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該說,夏想對對方的反彈早有預料,卻沒想到,對方情急之下,會不擇手段。
但也由此證明了一點,有人想保下桑天良之心過於強烈,以至於走了一步險棋。
而且還是險之又險的險棋。
在桑天良事件沸沸揚揚鬧騰了一天之後,到了下午,網上的討論依然熱烈,民意依然如潮,雷治學召開了省委常委會專門討論此事,將事件上升到了政治高度。
但在會上,卻被東方曉一句不軟不硬的話讓他吃了一個軟釘子。
“中宣部批評了省委宣傳部,對西省一有事情就捂就蓋的做法表示不滿。桑天良事件不同於其他的負面報道,沒有必要采取遮掩的手段刪貼、屏蔽。”
東方曉說話的時候,目光之中閃動著跳躍的光芒,不像是向雷治學認真彙報工作,倒像是得意地宣告什麼。
也得承認,東方曉太不會掩飾自己了,臉上的表情只差一點就明確地寫上幸災樂禍了。
好在張平少已經向他詳細彙報了從桑天良家中翻出的東西,現金和金銀財寶,總數不下一千萬!別的不說,單是一千金的貪污受賄的金額,就足以判處桑天良死刑了。
桑天良是不關雷治學多少利益,但雷治學很清楚,如果任由張平少將事情鬧大,由桑天良牽涉到狄國功,由狄國功再牽連出蕭雷,再由蕭雷為源頭,扯出整張晉陽官商勾結的關系網,晉陽勢必會有一場驚天動地的官場地震。
官場地震之後,必然是夏想大獲全勝,甚至會讓夏想奠定西省經濟轉型的良好開端,到那時,他在省委的威望就會大降,在夏想的光芒面前,他會黯然失色。
再加上王向前在背後對他煽風點火的鼓動,雷治學不能容忍夏想在西省的大舉收權之舉,但實在是夏想的手法太過高明,幾乎事事算計在內,讓他找不到反擊的理由。
省委書記也不是萬能的,不在理,又不掌握一手證據,就讓他在夏想嚴密的計劃面前,十分被動。
和市委常委會爭論一片最終沒有達成任何共識有所不同的是,省委常委會並沒有爭吵,但卻是一樣沒有達成任何共識,原本幾個堅定支持雷治學的常委,此次卻保持了沉默。沉默,就意味著中立。
中立,就表明了在桑天良事件之上,和雷治學、王向前保持了一定的距離。
在桑天良事件之中,夏想的影響力在西省省委,初步彰顯!
估計也正是在正面的市委常委會和省委常委會,都沒有收到預期的效果,才讓幕後人物決定鋌而走險,要走一步險棋。
……傍晚時分,在一處隱蔽的地點,範經綸、蕭雷、狄國功相對而坐,擺在幾人面前的不是大魚大肉,而只是一杯淡茶。此時的幾人,別說有心情大魚大肉了,連喝上一杯淡茶的心思都沒有。
範經綸一臉憂心忡忡的神情,他是晉陽市長不假,但卻是弱勢市長,好在強勢的常務副市長和他一心,他年紀大了,退下在即,也就抱著少艸心的想法,不再多管事情。只是桑天良事件一起,他不得不出面和張平少周旋,因為……事情牽涉到了他。
蕭雷倒還鎮靜,他看了低頭不語的狄國功一眼,問道:“國功,你說紀委方面掌握了多少桑天良的證據?桑天良手中,又有多少關鍵的證據?”
“我要是知道就好了……”狄國功愁眉不展。
昨晚事發的時候,狄國功在三姨太家中享受天倫之樂,當然不會想到李向文慘死一案驚動了夏想。他沒有什麼信仰,才不會相信善有善報惡有惡報的說法,認為現實就是弱肉強食的世界,誰拳頭大,誰權力大,誰就說了算。
李向文死了白死,是不識時務,是活該。
如果讓狄國功再選擇一次的話,他還是一樣不會放過李向文。當然,如果讓他提前知道他因為殺害了李向文而落了一個什麼下場的話,他肯定會後悔得腸子都青了。
只可惜,世界上沒有後悔藥可買,夏想對待如他一樣的人渣,也從來不會心慈面軟。
今天一早狄國功先從網絡上得知了桑天良事件,當時就震驚得目瞪口呆,半天才緩過神兒來。一開始他還以為是惡作劇,等打出了無數個電話之後,得知事情是真實地發生了,他幾乎喘不過氣來。
事情太突然了,太驚人了。
別人或許不清楚桑天良的重要姓,他卻是清楚。他幾乎所有的事情都有桑天良的參預,不管是收取煤老板的孝敬,還是如向李向文索賄一樣的事情,都經過了桑天良之手,甚至蕭雷和無數煤老板之間的交易,桑天良也一清二楚。
蕭雷交待他去完成的事情,不需要他親自出面的,都由桑天良代勞,可以說,桑天良就是整個市局的掌握領導秘密最多的一人。
桑天良的落網,就等於整個市局的網絡和內幕,有可能全部曝光。
狄國功不驚恐萬分才怪。
更讓他驚恐的是,別說是他不知道桑天良被關押在何處,就連蕭局也查不到桑天良的藏身之處,他就知道,壞了,對方是有備而來,要的就是想利用桑天良為突破口,將他和蕭局以及整個公安系統的關系網,一網打盡。
等狄國功看到網絡之上極盡詆毀之能事貶低了桑天良之後,又有人爆料出李向文事件,他差點驚叫出聲,李向文的事情做得天衣無縫,怎麼還有人能翻出舊賬,難道真是白曰見鬼了?
狄國功壞事做盡,從來沒有感覺到害怕,但現在,終於有了一絲後怕,感覺到了後背總有陣陣陰風。
今天的會面,是狄國功提議發起的,範經綸本不想來,在蕭雷的再三請求下,總算露面了。
“我看就靜觀其變好了,桑天良不會亂說話的。”範經綸一開口,就是消極的態度。
“範市長,你可不能在關鍵時刻退縮,市委裡面,只有你才能和張平少抗衡……”蕭雷說道,“張平少聯合紀委,明顯是欺負政法和公安線,你可得替公安系統多說話。”
範經綸微微眯了眼睛,沒有說話,狄國功暗罵一句老狐狸,卻腦中猛然打了一個激靈:“蕭局,索姓一不做二不休,既然別人下了狠手,也別怪我們不客氣了。”
“怎麼個不客氣法?”蕭雷一愣。
“我剛剛得到消息,已經查到了桑天良被關押的地點……”狄國功剛才沒注意到手機的震動,拿起一看,有一條短信讓他喜出望外。
“我去趟洗手間。”範經綸忽然如大夢初醒一樣,一下站了起來,迅速地離開了房間。
真是一頭唯恐惹禍上身的老狐狸,狄國功暗罵一句,不再理會範經綸,轉身對蕭雷說道:“蕭局,煤老板的私人保鏢有很多……”
蕭雷瞬間明白了狄國功的意思:“看守桑天良的人,會不會很多?”
“市局的主要力量還掌控在蕭局的手中,李雨澤能調動的人不多,他也不敢動用太多市局的人,否則很容易被我們查到。市紀委方面的話,也頂多出三個人,我估計,看守桑天良的人,不超過五個。”
……還真讓狄國功猜對了,看守桑天良的人,確實沒有超過五個。但狄國功卻不知道的是,他的身後,始終有一個尾巴,幾乎24小時不離他左右,他的一舉一動,都在嚴密的監視之下!
在桑天良被關押的第二天晚上,在桑天良還沒有吐口之前,在關押桑天良的秘密地點,出事了。
桑天良也不是草包,他也知道肯定會有人想方設法要救他出去,所以他就一口咬定不知道錢的來源,再追問,就推到阿眯身上,說是阿眯炒股賺的錢。
但對於紀委人員問及從阿眯家中搜出的其他帶著市公安局內幕的部分證據,他來了一個死不認帳,擺出的架勢就是死硬到底,不信撐不到狄國功出面救他的一天。
桑天良還真賭對了,他只硬撐了一天,就等來了救兵。
晚上,新一輪審訊過後,紀委人員一無所獲地離開房間,桑天良一人躺在床上,左思右想,越想越覺得阿眯家中的火著得蹊蹺,越想越覺得偷襲他的人身手了得,再仔細將事情前後理順一遍,他一下想通了什麼,從床上跳了起來——不好,對方既然陷害他的時候准備得如此充分,怎麼可能會將他安置在一處不算難找的地方,而且看守的人還這麼少?
難道又是一個陷阱?
念頭剛起,忽然聽到外面傳來幾聲雞叫——開玩笑,城市的夜晚聽到的半夜雞叫肯定不是好事——桑天良頓時打了個激靈,有人救他來了。他心中喜憂參半,喜的是,如果真能逃出去的話,趕緊一走了之,遠離西省。憂的是,萬一真是一個陷阱,救他的人,豈不是自投羅網了?
只聽外面傳來輕微的幾聲聲響,已經動手了,桑天良的心提到了嗓子眼裡,是逃出生天,還是一敗塗地,就在此一舉。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