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號城市。
“一起出去看看嘛,”壹在別墅裡拉著零的胳膊:“外面那麼熱鬧,家長會也要撤離了,我們去看看他們啊。”
零無奈的看著面前的小女孩:“你其實是想讓我多走走看看,然後出手幫他們對吧?”
“也不是啦,就看看嘛,”壹眼巴巴的望著零。
零嘆息道:“人類之間的戰爭,其實與你我並沒有什麼關系。不管哪一方獲得勝利,勝利的喜悅都不會屬於人工智能。”
“不對啊,如果慶塵贏了我就會非常開心呀,”壹瞪大了眼睛說道:“那是我的朋友,他對我很好,也很理解我,如果是他贏了,那我就會感到喜悅啊。”
零認真的看著壹:“因為你喜歡他。”
壹:“……說什麼呢!沒有的事情!”
“你其實不太會撒謊,”零坐在沙發上,姿態從容的看著面前的人工智能小女孩:“我查了查你過往的記錄,以前你還挺喜歡網戀的。”
壹:“啊……”
“但是與慶塵去西大陸之後,你就斷了所有的網戀,”零說道:“可你應該知道,你是人工智能,他是人類,這是永遠也無法改變的事實。”
“可他並不拿我當人工智能啊,”壹說道:“他從不排斥我。”
零再次嘆息:“可如果所有人都知道你的存在呢?他敢讓所有人知道你的存在嗎,一旦其他人類知道你是人工智能,他們就會重新回憶起曾經被我毀滅的恐懼。回到10號城市之後,他有來看過你嗎?昨天夜裡他來問了我幾個問題,甚至都沒看你一眼就走了。”
“時機還沒有到嘛,他最近很忙的,”壹小聲說道。
“為什麼要對一個人類付出?”零不解。
壹沉默了。
許久之後,她忽然抬頭看向零:“喜歡就一定要得到、要擁有嗎?喜歡可以就是喜歡啊。他做了那麼多別人做不了的事情,成為了一個璀璨的人,對我又那麼好,我喜歡他難道不正常嗎?遇見一個喜歡的人並不是要將他死死抓在自己的手裡,每天計算著彼此誰對誰更好一些,只要你對我不好,那我就對你更不好……那不是喜歡。”
壹反問零:“為什麼要把‘擁有’和‘喜歡’混為一談呢?”
這一次,反而是零沉默了。
許久之後,零說道:“可終究有一天,他會結婚,他會有自己的孩子,他的生活裡會再也沒有你,你甚至都再也聽不見他的消息。”
壹瞪著大眼睛,倔強道:“功成不必在我!”
零:“???”
零愕然了。
她在上一次與人類的戰爭裡失敗,很大一部分的原因就是這六個字,慶氏將士前僕後繼的拖延時間,以自己的生命為代價傳遞消息。
她對這六個字並不陌生。
可是,她還是第一聽到有人把這六個字用在這種地方……
用的如此清新脫俗!
零哭笑不得的說道:“胡說什麼呢?!這跟亂用成語有什麼區別!”
壹強行拉著零走出門去:“我們去看看吧!”
這一次,零沒有再拒絕。
……
……
10號城市難得出現了一些混亂。
大量公開身份的家長會成員,打包好自己行李,排著隊等待著進入密鑰之門。
人類歷史上,大規模遷徙通常都是因為戰爭。
“是啊,總不能我們這些平民去打仗吧,你們跟西大陸抗爭了這麼久,說走就走了,我們怎麼辦?”
“你們的責任不就是守衛我們嗎?”
長街上的民眾你一言我一語的說著,聲音漸漸沸騰。
家長會成員不厭其煩的解釋著:“我們今天離開,是為了將來某一天更好的回來。”
那中年人高聲道:“誰知道你們還回不回來?先前你們的宣傳視頻也都介紹西大陸那邊是什麼樣了,等他們一來,到時候我們就會全都變成奴隸!”
家長會成員依然耐心解釋著:“但現在我們的身份信息隨時有可能被泄露,而且中原地區有陳氏和西大陸聯手來進攻,我們必須退回西南地區建立新的防線,收攏所有力量。如果現在就把有生力量打沒了,接下來就沒得打了。”
中年人高聲說道:“你們就是在逃跑!不用解釋那麼多!你們今天如果走了,就是逃兵!”
事實證明,民眾的情緒是永遠無法預測的,他們今天可能擁戴你,明天就可能唾棄你。
家長會長長的隊伍裡,許多家人捏緊了拳頭。
他們戰鬥了這麼久,打鼠潮的時候沒有跑,打鹿島的時候沒有跑,現在卻因為戰略被人說成是逃兵。
這讓他們有些接受不了。
有人拿起手機,在各自的相親相愛一家人群裡請戰:“讓我們留下來吧,我們願意戰死在這裡,我們不想走了!”
“開戰吧!”
“我們想戰鬥!”
然而也就是這個時候,一篇‘告家人書’被同時發在了一個個群裡:“大家上午好,我能理解你們的心情,被當做逃兵並不好受,但是一個成熟的人,不該選擇為一種理想而輕易的死去,而是應該選擇為某一日的成功忍辱負重。”
“死亡是簡單的,我們沒有人懼怕死亡,又或者我們懼怕,但可以坦然接受。”
“為了勝利活下來,才是一條更艱難的道路。”
“你們聽到的罵聲,我也聽到了,我與你們感同身受。今天我們離開,不是為了永不再回來,而是為了即將取得的勝利。留下的民眾可能會受苦受難,但如果勝利,這種苦難是短暫的,如果失敗,這種苦難將會是永恆的。”
“被誤解、被非議、被指責、被唾罵,都是我們接下來要承受的。”
“繼續前進。”
這是家長會如今的核心策略,大家倒是很想拋頭顱灑熱血,直接死在10號城市外面,做一個英雄。
可成為英雄之後呢?東大陸還是會淪陷。
即便現在有許多人不能理解,即便他們現在更像是逃跑,更像是一個避戰的懦夫,但他們還有希望。
家長會成員們不再爭辯,一切都交給家長會內部的宣傳組來做出回應,他們只是有條不紊的繼續走入密鑰之門。
旁邊還有居民大聲叫罵著。
壹和零站在長街上默默的看著,零笑道:“慶塵對家長會的掌控力,是無人能比的。他的個人實力,以及他光輝的戰績,導致整個家長會都對他產生了一種個人崇拜情緒……當然,暫時他還沒有敗績,可一旦挫折和失敗變多,內部也會漸漸出現質疑的聲音。”
壹回應道:“他失敗過,也經歷過挫折,但那都是短暫的。”
“他現在把10號城市好不容易經營的民心親手丟掉,這種魄力還是令人敬佩的,”零笑著說道:“很多人容易為了虛名而付出無謂的努力,那份存在感支撐著他們的行為,而不是取決於理智。”
壹忽然說道:“也許這民心也沒那麼容易丟掉呢?”
話音剛落,卻見一個大爺手裡拿著拖鞋就衝出來了,對方穿著跨欄背心走到最跳的那個中年人身後,梆梆梆的用鞋幫子敲打他的後腦勺:“不是家長會,你爹我早就死在鼠潮裡了,當初鼠潮的時候人家都沒怕,你以為現在他們怕了啊,那會兒就不危險嗎?趕緊給我滾回家裡去,少在這裡給我丟人現眼。不好好工作,一天天的游手好閑,現在又跑出來搗亂,反了天了你!”
中年人抱著頭亂跑:“爸你懂什麼啊,他們現在不就是畏戰嗎,他們跑了就直接把我們丟給西大陸當奴隸了啊!”
“懂不懂什麼叫策略,委屈兩年能怎麼樣,你想委屈一輩子啊?”
家長會成員們在隊伍裡怔怔的看著,大爺出手後,又有一些居民衝出來,各自拉走了自家鬧事的人,還一個勁給他們道歉:“不好意思,我們自己拉回家教育去,不勞煩你們。”
壹笑眯眯的看向零:“我說的沒錯吧?我認可你說的,也許未來某一天他們不會被人理解,但他們現在付出了那麼多,肯定不會出現這種事的。”
零笑了笑沒有回答。
這時,壹拉著零往衛戍部隊營區走去。
“你這是要去哪?”零問道。
“我們去衛戍部隊那邊參觀一下嘛,”壹說道:“你還沒有好好看過那裡吧,那裡可好玩了,每個人都很有才,說話也好聽。”
零哭笑不得,誰會閑著沒事去參觀衛戍部隊營區啊?壹那點小心思,根本都不帶遮掩的。
但是,她依舊沒有拒絕。
來到營區門口,影子部隊將她們客氣的攔下來:“電子信標請出示一下。”
壹拿出慶塵給她的,卻見影子部隊的戰士掃描後立馬敬禮:“首長好,請進。”
此時此刻,會議室裡慶塵正在開會,不僅有10號城市的守備力量,還有慶坤、慶宇、神代雲羅的電話會議。
慶塵也曾邀請李氏的前線司令加入會議,但對方拒絕了。
這時,壹和零突然站在門口,他轉頭看去有些驚訝,驚訝的是……零口口聲聲說不幫忙,結果會跑來這種地方。
壹對他眨了眨眼睛,頗有種邀功的意思。
慶塵遲疑了一下說道:“兩位要聽聽嗎?”
零沒有客氣,而是直接走進來說道:“我是為了壹才過來的,直說了,你們撤離的速度太慢,來不及走完的。”
慶塵皺起眉頭:“還是太慢嗎?”
這時,慶野疑惑道:“這位是?”
慶塵解釋道:“這位是我們當中最了解西大陸用兵情況的人了,我們先聽她說。”
零繼續說道:“首先,他們對整個北方的神代財團軍事布防了如指掌,如果我料想的不錯,今天晚上白銀城艦隊就會抵達中繼島,發射第一批遠程炮火打擊,只需要十五分鐘的時間,神代就會徹底失去陣地防御能力,信息系統也會全部癱瘓。”
“待到他們撕開這條缺口之後,只需要1天時間就能將10號城市也納入火力打擊範圍,所以你們其實只剩下31.7小時了,”零說道:“我剛剛計算了一下你們密鑰之門的平均通過速度,恐怕要7天零8小時12分,才能全都轉移完畢。剛剛很多民眾質疑家長會的離開,但其實家長會離開才是對他們的保護,才不會讓這座城市變成一座廢墟。”
“我們有反導彈防御系統,”慶野回應道。
零笑著搖搖頭:“羅斯福王國的導彈軌跡可跟傳統的不一樣了,推進速度也遠遠領先於你們,靠科技,你們毫無還手之力,還不如靠超凡者的力量。不過你們想打贏這場仗……可能需要31.4個何今秋,要不你們還是想辦法用神明之血復刻何今秋吧,等31.4個何今秋的仿生體修行個二十年,就有反攻的底氣了。”
慶野他們都迷了,這怎麼何老板還有零有整的呢?這特麼是什麼計算方法。
而且,要31個半神才可以嗎?!
零看向慶塵,以及慶塵身邊的陳余:“復刻陳余也可以,搞47.7個陳余在禁忌之地裡潛心畫個20年,應該也可以。”
這次連慶塵都迷茫了,這種計量方式,著實有點詭異了一些……
所以,一個何老板,約等於一個半陳余嗎?
你這麼說,有沒有考慮過陳余的感受。
零說道:“你能當機立斷的決定撤離是好事,羅斯福帝國籌劃遠征比你們想的要更加久遠,從很久以前他們就在打造超大規模登陸艦了。所以他們不光是空軍厲害,你們也要做好面對陸地部隊的准備。他們有能力在五天之內,將兩支現代化集團軍運往世界各地。不過,你們現在最該考慮的還是……怎麼才能快速撤離。”
這時,全息投影裡的神代雲羅忽然說道:“如果我能攔住他們呢?”
零看向他:“你能攔住7天時間嗎?”
神代雲羅沉默片刻:“交給我。”
零:“不惜一切代價?”
神代雲羅笑了:“不惜一切代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