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緯52度的雪原是滄桑的、孤寂的。
厚厚的雪層堅硬又冰冷,一腳踩下去便沒過了膝蓋。
老李在雪地裡吶喊著:“所有人跟上,一營一連先做第一梯隊趟雪,然後是一營二連頂上,依次往後類推。所有人不要亂,如果有人掉隊了不要管!我再說一遍,有人掉隊了不要管,這是命!”
在a02基地裡,人群分為三撥,第一撥是慶氏,第二撥是李氏,第三撥是神代境內被流放過來的囚犯。
李氏這些人,被困在a02基地裡十多年,饒是如此,他們依然在偷偷重新建立了編制和組織,只有這樣人心才不會徹底散掉。
他們表面上服從著神代的折磨,私下裡卻依然保持著自己的紀律,這也是為什麼監獄裡,李氏和慶氏依然能分別凝聚在一起,對扛著另一批人。
這是他們最後能做的事情。
也是他們身為李氏軍人不能被磨滅的精神,建制還在,軍魂就還在。。
而李成之所以說,如果有人掉隊不要管,那是他們在這十多年裡學會的,對世界的敬畏。
北緯52度的荒涼雪原上,樹木的都是枯黑的,這裡沒有食物,沒有補給品,他們身上只穿了薄薄的冬衣。
如果要強行救人,只會拖垮整個隊伍。
所以他們能做的就是繼續前進,然後將戰友記在心裡。
這就是現實。
四十多歲的李成一直頂在隊伍最前面,他是c級基因戰士,所以體力最強悍,也是李氏所有人的精神支柱。
只要他走在最前面還未倒下,後面的隊伍就不會散。
李成對一營長說道:“狗日的神代向來不會准時等兩個小時,也不知道這次會提前多少。好在那群被神代發配過來的亡命徒散亂,他們會幫我們拖延一些時間,至於夠不夠我們抵達目標區域,就不好說了。所以,隊伍不能停,一刻都不能停,知道嗎?”
說話時,他呼出的白氣都仿佛變成了冰,鼻頭凍的通紅,胡須上早就結出了冰碴。
老李看著前路喃喃道:“這次……我們就不要再想著回到那個鬼地方了,你我在這裡倒下,我們的靈魂將會飛過漫長的雪原,跨過奔騰的春雷河,回到家鄉。你們還記得家鄉的樣子嗎,我快不記得了。”
歷經1小時,老李終於看見了他要尋找的地方。
後方已經傳來了無人機的嗡鳴聲,嗖的一聲,軍用無人機從所有人頭頂掠過,然後快速返航。
神代已經找到他們了!
“快!快!”老李快步趟雪跑了過去,跑到他要找的地方,奮力的一下一下扒開積雪。
然後又扒開積雪下堅硬的土。
土下面,埋著八只木箱子,那是他們十多年裡,一次又一次冬狩中意外獲得的武器。
每次冬狩,他們都能靠小聰明殺掉一些神代士兵,然後便由李成開啟屏蔽器,偷偷將武器轉運到這裡。
他們知道,一次弄五六只自動步槍是沒用的,所以他們要攢著,攢到足夠多的時候才行。
其實按照李成他們計算,就算攢一百年也不過是五六百支槍,而且有些還早就生鏽了。
可……萬一呢?
萬一他們哪次走了大運,多弄了一些呢?機會都是留給有准備的人。
更何況,就算李成的壽命等不到攢夠的那一天,他也可以留給後來者,總有一天,會有人帶著他們留下的槍,離開這個鬼地方。
那時,重獲自由的人一路向南,走向春天,走向自由。
李成想到這裡也就知足了。
可是,當李成打開八只木箱子時,忽然發現裡面竟然全被換成石頭、糞便、骨頭。
“草!神代!”老李罵了一句髒話。
所有人看著木箱子,都能想像到神代士兵搜到這些武器,然後掉包成糞便時的戲謔(xue)模樣。
“怎麼辦?”有人絕望問道。
這八只箱子裡的東西,原本是他們最後的希望,能夠讓他們有尊嚴死去的東西。
可是現在,什麼都沒有了。
老李豁然轉身,看向無人機飛來的方向:“兄弟們,你們都不想回那鬼地方了吧,失去自由十九年,我受夠了。”
“受夠了!”
老李緩緩朝來時的路走去:“死,也要死在自由中。”
說著,老李越走越快,最後一馬當先的跑了起來!
在他身後,跑起來的人越來越多,所有人懷揣著恐懼,還有對自由的渴望。
遠遠的,老李已經看到了神代士兵的身影,看到那身讓他們厭惡的軍裝。
神代士兵也看見了他們,並舉起了自動步槍。
“殺!”李成吶喊著。
“殺!”有人舉著手裡的石頭,也跟著吶喊。
砰!
砰!
砰!
心跳聲,還有槍聲!
老李忽然怔了一下,槍聲?哪裡來的如此密集的槍聲?
他回頭看了一下周圍,並沒有人倒下!
“不對,是神代部隊後方傳來的槍聲!有情況!”
下一刻,這八百多人漸漸停下了腳步,不是他們畏懼了,而是突如其來的變故讓他們不知道該怎麼做才是正確的。
神代身後為什麼會突然傳來槍聲?!
李成站在雪地裡喃喃道:“不可能是救慶塵的人,如果是救慶塵的,不該是這個方向……是慶塵!”
“老李,你糊塗了吧,慶塵督查還在豬圈裡面被綁著呢。”
老李看向身後的人:“那還有誰會從a02基地的方向過來?”
所有人都有點懵,事情突然迎來了轉機,可問題是……慶塵只有一個人。
一個人怎麼夠?
可下一刻,所有人驟然看向神代士兵那邊,卻見兩個身影在神代士兵中來回穿梭。
倏忽間,兩道黑影分別從一名神代士兵身旁閃過,那名神代士兵便一分為二了,仿佛有一柄看不見的刀鋒,從他身上生生切過。
那兩道黑影之間,有一柄看不見的刀!
不僅是人被切斷,連同兩道黑影經過的樹木也轟然倒下。
囚犯們驚呆了,這殺人手法,實在有些過於暴躁了,而且也太過高效了。
僅僅一分鐘的時間,神代八百人的部隊,就被這跳動的黑影給殺了個幾進幾出,根本沒人能擋住他們的腳步。
“那黑影……我怎麼看著像是神代雲直那個狗日的?”
“不對啊,我看著像慶塵督查啊。”
“是兩個人,他們在聯手殺敵,”老李說道:“他們殺敵太利索了,我們不要過去添亂!”
老李不是怕死的人,他是真覺得自己會拖後腿!
所有囚犯站在原地,絕境中突然迎來了希望。
就在他們打算死在自由中的時候,有人從天而降。
不知道過了多久,雪林裡的戰鬥聲漸漸停止。
李氏的人站在原地,大氣都不敢出。
慢慢的,慶塵的身影從雪林裡緩緩走來,他身後跟著已經成為傀儡的神代雲直,手裡還提著一個半死不活的人。
慶塵就這麼走到老李面前,平靜問道:“還能動彈嗎?”
老李看著神代雲直,剛剛他還以為神代雲直叛變了,結果現在看去,對方渾身是傷、目光呆滯、雙手鮮血淋漓,傷口深可見骨。
這哪還是活人的樣子?分明是活死人在受苦!
慶塵再問:“還能動彈嗎?”
“能能能!”老李說道。
“對了,這個人叫什麼名字,”慶塵拎起手裡的那名軍官,對方已經陷入昏迷。
老李趕忙說道:“他叫高橋泉池,是a02基地裡的一名軍官,我判斷他是c級。”
“嗯,”慶塵點點頭,他不在乎對方什麼身份,只是抓了一個速度最快的來當傀儡而已。
如今的提線木偶,早就可以控制兩個人了。
說話間,所有人看到暈厥的高橋泉池竟然像一只木偶似的,站起來了,目光呆滯。
這一刻,所有人都意識到神代雲直是怎麼回事了。
這位慶塵督查,竟然擁有控制b級高手的能力!
此時,慶塵不再考慮保存秘密與實力,想要把這些人都帶出去,他必須全力以赴。
慶塵對老李說道:“去把神代的軍裝扒了裹身上,撿起來能用的武器,然後跟我走……我帶你們所有人離開這裡。”
老李弱弱問道:“我想確認一下,您真是秋葉別院的主人嗎?”
慶塵看了他一眼:“是的。”
囚犯們面面相覷,幾乎要激動的流下淚來。
然而就在此時,李成忽然說道:“您自己走吧,您帶著我們走不遠的。”
此話一出,李氏的囚犯們再次沉默下來,他們知道李成是什麼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