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說巧不巧,惠朋從樓裡出來,朝食堂方向才走了兩步,就看到前面兩個身影也正朝食堂方向走去。這兩人,不正是市委書記蕭崢和他的聯絡員楊學虎嗎?而且,他們身旁,也沒有人護衛或陪同,惠朋這個時候走上去,就能把話帶給蕭書記了!
正當惠朋加快腳步,打算追上去的時候,忽然在斜坡上停著的一輛公務車後視鏡中,發現身後有一個人。惠朋心裡莫名一跳,轉過身去,那個人忽然也轉過身去了。此人,也是白襯衫加西褲,手中抓著一台手機,跟一般的機關工作人員沒什麼兩樣。然而,惠朋還是敏感地覺得,這個人恐怕有些不對勁。
所以,跟在自己身後的人,惠朋猜測他肯定有問題。於是,惠朋也就不敢直接追上蕭崢和楊學虎了。惠朋生活簡單,可不等於他不怕死!在東草這個社會裡,天王幫還在橫行,惠朋可不想因為帶話這個事情,把自己的性命給陪上。所以,惠朋便放慢了腳步。前頭,蕭崢和楊學虎正朝食堂走去。他惠朋雖然也朝食堂走,卻沒有快步追上去,只是不緊不慢,還時不時拿起手機看一眼,給人的感覺,他本身就是去食堂吃飯。後頭,惠朋借著一輛輛車的後視鏡,看到那個人還是跟著自己。
惠朋更加肯定,那個人是在跟蹤自己。到食堂內,蕭崢和楊學虎也開始排隊,一些領導忙著給蕭書記讓座,可都被蕭書記婉拒了。
惠朋故意排在另外一隊。通過櫥窗的反光,惠朋發現那個跟蹤自己的人,就排在自己這個隊伍後面。這個人雖然也裝作左看右看,可是當望向自己時,那目光明顯有區別,惠朋更加確定不疑了。要是自己這會兒去找蕭崢和楊學虎,把錢筱的話帶給他們,那個人應該還不敢上前來阻止,可事後自己能否安全回到家,就是一個大問題了!
惠朋之所以過簡單的生活,一個重要的原因是他惜命。他可不想今天就送命。所以,輪到他打菜的時候,惠朋要了兩個菜、一碗米飯,說“打包”,隨後就離開了食堂,以便向那個跟蹤者表示,自己只是來打包一個晚飯而已!
惠朋從食堂的玻璃門上,看到那個人沒有打飯,立刻離開了隊伍,又跟上了惠朋。事情,已經明白無誤了。惠朋到了電動車停車場,將盒飯塞入了後備箱,開動電驢就出了市委市政府大院,回家。可惜,今天是無法將錢筱的話,帶給蕭書記了!電驢剛出大門,惠朋忽然在步行道上,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是一名女子,正背著一個單肩包,挺帶勁地往前走。
惠朋心頭忽然轉過了一個念頭,可在經過這名女子的時候,他沒有停下來,反而加快了速度,從女子身邊掠了過去。該女子本來正瞥見了惠朋,還想跟他打個招呼,沒想到他卻飛也似地開過去了。“惠朋這家伙!”女子抱怨了一句,無可奈何地笑了笑,繼續往前走去。
這名女子就是市委辦督查室的呂池琴。今天呂池琴特別高興,因為她下午得知了秘書辦的錢筱被“退編”了!其實,錢筱在兩天前就已經被公安帶走,只是市委辦的高層知道,但是不提,抱著會有反轉的希望,可現在市委組織部和市編辦已經會議通過了“退編”的決定,市委辦主任趙榮辛也沒有辦法,紙包不住火了。
聽到這個消息,呂池琴就對主任蔡海東道:“今天晚上,我們聚一個,慶祝一下!”蔡海東道:“池琴,你這樣是不是太幸災樂禍了?”
“為什麼不能幸災樂禍一下?”呂池琴卻愛恨分明地道,“你不知道錢筱平時是怎麼對我的?我上次靠近一下書記辦公室,她就上來說,這不是我該到的地方。她還真把書記辦公室旁邊那塊區域,看成是她的領地了!這還是其次,最主要的,我感覺啊,咱們市委辦的風氣要變了,蔡主任,你說是不是?”
蔡海東點上了一根煙:“你的意思是,奉承拍馬的風氣?”呂池琴笑道:“不僅是奉承拍馬,還有以利益交換來謀求升職的!所以,蔡主任,你的春天恐怕真的要到了!”“噓,你這句話,可不能再隨口說了!”蔡海東提醒道,“上次說了,差點惹事!”呂池琴道:“好好,我不隨口說。今天晚上吃個晚飯總沒問題吧?”蔡海東道:“晚飯,我請你吃,地方你找,我等領導走得差不多了,就過去。”呂池琴笑道:“行啊,那我就讓蔡主任破費了!”
所以,下班之後,呂池琴就先跑出去找地方。這些年來,呂池琴都不怎麼順,但卻堅持著走路上下班的習慣,一方面鍛煉身體,另一方面也能散散心。今天剛剛出了市委大院,瞥眼就瞧見了市編辦的惠朋從她身邊呼嘯而過。呂池琴是惠朋的學姐,也知道惠朋這個家伙人有點怪,但不管怎麼樣,惠朋和她一樣考上了公務員,而且在仕途上惠朋也似乎沒有太大的空間,但是為人隨和,呂池琴有些晉升方面的政策問問他,惠朋這個家伙總是熱心作答。
所以,呂池琴也覺得惠朋這人還不錯,一年也會有一兩次叫他下個館子。剛才她看到他,就想叫住他,沒想到這家伙把電驢開得和跑車一樣快,追都追不上。
呂池琴找了一家小館子,要了可坐四個人的小包廂,把地址和包廂發給了蔡海東。然後點了菜,喝著茶,看著手機,等蔡海東過來。這些年來,呂池琴一直郁悶,像今天這樣舒暢的感覺,還真是少之又少!
不一會兒,蔡海東就打電話來說:“我出來了。”呂池琴說:“我讓老板上菜了。”當這家館子裡的虎皮雞、燒腊、東草鳳爪、鮮朱卷、芙蓉月餅等特色菜上來之後,蔡海東也來了。蔡海東一看桌上的菜,道:“這點菜夠不夠?不夠的話,就加菜,反正都請了,讓你吃個飽!”呂池琴笑道:“夠了,不夠再加,不要浪費嘛。喝什麼酒?”蔡海東道:“還喝酒啊?”呂池琴道:“那是啊,要慶祝總要喝點。兩瓶大珠啤吧?”蔡海東道:“行,就大珠啤,一人一瓶!”
啤酒衝入杯子裡,泡沫就騰了起來,蔡海東和呂池琴碰了個杯,兩人一口喝了,不約而同地道:“痛快!”隨後,兩人都笑起來!
忽然,呂池琴的手機響起來。呂池琴一看,竟然是“惠朋”兩個字!呂池琴忍不住笑了,惠朋這個家伙,先前開著電驢從自己身邊飛過去,叫都叫不住,這會兒卻又打電話過來了。呂池琴就對蔡海東道:“蔡主任,是市編辦的惠朋,我接個電話。”蔡海東也常聽呂池琴提起,所以也知道惠朋,就說:“你接吧,我吃個月餅。”
中秋佳節將近,這家飯店裡已經開始賣廣式月餅,以芙蓉月餅最為暢銷,蔡海東就先吃起來,填肚子。
呂池琴接通了電話,問道:“惠朋,你這個家伙,剛才在大院門口,我就看到你了,我想喊你,可你開著電驢一陣風就過去了,喊你都來不及!”惠朋道:“呂學姐,我看到你了!”呂池琴驚訝:“你看到我了?那你還騎那麼快?故意不跟我說話!怎麼,現在良心過不去了?”“不是過意不去。”惠朋道,“我剛才有事情。呂學姐,你能不能幫我一個忙?不,其實是幫另外一個人的忙?”
呂池琴問道:“幫誰的忙?”惠朋道:“錢筱。”“什麼?”呂池琴一聽簡直有些不敢相信,“為什麼幫她的忙?我誰的忙都可以幫,可就是這個人的忙不能幫!”呂池琴這會兒正要和蔡海東一起慶祝錢筱被抓、被退編呢!怎麼能幫她的忙?
惠朋道:“呂學姐,你聽我說呀,幫她,可能對我們大家都有好處!”呂池琴不太相信:“對我們有什麼好處?”惠朋就把今天自己接到領導交辦的任務,去看守所見了錢筱的事情說了,並道:“她現在知道自己已經沒希望了,所以想要檢舉一些壞人。但是,看守所的人,是不會把她這種訴求帶出去的!”呂池琴想了想,問道:“她想要干什麼?”惠朋道:“只要讓蕭書記知道她的訴求。今天我本來可以在食堂向蕭書記彙報的。結果,我發現,有人在跟蹤我。呂學姐,你是委辦的人,應該能見到蕭書記吧?你幫我帶個話,行不行?我想來想去,這樣應該是最安全的。”
呂池琴道:“我知道了,你讓我考慮考慮。”惠朋道:“謝謝呂學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