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十來分鐘不到,蕭崢就聽到外面發出哢嚓、砰砰的聲音,然後又是時而叮叮當當、時而咯咯嘭嘭,大約忙活了一個多小時,雷昆步敲了黨員活動室的門,蕭崢說了一句“請進”之後,雷昆步進來的步子近乎是在跑:“蕭書記,您的辦公室我們收拾好了。請您移步到縣.委書記辦公室吧。”
馮星空也馬上跟了進來。
蕭崢也不驚訝,就道:“好。”蕭崢站了起來,雷昆步就在前面引路,蕭崢就走出了黨員活動室,馮星空馬上捧起了蕭崢的辦公文件和茶杯等等,還有紀委書記納俊英送過來的棉被也抱上了,一起送往了縣.委書記辦公室。
蕭崢走入這間辦公室,裡面有清新劑的味道,很明顯是想要驅除原主人的氣息。但是,從牆壁之內,地板下面,還是會冒出原來的味道。一個房間,就如一套衣服或者一塊毛巾,有人穿過了,就會留下這個人的氣味,恐怕要非常非常長的一段時間才會散去。可作為一名領導干部,蕭崢早就習慣了這種變動。
有些領導恐怕在同一個辦公室、同一張沙發上干過見不得人的事,可當你進入之後,就得有這個能力、這份自信,將人家的東西給覆蓋掉,在最短的時間內變成你自己的味道。要讓周邊的人,以最快的速度將前人遺忘掉,似乎你一直就是這裡的主人,這才是本事。
這間辦公室的裝潢是堂皇的,辦公桌是沉重的紅木,沙發是黑色真皮,地板似乎才剛打過蠟。置身其中,很難想像這是一個貧困縣縣.委書記的辦公室啊。
縣.委辦主任雷昆步還以為蕭崢對這個辦公室不滿意,說道:“蕭書記,當初列書記到了之後,對這間辦公室重新進行了裝修,要是您不滿意的話,我們可以重新進行裝修的,辦公家具也可以置換一批。”
蕭崢知道雷昆步想討好自己,他暫時也不想打擊他的積極性,就道:“裝修很不錯,這批家具也挺高檔嘛。我都很喜歡。”蕭崢心裡想,置換?那不都是錢?有這個錢,還不如去維護一下革命遺址、修幾米路,或者是給一家老百姓搬一下窯洞呢!但是,蕭崢不想把這種話說出來,他不想在雷昆步面前表現得太過高風亮節。
水至清則無魚,把高風亮節掛在嘴上的人,背後說不定問題多得很。人這種動物,總是有兩面性,你這方面表現得越好,在某個不為人知的地方,恐怕就隱藏著不可告人的秘密。好事不是說出來的,是干出來的;好人也不是吹出來的,是做出來的。
雷昆步聽到蕭崢說喜歡這些高檔家具,心裡果然也就安定了一分。旁邊的副主任馮星空似乎也松了一口氣,這等於是給他減少了不少麻煩事,你以為裝修一個辦公室、置換辦公家具是好玩的事情嘛?搞不好夠他折騰好幾個月的呢。現在這個麻煩就省去了。
馮星空幫助蕭崢將相關物件給放好了,道:“蕭書記,需要添置些什麼,盡管吩咐我。”蕭崢笑笑道:“暫時不用。”雷昆步道:“蕭書記,那您先休息一下。等會晚飯還是在食堂嘛?”蕭崢道:“食堂。”雷昆步道:“那等會我來叫蕭書記。”蕭崢點頭道:“好。”雷昆步道:“那我們先去忙了。”
“稍等。”蕭崢忽而又叫住了他們,道。雷昆步和馮星空只好停步,不知道蕭書記還有什麼事,一顆心到底還是有些惴惴,生怕他提出什麼麻煩事來。
只聽蕭崢道:“雷主任、馮主任,這個事情,我們統一一下口徑,萬一列賓主任問起,這個辦公室為什麼被撬了。你們就說,是我吩咐的。”
“這個……”雷昆步和馮星空相互看了一眼,很難為情。
蕭崢道:“就這麼說,這個口徑必須統一。這是我的要求,你們得答應下來。”雷昆步和馮星空心頭一陣感激,今天這個事情,完全是雷昆步選擇了站在蕭崢這邊,才采取的舉措。
可蕭崢卻說這是他的意思,等於是給雷昆步挑了擔子,這樣雷昆步和馮星空也就不用為難了,他們倆也就不用得罪列賓了!
兩人一同朝蕭崢鞠躬道:“謝謝蕭書記替我們挑擔子!”蕭崢眼珠咕嚕嚕又轉了下,沒有立刻回答他們。這讓雷昆步和馮星空又有些茫然,不知道蕭書記在想什麼。
蕭崢道:“你們辦公室也不容易,能少得罪一個人,就少得罪一個吧。”能為下屬考慮到這個地步,雷昆步和馮星空不動容都不行了。雷昆步立刻道:“我今天一定讓蕭書記的車子回到縣.委大院來!”蕭崢點點頭說:“有勞了!”
雷昆步回到辦公室之後,就給前縣.委書記列賓打了電話:“列書記啊,不好了!”列賓此刻正在從銀州回來的路上,他的房子在寶源縣,這會兒正從盤山市進入寶源縣。盡管雪已經停了,可盤山市內國道上的積雪還沒完全打掃干淨,有的路段司機要開得相當的小心,才不至於打滑。可當車子進入寶源縣之後,國道雖然仍是顛簸而狹窄,可積雪卻已清掃得干干淨淨!
向兩邊看去,石子路、黃土路上的雪竟然也都被鏟到了路邊。寶源縣怎麼一下子比盤山市做得好這麼多?!就在列賓如此納悶的時候,他原來的縣.委辦主任雷昆步打電話來了。
“列書記啊,不好了!”雷昆步開頭就來這麼一句,一下子讓列賓的感覺非常不爽,他斥道:“大驚小怪什麼!有事情說。”雷昆步繼續大驚小怪:“列書記,您不知道,新來的蕭書記,把您的辦公室門給撬開了,還讓人把您的東西搬到了馮星空的辦公室!”
“有這種事!”列賓實在沒想到,蕭崢一個援寧的掛職干部敢來這一招。他本來以為,蕭崢初來乍到,沒有根基,肯定不敢做這種事,所以他才敢將辦公室門鎖了,鑰匙拿走了,故意給蕭崢一個閉門羹。
沒想到蕭崢直接將他辦公室的門給撬開了!還將東西給扔了出來!這人看來是有點手段的!是自己小看他了!
可要說蕭崢錯了嘛?也找不到錯的地方。畢竟他列賓已經被免去了縣.委書記的職位,他占著辦公室是沒有道理的,這個事情說出去也不響。列賓只能把這口惡氣給吞下去。他就道:“算了,我在市裡已經有了辦公室,縣裡的辦公室,我也不在乎。”雷昆步卻又問道:“可是,您的東西被搬到了馮星空的辦公室,要不我今天就給您送過去?”列賓說:“這個不著急。”
雷昆步又道:“列書記,還有一個麻煩事要向您彙報呢!”
“麻煩”這兩個字,是列賓最近特別不想聽到的一個詞。從寶源縣.委書記被調任市民政局局長,他已經很“麻煩”了,他不需要有更多的麻煩。可雷昆步偏偏又說到了“還有一個麻煩”,列賓雖然不想聽,可又不得不聽。畢竟要是錯過了什麼重要消息,可能會帶來更大的麻煩。於是列賓不得不問道:“你說吧,到底什麼事?”雷昆步又道:“列書記,新來的蕭書記說,今天必須看到他的公務用車,否則他說會向市.委陳書記彙報這個事情,說你占用他的車子。”
“媽的,這個蕭崢!也欺人太甚了吧!”列賓聽了火冒三丈,“我用這個車怎麼了?!”列賓並不覺得,欺人太甚的其實是他自己。如今被人家逼急了,他反而把責任推到對方身上。雷昆步道:“列書記,我也跟他解釋了,說列書記用幾天就會還過來的。可他卻說,今天必須見到車,否則肯定給陳書記彙報。”
列賓是知道陳青山書記為人的,他和西海頭市長戴學松不一樣。戴學松只會關照他圈子裡的人,可陳青山卻是按照規矩辦事的,要是誰故意破壞規則,陳青山基本上會管。占用蕭崢公務用車的事情,列賓沒道理,陳青山肯定不會替他說話。
況且列賓平時跟戴學松走的近,陳青山肯定是有感覺的。這次江中省要派一位干部來掛職縣.委書記,西海頭市有那麼多縣,為什麼偏偏將他列賓從位置上拎走了,應該跟他與市長戴學松走得近大有關系。
要是蕭崢去告狀,說不定又給了陳青山一個打壓自己的機會!列賓不想冒這個險,就說:“媽的,我等會讓駕駛員把車子開過去。”雷昆步任務完成,馬上道:“那就太謝謝列書記了!很對不起啊,列書記。”
列賓說:“你一定要幫我盯著蕭崢,他只要有半分違規,你就給我傳遞消息,我要讓這個江中人盡早混蛋!”雷昆步道:“是,列書記!”可他心裡卻想,自己百分之九十以上,是不會替列賓通風報信的。
當天晚上八點左右,蕭崢的座駕就回到了縣.委大院。雷昆步向蕭崢彙報了,蕭崢道:“雷主任辛苦了,駕駛員先不用安排,我要將我在江中的駕駛員調過來。”駕駛員很重要,雷昆步知道蕭崢要用自己人,就道:“好。”
雪停之後,抗災工作基本也收尾了。各縣區將受災情況上報了市裡,市.委書記陳青山看到各縣區的表格,點頭道:“寶源縣.委書記,雖然是江中新來的,照理地理民情都不熟悉,可寶源縣的抗災工作卻最為扎實,做到了0人死亡,這很不容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