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想意識到了氣氛的尷尬,急忙扭過臉去。他不是故作清高,而是心思如電,見肖佳這般模樣,定是受到了重大變故,萬一她惱怒之下,大罵他是色狼,他也只能擔了惡名。
肖佳的脾氣他以前可是領教過,就和一個小辣椒一樣,冷不丁就能嗆人一口,讓人惱也不是,怒也不是,只能自認倒霉。
好在肖佳只是出神地望了他半晌,雙眼空洞,表情呆傻,站在原地一動不動,只是臉上淚水長流,一副楚楚可憐的樣子惹人憐惜。要是以前的夏想恐怕還會和悶葫蘆一樣,假裝沒看見,不過現在的他卻站起身來,來到肖佳面前,遞過一張紙巾,說道:“擦擦臉,雨水對眼睛不好,容易刺得眼疼。”
肖佳木然地接過紙巾,卻沒有擦臉,而是攥在手中,緊緊握住不放,由於用力過猛,潔白的手上迸發一條條青筋,顯露一種觸目驚心的美。
她緊咬嘴唇,突然一把撲入夏想懷中,終於嚶嚶地哭出聲來,就如一個受了委屈的孩子,哭得格外痛心格外痛快。
夏想輕輕將肖佳攬在懷中,輕撫她的後背,卻說不出一句安慰的話,只是感受到她軀體之上傳來一陣陣體香和體熱,隨著她的抽泣,她在他懷中一聳一動,磨擦在他的胸膛之上,癢癢得令人難受。
一直哭了有5分鐘之久,肖佳才漸漸平靜下來,蒼白的臉上呈現病態的緋紅,夏想一驚,伸手一探她的額頭,熱得燙手。夏想一側身,右手扶住肖佳的右肩,左手攙住她的胳膊,將她半抱半拖扶到裡間——自從公司的人員大減之後,辦公室就空閑了許多,在裡間的兩間辦公室其中一間就被收拾出來,暫時當作了休息室。
夏想將肖佳安置到床上,見她雙眼迷離,心知她病得不輕,小聲說道:“李總那裡有退燒藥,我去幫你要來。你有干淨衣服的話,最好換一下,濕衣服穿在身上,寒氣入體,容易落下病根。”
肖佳只是呆呆地“嗯”了一聲,沒再多說一句話,就將頭埋進枕頭之中。
夏想帶上門,上了二樓,見李丁山已經穩穩地坐在了寬大的辦公桌後面,背靠舒適的老板椅,正閉目養神。
李丁山今年40歲,中等身材,偏瘦,前額的頭發明顯稀少,還刻意用後面的長發遮蓋住,讓他看上去顯得比實際年齡蒼老一些。
夏想本想好好找他談上一談,可是突然遇到肖佳發熱,知道病情耽誤不得,就向李丁山提出要退燒藥。李丁山問也沒問,從抽屜中拿出一盒藥,揚手扔給夏想。
夏想謝過李丁山,急忙下樓來到裡間,卻見肖佳已經和衣睡著,濕漉漉的衣服裹在身上,沒有蓋被子,曲線玲瓏……在男人眼中是春guang畢露,但落在夏想眼中,他卻沒有一點非份之想,心中卻是麻煩,不知道是不是該喚醒肖佳讓她吃藥換衣之後再睡……
最後夏想一咬牙,還是不忍心看著肖佳這麼受罪,就伸手推醒了她:“肖佳,起來吃藥,你這樣子睡下去,只會加重病情。”
肖佳起身,睜開迷茫的眼睛,看了夏想幾眼,突然眼中閃過一絲凶光,一揚手打了他一個耳光:“流氓,偷看我睡覺。你們男人都不是好東西,天天都是想著沾女人便宜的齷齪念頭!”
一巴掌打怒了夏想,他取出藥片,一把抱緊肖佳,強行將藥灌到她的嘴裡,又捏著她的鼻子喂了她幾口水,惡狠狠地說:“我管你倒管出是非來了,我活該成不?要不是看同事一場,你愛死愛活跟我有什麼干系?反正藥也喂你了,我也仁至義盡了,你愛不愛換衣服睡覺隨你,再病了也別怪我。”
夏想摔門而去,留下一臉驚愕的肖佳目瞪口呆。
再次來到樓上,李丁山還在出神。
夏想將剩下的退燒藥還給李丁山,然後自顧自在坐在一旁的椅子上,琢磨著如何開口。
二樓和一樓的布局稍有不同,不同於一樓有四五間房間,而是只有三個房間,中間一處30平米的客廳,一個過道連著兩個各有10多平米的房間,另外還有一個衛生間和一個涼台。
客廳之中,養著一株長勢旺盛的秋海棠,是李丁山最鐘愛的植物。
“小夏,有事不?”李丁山收回心思,突然開口問道。
夏想坐直了身子:“李總,關於火車站廣場室外大型液晶屏項目,我有一些不太成熟的想法,想跟你彙報一下。”
在1998年,室外大型液晶屏絕對是新興事物,而作為新興的城市燕市,在全國範圍來看,並不算是發達地區,在此時只在最繁華的山中街中部,有一塊一米寬兩米長的發光二極管室外液晶大屏幕,而且還只是簡單的兩色二極管,顯示效果極差,但就是這樣,也曾經在燕市引起轟動。
李丁山運作的項目,也就是他花費50萬元啟動資金,全力以赴想要打一個漂亮的翻身仗的大型室外液晶屏項目。按照他的設想,他要在最繁華的火車站的站前廣場豎立一塊巨大的液晶屏,要用最先進的三色led技術,真彩顯示,面積高達6米乘以10米,是一塊60平米的越大液晶屏幕,可以在夏天最晴朗的中午,在陽光最強烈照射的情況下,依然可以清晰地顯示出播放內容。
而在液晶屏幕的兩側,承重液晶屏幕重量的是兩個5米見方的方柱,方柱設計成承重結構,同時裡面又是辦公室,負責液晶屏幕播放內容的錄制和剪輯。正是由於這個基建部分,才有了夏想的用武之地。因為夏想大學所學的專業是工業與民用建築。
現在的夏想說實話也有些佩服李丁山的眼光,能夠在1998年就想到建造這麼一個龐大的視頻平台,真要是建成並且投入實用,憑借李丁山的關系網,拉來一些本地乃至全省大型企業的廣告不在話下,一年下來賺上幾百萬元也有可能。
不過整個工程投入巨大,基建部分造價不足100萬,但整塊液晶屏的關鍵部件全部需要進口,報價高達1000多萬。李丁山當然拿不出1000萬元,他連100萬都沒有,但他有頭腦,有關系網,他和工行的一個支行的行長李開林關系密切,最終與李開林達成協議,以地皮和整個液晶大屏幕為抵押,由銀行預先提供全額貸款,占百分之五十一的股份,他負責整體策劃和前期審批,占百分之四十九的股份,雖然失去了控股權,但相比前期不到50萬的投入,還是一筆非常劃算的生意。
九十年代時,國家允許銀行以貸款形式參預企業經營。
高海是李丁山的同班同學,和李丁山關系匪淺。
夏想心裡清楚,一個月後,火車站的地皮批文終於拿到了手,但李開林卻在之前被調離支行,到了市行當了一名沒有實權的副職,新任行長將李開林和李丁山簽定的協議擱置,李丁山再緊急尋找其他銀行合作,卻為時已晚,國家政策大變,不再支持銀行介入企業經營,最終液晶屏項目流產,空有一紙可以開工的土地批文,卻沒有啟動資金,李丁山一敗塗地,再也沒有東山再起。
其實現在已經有了隱隱的風聲,傳出國家已經出台了政策,要嚴格控制銀行放貸,但還沒有下發文件。李丁山仗著已經和銀行方面簽定了協議,並不將此事放在心上。他自然不會知道,事情會有突然轉機,李開林居然會出人意料地被調離。
“李總……”夏想思忖再三,決定還是要快刀斬亂麻,給李丁山提醒一下,因為時不我待,在他的記憶中,宋朝度失勢也就是這兩個月之內的事情,萬一等李丁山反應過來時已經晚了,到時大錯鑄成,一切計劃就會付之流水了。
宋朝度雖然現在還是省委常委、省委秘書長,但很快他就會因為和省委書記不和,在省委書記的運作之下,因為省委書記在京城中強有力的背景,他因此失去了常委的頭銜,同時被調到了一個不重要的部門。
“火車站的液晶大屏幕項目,我認為前景不太明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