縣大院。
趙傑出吃過午飯後沒有回家，在辦公室午休了一會後，下午上班，趙傑出將縣環保局局長周偉叫了過來。
這會趙傑出將周偉叫過來，他隱隱猜到了什麼事，進門後主動問道：“趙縣長，是不是為了三北鎮那家塑料廠的事？”
“可不是，今天上午被督察組點名了，現在這事是喬縣長親自督辦，喬縣長把任務交代下來了，咱們也不能啥也不做。”趙傑出嘆了口氣，“周局，這事就辛苦你了，你下午親自跑一趟，今天務必就要讓塑料城關停整改。”
“趙縣長，跑一趟倒是不辛苦，但就怕塑料廠那邊不配合啊。”周偉苦笑，“他們要是不配合，我總不能強制把他們工廠封了。”
趙傑出聽到這話，眉頭擰了起來，這何嘗不是他所擔心的。
沉思片刻，趙傑出道，“算了，我跟你一起去吧。”
“趙縣長親自出馬，那自是再好不過。”周偉聞言一下松了口氣。
趙傑出此刻也是頭疼，他又何嘗想親自出馬，但一想到喬梁的吩咐，趙傑出也是無奈，他必須對喬梁有個交代。
兩人談完，周偉隨即去安排人，而後，一行人直接前往三北鎮。
三北鎮金發塑料廠，這是用老板蔡金發名字命名的公司，金發塑料廠是三北鎮最大的企業，亦是松北縣重點企業，因為每年都能給縣裡創造不少稅收，再加上幫縣裡解決了一些就業，所以塑料廠一直以來都頗受縣裡照顧，別的不說，單單因為塑料廠污染問題，塑料廠周邊村民沒少到縣裡告狀，但縣裡從沒有真正重視和處理過這事，這就是縣裡邊對塑料廠的偏袒。
但這次無疑跟以往不一樣，這次是直接驚動了省裡下來的督察組，被督察組點名批評，所以就算是縣裡也不敢在這個節骨眼上過分的幫忙遮掩，免得撞到槍口上。
趙傑出和周偉帶著環保局的執法人員趕到塑料廠時，此刻，塑料廠的煙囪正排放著滾滾濃煙，趙傑出一下車就聞到了刺鼻的味道，有過敏性鼻炎的他登時就打了幾個噴嚏。
“之前還稍微收斂一下，從白天改為晚上生產，現在被督察組點名，反倒是明目張膽了啊。”趙傑出看著正在排放煙霧的煙囪，臉色有些難看。
“不知道廠裡在搞什麼，我馬上打個電話給他們廠長。”周偉連忙說道。
周偉拿出手機撥打了一個號碼，一會，一輛寶馬車就從遠處駛來，車子到了近前停下，只見塑料廠老板蔡金發從車上下來，滿臉笑容迎上來：“哎喲，今天是吹什麼風了，怎麼把趙縣長和周局長二位貴客給吹來了。”
看到蔡金發，周偉快步走上前，低聲道：“蔡總，你們怎麼回事，今天你們才被督察組點名，怎麼反倒明目張膽的開工生產了，趙縣長都生氣了。”
聽到蔡金發的話，蔡金發呵呵一笑，他已經搞定了苗培龍，自然不怕趙傑出這個分管環保的副縣長，走到趙傑出身前，蔡金發笑道：“趙縣長，我也是沒辦法，這不，有些訂單需要及時交付，我只能加班加點開工了。”
“蔡總，你這樣搞，是故意要讓縣裡難看是嗎？”趙傑出不悅道。
“趙縣長可別這麼說，我沒那個意思，確實是因為趕訂單我才讓工人趕緊開工的。”蔡金發笑了笑，“而且我這樣也是為了配合縣裡。”
“配合縣裡？”趙傑出疑惑地看了蔡金發一眼，“你這話什麼意思？”
“趙縣長，實不相瞞，我這邊只要加班個五六天，就能把手頭比較急的幾個訂單生產完，到時候我會讓工廠停工一些日子，那樣也算是配合縣裡的整頓嘛，到時候督察組要是再下來暗訪，也不用害怕被抓現行了。”蔡金發道。
“你的意思是你這邊再過五六天就停工？”趙傑出皺了皺眉頭。
“對，差不多是五六天，到時候肯定會停工一陣子的。”蔡金發笑了起來，“不管怎麼說，被督察組點名了，我們也會做做樣子。”
“蔡總，這次怕不是做做樣子能應付過去的，我覺得你們最好下大力氣進行整改。”趙傑出撇撇嘴，“該花錢引進環保設備就花錢引進，否則以後的麻煩肯定還不少，你經營企業，也不想隔三差五就有麻煩不是？”
“趙縣長說的在理，我會考慮的。”蔡金發隨口笑道。
見蔡金發明顯在敷衍自己，趙傑出搖了搖頭，知道對方未必能聽進自己的話，趙傑出也懶得多說。
想了想，趙傑出道：“蔡總，不是我不通融你，這次實在是督察組盯上你們廠了，所以你們必須馬上關停整改。”
“趙縣長，就五六天的時間，怎麼就不能通融呢？我們廠好歹也為松北縣的經濟發展出了一份力不是？多的不敢說，就拿三北鎮來說，我們廠說是養活了小半個鎮子，這一點不誇張吧？”蔡金發淡然道。
“你們養活了小半個鎮子沒錯，但你們也毀了大半個鎮子，看看你們廠子周邊那些農田河水，農田成了毒田，河水成了毒水，大半個鎮子都受了影響。”趙傑出不客氣地說道，因為這次已經被督察組公開點名，再加上喬梁要求嚴肅處理，趙傑出也不打算再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趙縣長要這麼說那就沒意思了，照你這話，我們廠子就沒給縣裡做過半點貢獻，只給縣裡帶來危害了，是嗎？”蔡金發臉色冷了下來。
趙傑出皺皺眉頭，道：“蔡總，我今天來不是跟你討論這個的，是來通知你們廠子關停整改的，這事你們要遵照執行，沒有絲毫打折扣的余地。”
“趙縣長，很抱歉，你這個要求我們做不到，這五六天我們得趕訂單。”蔡金發淡淡回應了一句，隨即轉身走向廠裡。
“蔡總，你……”趙傑出呆了呆，沒想到蔡金發竟然敢如此放肆頂撞他，這說是公然打他的臉亦不為過。
看著蔡金發走遠，趙傑出氣得差點罵娘：“反了反了，這個蔡金發，越來越過分了。”
“趙縣長別生氣，我過去和他說說。”周偉連忙說道。
周偉追上蔡金發的腳步，道：“蔡總，你這是干嘛？你這公然頂撞趙縣長，讓趙縣長臉面往哪擱？”
“周局長，不是我要頂撞他，是趙縣長也沒給我留面子嘛。”蔡金發笑了笑，“周局，反正我們工廠這五六天得趕訂單，停工是不可能的，這事我已經跟苗書記溝通過，苗書記已經答應了。”
“苗書記答應了？”周偉聽到這話一下愣住，看著蔡金發走進廠裡，周偉沒再跟進去，轉身走向趙傑出。
“趙縣長，蔡總說他們這幾天繼續開工這事，已經得到苗書記允許了。”周偉如實彙報道。
“苗書記允許了？”趙傑出一臉驚訝，不過想到剛剛蔡金發那有恃無恐的姿態，趙傑出對這話不由信了幾分。
“真是亂彈琴，回頭督察組再殺回來，看他們怎麼交代。”趙傑偉氣得甩手離開。
見趙傑出走上車，周偉也跟著上車，道：“趙縣長，應該不會這麼巧，督察組剛走，不大可能在五六天內又下來，可能苗書記也是考慮到這一點才答應的，畢竟塑料廠是咱們縣裡的納稅大戶，總歸是要給他們一點面子。”
“反正我是不管了，愛誰誰，真出了事，別事後推卸責任。”趙傑出惱火道。
見趙傑出生氣，周偉也不由噤聲，不敢再多說什麼，這事涉及到苗培龍，周偉壓根不敢多嘴。
塑料廠裡，蔡金發走進去後，一名年輕人迎了出來，年輕人是蔡金發的兒子，叫蔡進，染著一頭醒目的紅發，還戴著個耳釘，一看就知道是個混子。
看到父親過來，蔡進道：“爸，你不是去縣裡了嗎，我以為你晚上才回來呢。”
“我也是剛回來，再晚一步，環保局都要帶人把我們廠子封了。”蔡金發一臉煩躁，“督察組那幫人真是陰魂不散，之前咱們改成晚上生產，沒想到他們竟然也來蹲點，現在搞得縣裡要動真格的了。”
“爸，那現在怎麼辦？”蔡進著急道。
“還能怎麼辦，我已經搞定苗書記了，咱們這幾天就加班加點生產，把手頭比較急的訂單完成後關停一陣子，避避風頭，也算是給縣裡一個交代，回頭咱們再悄摸摸開工。”蔡金發說道。
“爸，我就知道你肯定有辦法。”蔡進笑哈哈道。
“你個混球，別整天就知道吃喝玩樂，這幾天多幫忙在廠裡盯著，千萬不能出一點岔子，尤其是不能讓記者靠近，要是讓記者拍到，咱們可算是頂風作案了，到時候督察組問下來，苗書記那邊都不好幫我們說話了。”蔡金發敲著兒子腦袋說道。
“爸，你放心，這五六天，我親自帶著保安隊在廠子周邊巡邏，要是有記者過來，我非得給他們一點顏色瞧瞧。”蔡進拍著胸膛道。
聽到兒子的話，蔡金發點了點頭，只當兒子是撂狠話，也沒太往心裡去，往自個辦公室走去。
時間一晃到了傍晚，今天下午到南山鄉考察的喬梁，在鄉裡吃過晚飯後，便返回縣裡。
這是喬梁上任三天後第一次下去考察，第一站就放在了松北縣最窮的南山鄉。
南山鄉距離縣城有四十多公裡遠，從縣城到南山鄉要途經好幾個鄉鎮，三北鎮就是其中之一。
此次下來考察，喬梁輕車簡從，只帶了許嬋這個辦公室主任，還有司機。
三人從南山鄉返回縣城時，路過三北鎮，喬梁想到塑料廠的事，心頭一動，對許嬋道：“三北鎮那家被督察組點名的塑料廠，是不是就在這附近？”
“好像是。”許嬋點了點頭。
“那我們過去看看。”喬梁看向前頭的司機小劉，“小劉，你知道地方嗎。”
“我知道，就離這邊主干道不遠，咱們從這開車過去，十分鐘就能到。”司機小劉點頭道。
“好，那咱們過去看看。”喬梁道。
車子在鄉間公路上行駛著，約莫十來分鐘後，車子就到了金發塑料廠外。
喬梁下車後就聞到了嗆人的氣味，抬頭看去，見工廠的煙囪還在排放廢氣，喬梁臉一下黑了下來，趙傑出到底在干什麼，把他的話當耳邊風？這就是給他的交代？
“上午督察組才開會點名批評，現在工廠還在生產，環保局的人到底是干什麼吃的？”喬梁怒道。
“可能環保局的人還沒來得及查辦吧。”許嬋替環保局說了句話。
喬梁聞言火氣更是往上竄：“就這辦事效率，我看都別占著茅坑不拉屎了，回家種地算了，換想干的人來干。”
喬梁說著話拿出手機，對著空中正在冒煙的大煙囪接連拍了好幾張照，因為夜晚光線不好，喬梁還開了閃光燈，先把照片拍下，回頭質問趙傑出的時候才有證據，免得對方又敷衍他。
拍完照，喬梁冷聲道：“我們再四下走走。”
喬梁三人正要往工廠邊上走，這時從旁邊衝過來幾個穿著保安制服的人，與此同時，工廠的門衛室的門也打開，三四個保安也從門衛室衝出來。
“把他們給我扣住，先關到儲物室去，這幫狗記者，今晚老子親自巡邏，還真讓老子給碰上了。”蔡進推開身前的兩名保安，指著喬梁三人罵道。
原來，剛剛喬梁拍照的舉動惹了禍，白天才在父親面前誇下海口的蔡進，晚上親自帶著保安巡邏，看到喬梁拍照，蔡進立刻就認定喬梁是記者。
見周邊七八個保安圍上來，許嬋嚇一跳，連忙要報出喬梁身份，喬梁拉住了許嬋，衝許嬋搖了搖頭，淡然道：“別聲張，我倒要看看他們想怎麼樣。”
“喲，還蠻有種的嘛。”蔡進指著喬梁，對身旁的保安道，“把他們先關到儲物室去，在老子的地盤上，跟老子橫什麼？”
“喬……”許嬋大急，剛要喊出來，卻是再次被喬梁用眼神制止住。
喬梁神色平靜，他倒想看看對方想干什麼，這朗朗乾坤，對方的膽子能有多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