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省城專家組鑒定,密室裡絕大多數古玩名器為真品,隨即以黃海縣名義捐贈給雙江省博物館。至於總價值八千多萬的房產、股份等資產,曾衛華委托帶有官方背景的華嘉資產評估公司重新評定和估算,實事求是劃定財產歸屬,將其中產權明晰,確認與陳冒俊等人身份有聯系的、屬於合法財產範疇的,全部劃歸冬誠大酒店代管,實則作為陳冒俊等人的私有財產。其余則由地方財政沒收處理。
自從得知密室曝光,所有財產悉數被沒收,陳冒俊、肖治雄等如同抽了筋的老龍,癱軟得不成人形,精神意志全盤崩潰,之前拒不承認很多違規違紀問題爽快認賬,還交待更多紀委尚未掌握的情況。紀委和專案組完善相關材料立即提交檢察院公訴,法院不公開審理,給予陳冒俊等十七名黨政干部處以十五年至無期徒刑的判決。
邱海波的問題逐級上報,與此同時京都邱家展開營救工作,其中不免厚著臉皮向於家、吳家等紅色貴族低頭,犧牲局部利益以換取他們出手相助。經過一番算計和協商,由梧湘組織部出面,宣布給予邱海波黨內警告處分。十多天後到省委學校參加為期半年的封閉學習,明眼人都知道這叫冷處理,等過了風頭便會調離黃海。不管怎麼說,經此變故後邱海波的仕途基本劃上休止符,邱家資源有限,不可能培養履歷有污點的子弟。
在此節骨眼上,懷孕九個月的樊紅雨提前分娩,生下八斤三兩的大胖小子,宋氏家族上下齊齊松了口氣,宋老爺子更是樂得紅光滿面。樊紅雨向黃海縣請了三個月產假,且暗示有可能延期。
這樣一來,一年前氣勢洶洶的京都空降部隊只剩於鐵涯孤軍奮戰。幸好燕騰集團黃海分廠如期開工時順利投產,生產經營緊張有序,而且隨著部分農用化工品的出廠,有效遏制黃海及周邊地區價格居高不下的問題。另一方面方晟同意小貝姓於後,與於家關系進一步緩和,從側面消除了於鐵涯的壓力,他甚至覺得即便沒有邱海波和樊紅雨相助,也能在黃海打出屬於自己的天空。
樊紅雨生子的消息,方晟絲毫不知道,還是第二天開縣長辦公會時於鐵涯無意中說的。當時心裡五味交陳,說不出的難受和郁悶。大概隔了十多天,樊紅雨從醫院出院回到家,才抽空打了個電話,只有簡潔的兩個字:
“謝謝。”
方晟原本滿肚子怨氣,聽到她感謝反而不知說什麼才好,憋了半天問:
“孩子像誰?”
樊紅雨開心地笑道:“當然像我啦,鼻子眼睛嘴都像,幸好這樣,不然……有機會把他帶到黃海。”
“未必吧,”樊紅雨居然說,“我們是對手,不可以太親近……看情況吧。”
方晟恨得直咬牙,卻知道她說得不錯。
安全,始終要放在首位。無論樊紅雨還是宋家,都承受不起醜聞的衝擊。萬一日後宋仁槿性取向問題傳出去,而方晟又是眾所周知的多情種子,樊紅雨偏偏在黃海任職期間懷孕,很難不讓外界浮想聯翩。
再說白翎和葉韻費盡心思將十多只皮箱、金銀珠寶以及小件古玩搬到客房後,白翎何等大氣,手一揮道:
“這邊八個箱子,還有那兩箱首飾、古玩歸你!想辦法搬到你住處,然後分批轉移出黃海。”
葉韻大吃一驚,忙不迭道:“不不不,整件事我僅僅最後階段參與而已,貢獻微不足道,不能拿這麼多,絕對不能!”
她知道方晟早就洞察邱海波等人陰謀,提前守住縣招待所、海陵兩處陣地,迫使卓雄使出下三濫手段,在冬誠經營極度蕭條的狀況下,以很委屈的同時入股方式進駐,留下葉韻這個缺口,導致行跡敗露,被白翎完美地黑吃黑。
在方晟布局裡面,即使沒有葉韻也會安排其他人,比如說徐靖遙,或者牧雨秋,總之她並非不可替代。
不過在白翎看來必須要讓葉韻有滿意的收獲,一來若非葉韻出手,單憑白翎雖能擺平卓雄等人,但難免顧此失彼,讓卓雄電話喚來救兵;二來葉韻背景難測,心機頗深,很難判斷留在黃海有何陰謀,出於本能的警惕白翎不願與她過多糾纏,寧可花點錢了結。
兩人彼此謙讓了一番,最終葉韻拿了六箱現金、一箱金銀珠寶以及兩袋小件古玩,總估價大概兩千多萬。白翎則有五千多萬,全部運到省城容上校在軍區的宿舍——容上校嫌宿舍濕氣重,直接把鑰匙給了白翎,從沒踏入半步。軍區宿舍外圍戒備森嚴,層層哨卡把守,安全絕無問題。
之後白翎每天在省城各大銀行奔走,將三千多萬現金分別存到近二十張銀行卡上,金銀珠寶和古玩小件則到銀行開通保險箱業務,貯藏到神秘厚重的金庫裡。
她沒有交給方晟。有趙堯堯那樣的理財天才,方晟根本不缺錢,況且這筆錢來路不正,她不想讓他沾邊。
對方晟來說,挫敗卓雄的陰謀是最重要的,順便斬落邱海波是意外之喜,並沒把陳建冬密室財富放在眼裡。
卓雄和應志揚被盤問了十多天,沒有確鑿證據證明與冬誠前期遭遇的一系列被黑事件有關,警方作出不予追究的決定。雖然如此,兩人再也無顏留在黃海,灰溜溜回到京都。從當初聽說陳建冬等人逃亡時留下巨額財富,到幾經挫折後功敗垂成,卓雄前後投入的數百萬人力物力全部打了水漂。
白翎回京都看望小寶,順便在圈子裡打聽了一下,才知道卓雄之所以咬定冬誠大酒店不放松,原來事出有因。陳建冬逃亡時與肖偉誠約定一個往北,一個往南,之後肖偉誠輾轉逃到香港,而陳建冬抱定“最危險的地方最安全”,索性躲到京都潛伏下來。為他提供庇護的也是京都地頭有名的流氓,叫束必河,七年前酒後滋事將兩名老人打成重傷,連夜逃出京都一路向前,尋了六七個道上朋友都被拒,還是陳建冬仗義收留了他,知恩圖報,如今罩著陳建冬也理所當然。
陳建冬躲在京都胡同裡十分憋屈——不敢出入娛樂場所防止警方突襲檢查身份證;不敢在公開場合露面;不敢合伙做生意。生活用品都得趁天黑後戴上墨鏡口罩去超市,時間長了嘴裡淡出鳥來,只能到偏遠一點的排檔打打牙祭,還得遮遮掩掩選陰影座位,期間若有穿制服的進來就坐立不安,匆匆打包離開。
一次偶然的機會,卓雄因為擺平道上糾紛請束必河吃飯,地點靠近陳建冬住處。因為卓雄是這家飯店股東,安全肯定沒問題,束必河便把陳建冬叫了過去。
同時是道上混的,意氣相投,加之很久沒有過如此熱鬧的酒宴,向來深沉精明的陳建冬不覺喝多了,暈乎乎間提到自己在黃海的輝煌,甚至吐露藏有一大筆錢,地點在某個酒店的密室裡。
當時桌上十多個人包括束必河在內絕大多數都處於中度醉酒狀態,也就那麼一聽,根本沒往心裡去。唯有卓雄,這些人當中酒量最大,頭腦始終保持清醒,當即心中一喜,端著酒杯連灌帶勸又哄陳建冬喝了幾杯,並旁敲側擊了解相關情況。陳建冬完全糊塗了,毫不隱瞞說出來。
事有湊巧,不久邱海波暗中運作空降黃海,卓雄之前與他有生意上的合作,遂密議此事,兩人一拍即合,決心設法挖出陳建冬的密室,狠狠發筆橫財。
漫長的審訊和盤問結束後,卓雄和應志揚灰溜溜回到京都,半個月都沒好意思露面,直到道上謠傳卓雄犯事被抓起來了,為穩定軍心,卓雄借老婆四十歲生日請了幾桌客,算是公開辟謠。他一直琢磨兩個蒙面人身份,又奇怪報警者是誰,暗中將破解機關、後來提前離開的八個人分別盤查,結論是沒有問題。他也懷疑邱海波耍了手腳,但綜合各路情報分析,那樣做對邱海波半點好處也沒有,事實上邱海波仕途遭到嚴重挫折,可以說升遷無望。
卓雄覺得黃海之行是有史以來輸得最窩囊、最沒勁的事兒,被人整得沒脾氣,鬧到最後找誰報仇都沒弄清楚。
總價值上億密室被查獲以及陳冒俊、肖治雄等人服罪判刑的消息傳到京都,陳建冬聽了兩眼一黑,茶杯“咣當”摔得粉碎,當場昏倒在地。醒來後痛不欲生,大罵卓雄、邱海波一伙人不是東西,大罵付連天、侯宮升等本地派忘恩負義,大罵張山、胡副總一幫馬仔愚蠢透頂!
罵到最後,滿腔怒火都落到方晟身上:若非這家伙在黃海掀風作浪,自己以及幾大家族怎會混得如此凄慘,連東山再起的老底子都被抄得一干二淨!
方晟,你等著,我陳建冬早晚有一天要重回黃海,討回失去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