說道:“一人一天,總好過一天都沒有強!”
說著,那些惡鬼便要撲進慶塵的腦海裡。
然而這時,家長會小六、昆侖碘伏、扳手、那些一個個曾經與他並肩戰鬥過的人,都出現了。
這是慶塵心裡的第四批,與那些面色蒼白眼窩深陷的鬼不一樣,他們保留著人的模樣。
碘伏等人攔在那些惡鬼面前,冷笑道:“你們也配爭奪他的精神意志與軀體?”
白銀公爵將小六等人踹飛到牆上冷笑道:“你們也想攔我?”
何老板輕聲說道:“慶塵很累了,你們別吵。我守著他,誰來我殺誰。”
一時間,房間裡徹底安靜了。
沒人敢惹這位劍仙,哪怕這位何老板只是慶塵分裂出來的精神意志。
這最後一批出現的幻覺,竟並非惡鬼,而是守護慶塵的人,戰友,親朋。
與陳余不同的是,慶塵在這人世間走了一程又一程,他認識了許多朋友。
如果李神壇在,或許連他都會驚異於慶塵的內心底,已經有人在守護著了。
此時房間裡,唯有一人不同,對方沒有跟誰爭辯過,只是笑吟吟的看著床上的慶塵,默默的等待著。
慶塵清楚的知道,他是不同的……慶准。
房間裡,所有鬼擁擠在一起。
這時,鬼孩子趴在床邊:“哥哥,你醒醒,我們一起去找媽媽。”
白銀公爵說道:“他要死了,我們的數量已經達到了960個,再有幾分鐘,他的精神意志就會被徹底分散,成為一個不人不鬼的集合體。”
“他有注射器,那禁忌物可以幫他。”
“可是他無法張口說注射器的作用了,”曹巍說道:“他不說,別人就不知道注射器可以救他。這個注射器非常冷門,胡氏情報機構的禁忌物名錄裡也沒有,等那女孩研究出這禁忌物怎麼用,就會發現原來救治愛人的方法一直在手邊,可她錯過了最好的時機。”
白銀公爵:“世上最痛苦的事情莫過於此,她余生都將沉浸在悔恨和痛苦之中。”
然而就在此時,神代雲合突然笑道:“你們在他手下死的太倉促了,所以對他沒有一個清晰的認知。”
剎那間,所有人轉頭看向他。
屋子裡擠得滿滿當當,以至於鬼們的身體都漸漸變形了,唯有一張張臉還擠在一起清晰可見。
神代雲合笑著說道:“我在荒野上抓住了他,然後想要將他帶回家族奪舍,其中歷經了不知道多少天,我和他彼此相互算計、相互反殺,他好像總有底牌,好像總有准備,最終我失去了自己的胳膊。事實上,那場圍獵行動如果不是有人暗中幫助,我很可能抓不住他……那時候我已經a級了,而他才只是個c級。”
“你的意思是?”
神代雲合:“他應該早就想到有這一刻了,所以留下了後手。”
“後手在哪?”
“我又不是真正的他,我怎麼知道呢?且看看。”
這時,大羽已經被昆侖用密鑰之門接引過來,秧秧拿著一把剪刀,剪開了慶塵身上的所有衣物,想看看他身上是否還有其他外傷,也檢查一下慶塵是否有在衣物裡留下什麼線索。
衣物裡沒有,只有慶塵的一個個禁忌物。
這些禁忌物與以前並無不同,唯獨多了一個注射器,但在場所有人都不知道這注射器是干什麼用的,於是丟在了一旁。
然而就在下一刻,秧秧忽然看到慶塵手臂上的血痕。
那是慶塵在黑暗滑梯裡,以自己指甲割出來的傷口。
傷口被血跡沾染模糊了,秧秧想到什麼似的立刻拿來濕毛巾擦掉血跡,顯露出下面以傷口組成的文字:用注射器抽取我800毫升血液。
神代雲合笑了:“我辛辛苦苦打拼三十余載,從最底層一直爬到上面。我看不起那些大人物,因為他們屍位素餐,早就沒了智慧與危機意識,如果輸給那樣的人,我心有不甘。可如果是輸給慶塵,我認了。”
慶塵還在黑暗滑梯裡的時候,就已經意識到了鬼孩子其實是自己潛意識裡分裂出來的存在,水鬼也是。
所以當守宮蜥蜴想吞掉鬼孩子的時候,他阻止了。
所以當鬼孩子掉隊的時候,他回頭去把鬼孩子拉上了。
那一刻他不知道未來會怎樣,但他想到萬一穿越回歸後已經陷入昏迷,沒有能力再使用注射器了怎麼辦?
所以,他給秧秧留下了信息。
下一刻。
“先別用裹屍布,我要先抽血!”秧秧快速拿起注射器,精准的刺入慶塵的肘部大動脈,這一管注射器只能抽取100毫升的血液,秧秧足足抽了8次,才完成慶塵交代的事情。
在這個過程裡,她每抽出一管血來,屋裡那看不見的心鬼便少八分之一。
她將抽出來的血擠入水盆中,卻見那濃黑如墨的血液就像是黑暗的深淵,甚至在血液表面,還時不時有黑暗的人手伸出來,詭異至極。
屋裡的心鬼越來越少,一個個化作灰影飛回慶塵的腦海裡。
神代雲合默默的看著這一切,他忽然笑著對其他心鬼說道:“這次與各位見面真是別開生面,格外有趣。往後應該沒有再見的機會了,後會無期。”
說完,他也化作灰影飛入慶塵腦海,他失去了自我的意識,重新成為慶塵的精神意志。
最後,何老板等人笑著看了一眼慶塵,也回到了慶塵的意識裡。
待到8管血液抽完,屋裡空空蕩蕩的終於恢復了清淨。
唯有慶准還靠在牆壁上,笑吟吟的看著慶塵:“不愧是我弟弟,走了。”
他的身影化作一道白光消散,卻沒有飛向慶塵的腦海。
他不是心鬼。
也不是負面狀態。
慶塵睜開眼睛,虛弱的看向秧秧手裡的注射器:“我知道你一定能發現。”
秧秧愣了一下:“你知道我一定會脫你衣服?”
慶塵哭笑不得:“你給我情緒整不連貫了。”
兩個人相視一笑,秧秧彎下腰將腦袋枕在他腦袋旁邊:“剛才嚇死我了知道嗎?以後不許這樣了。”
大羽看了看這兩人,又看了看身邊的zard,別人身邊都有女孩,就自己身邊是一個傻子。
zard警惕道:“你看我做什麼?”
“先別打情罵俏了,還有外人在呢,”大羽面無表情的說道:“先把慶塵放進裹屍布裡,他這一身傷勢能活著回來就很不錯了。”
眾人將慶塵小心翼翼的抬進裹屍布裡,將他合攏在黑暗之中睡去。
大家沒有按一個小時的規則打開裹屍布,而是等了足足八個小時,讓慶塵睡夠為止。
清晨,秧秧掀開裹屍布,捏著慶塵的鼻子:“該起來了,早飯做好了。”
慶塵睜開眼睛,忽然張開雙臂將秧秧攬進懷裡:“我差點以為自己回不來了。”
秧秧原本下意識的想要掙扎,但聽到他這句話之後,便乖乖的沒再動彈:“走吧,大家都在餐廳等著你呢。直升機已經准備好了,隨時可以開始新的訓練。”
慶塵起身來到餐廳。
大羽皺眉問道:“發生了什麼,為什麼會傷的這麼嚴重,而且你先前昏迷又是怎麼回事?”
慶塵想了想說道:“我遇到陳余了,他用八幅畫作追殺我,六幅是畫軸,兩幅是他胳膊上的刺青……對了,你身上應該也有類似的本命畫作吧,用來最後自保的,你畫的什麼,讓我們看看。”
大羽警惕起來:“你干什麼?!少打我的主意,本命畫作非到生死存亡關頭,不能給人看,也不能用。”
zard:“他左邊是火神祝融,右邊是水神共工。我說讓他把我紋到他胸口,但他死活不肯,還罵我……”
大羽:“你特麼!”
秧秧:“正常人都會罵你的……”
慶塵若有所思:“那這樣看來陳余已經瘋了,不然也不會用自己的底牌來殺我。那兩尊水神共工明顯要比其他畫作凶悍的多,應該是他留著保命用的,卻殺我殺紅了眼。”
大羽疑惑:“你遇到陳余,竟然還能活下來?我原以為你會在上次回歸的時候晉升半神,然後再去殺他,結果你到現在還是a級,憑什麼能在陳余手底活下來?”
慶塵解釋道:“是利用游樂園的規則。”
如果在外面,一百個慶塵遇到剛剛那八位畫作神佛,恐怕也死干淨了。
半神終歸是半神,他們之所以被稱之為神,就是因為凡人無法挑戰。
慶塵認認真真的吃了一頓早飯,沒有大魚大肉,喝的也是小七熬的白粥,他太久沒進食了,不能一上來就大補。
慶塵看向大羽:“陳余手上有什麼禁忌物?”
大羽想了想說道:“那頭青牛其實就是禁忌物,實力很強橫,很多人以為是畫作,但其實不是,是他用的障眼法。陳余手上還有一支陳玄武析出的綠竹子,可以增加記憶能力,讓陳氏畫師的作畫效率事半功倍。”
“其他的呢?”慶塵問道。
大羽說道:“這些年陳氏部隊一直在探索禁忌之地,早些年聽說陳氏部隊找到了一枚碧玉扳指模樣的禁忌物,被陳余取走了,卻不知道有什麼用。但我知道,那玩意一直都帶在他右手大拇指上……其他的禁忌物就不清楚了。”
“保命的東西還不少,”慶塵起身走向外面:“開始訓練吧……對了大羽,陳氏接管順利嗎?”
“爺爺已經在肅清陳余的力量了,他帶走了不少高手,正好趁這個機會消滅余黨,”大羽說道:“謝謝。”
慶塵笑著說道:“我幫你們爭取奪權的機會,不是為了你,是為了有朝一日羅斯福王國的艦隊飛抵聯邦,陳氏可以站出來為了這片土地戰鬥。”
大羽認真說道:“會的。”
“走了!訓練!”慶塵就像是沒事人一樣坐上直升機,就仿佛幾個小時前差點被人打得半身不遂的人不是他一樣。
他在機艙內一邊換著飛鼠服,一邊看著直升機緩緩升空,不知道為什麼,他此時格外的平靜。
幻覺消失了,可幻覺裡的一切他都記得。
慶塵就像是做了一場荒唐的大夢,又像是重走了一遍問心。
還有六天多的時間,他要搏一條生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