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耿直看看時間道:“到午飯時間了,先吃飯吧。”
“對,先吃飯,吃完再繼續商議。”任泉道。
喬梁此時哪有心思吃飯,剛要拒絕,苗培龍衝他暗暗使了個眼色。
喬梁立刻意識到,苗培龍是在提醒自己。
自己初次帶隊下來執行重要任務,如果表現太失態無措,會暴露出自己的毛嫩和膚淺,會讓他們覺得自己不過是因為身份才牛逼的菜鳥,會讓他們瞧不起自己。
喬梁暗暗感激苗培龍的提醒,定定神:“好,問題要解決,飯也要吃,吃飯。”
大家一起去了餐廳,不喝酒,直接上菜上飯,飯菜上齊,開吃。
邊吃喬梁邊琢磨。
喬梁這時想起出發前李有為給自己的叮囑,暗暗尋思,在這種情況下,自己的劣勢是什麼?優勢在哪裡?又如何盡最大可能避開劣勢把握優勢?發揮優勢應如何切入?自己是否需要拋開慣常的思維……
尋思了一會,喬梁心突然猛地一跳,眼前一亮……
似乎,自己想到了辦法。
似乎,這辦法雖然不高明,但在目前的緊急形勢下,卻是唯一的可行性選擇,是唯一可以救急的。
暗暗琢磨片刻,喬梁有了胃口,大口吃起來。
看喬梁吃得很香,黃傑暗樂,別看你現在吃得香,到時你吃屎都找不到地方。
想到吃屎,黃傑一陣反胃,忙轉移意念。
喬梁邊吃邊無意看了黃傑一眼,正好和黃傑的目光相對。
黃傑衝他笑了下,接著低頭吃飯。
看著黃傑,喬梁腦子轉了下……
吃過飯,大家走出餐廳,任泉問喬梁要不要下去實地察看一下。
吃飯前喬梁是有這想法的,但此刻他改了主意。
喬梁看著黃傑和孫永:“我們三個做個分工。”
孫永和黃傑不知喬梁要如何分工,看著他。
喬梁接著道:“當前最重要的是穩定,你們今天就下去,協助縣裡的人做好安撫工作,確保不出任何亂子,直到問題解決好為止。”
對喬梁這安排,孫永和黃傑都感到意外,都火燒眉毛了,他們應該有更重要的其他事情去做,穩定由縣裡的人負責就可以,怎麼讓他們參與此事?
雖然不解,孫永還是點點頭。
黃傑同樣不解,但隨即又感到輕松,這樣最好不過,自己只參與這點事,到時追責,自己更沒有責任了。
於是黃傑痛快答應著。
苗培龍和任泉他們此時也對喬梁這安排有些困惑,但他既然這麼說,何況穩定工作確實很重要,那聽他的就是。
於是苗培龍和任泉都點頭,接著安排人陪孫永和黃傑下去。
孫永和黃傑走後,喬梁看著兩縣的四位:“中午先休息一會,下午繼續。”
他們又感到困惑,臥槽,這個時候,喬梁為何如此沉得住氣?難道他不知道事情迫在眉睫?
這顯然不可能。
但喬梁既然要午休,他們也不能攔著。
於是大家往貴賓樓裡走。
苗培龍此次來陽山,是暫時不打算走的,不管此事能不能得到解決,都要呆到最後。
此時,苗培龍的心情很復雜,他做好了出現最壞情況的心理准備。
此時,任泉、耿直和盛鵬的心情同樣復雜,他們也都做好了同樣的心理准備。
這讓他們在悲觀的同時,又感到悲壯。
邊走喬梁邊道:“如果資金到位,我是說萬一到位,廠家能保證一周內安裝調試完畢,能保證正式運行不?”
耿直搖搖頭:“這幾乎不可能。”
喬梁接著道:“如果給他們加錢呢?”
“這個……”耿直想了下,“這應該不成問題,畢竟有錢能使鬼推磨,有利益驅動,他們自然能加快速度,而且,我們去考察的時候,他們庫存很多……”
喬梁點點頭,接著看著任泉和苗培龍:“如果資金能到位,如果廠家在加價的基礎上能按時干好,我說的還是萬一,那麼,這錢如果讓縣裡、鎮裡和企業三家共同分擔,而且不設定還款期限,你們願意不?”
任泉和苗培龍對視一眼,不約而同都苦笑,任泉道:“這當然好,這當然沒有問題,縣裡鎮裡都樂意,企業那邊也肯定沒有問題,只是這是在做夢,誰願意出這錢,誰願意干這無利的虧本買賣?”
苗培龍也點點頭。
喬梁呵呵笑了下:“那好吧,就當我做了個夢,白日夢。”
任泉和苗培龍又苦笑搖頭。
喬梁回到房間,坐在沙發上抽煙。
喬梁知道穩定工作有沒有孫永和黃傑都不重要,他讓他們一起下去,主要還是因為黃傑,擔心這小子留在這裡會壞自己的事,會把自己的操作給秦川通風報信,引來不必要的麻煩。
同時讓孫永跟著,也是起到一個約束作用,讓黃傑做起事情來不是那麼肆無忌憚,
抽完一支煙,喬梁摸出手機給李有為打電話。
電話剛一接通,喬梁就道:“老板,緊急求援。”
“梁子,什麼事,你說。”電話裡傳來李有為沉穩的聲音。
“我需要一筆錢。”
“多少?”
“最少2000萬,上限我現在不能確定。”
“嗯,遇到什麼事了?具體和我說說。”李有為道。
於是喬梁把當前的情況詳細告訴了李有為,李有為聽完道:“梁子,你的打算是……”
喬梁道:“我想讓正泰集團先出這筆錢,解燃眉之急,同時,為了確保環保設備一周內全部安裝調試完,正式運行,廠家肯定要提條件,會加價,所以我無法確定多少上限。
還有,這筆錢算是借的,我來擔保,到時讓縣裡、鎮裡和企業三家共同分擔,慢慢分期還,至於多久能還完,鑒於目前縣裡的財政窘迫和企業陷入困境的狀況,我不能確定,但時間肯定不會短,而且最好不要利息,要的話也要很低很低……”
聽喬梁說完,李有為沉默片刻:“梁子,你這辦法倒也確實不錯,能從根本上一勞永逸解決問題,只是,這筆款項數額巨大,我不能擅自做主,要請示小雅。當然,我知道小雅知道你遇到難處,肯定會出手相助,但按照集團重大財務支出規定,我還是要告訴她。”
聽李有為提到方小雅,喬梁心裡湧出復雜的感覺,自從小雅去了美國,他們就再也沒有聯系過。
喬梁不是不想和方小雅聯系,而是因為方小雅去美國後就換了聯系方式,只有李有為能找到她。而且,李有為告訴喬梁,為了讓方小雅能安心治病,最好不要輕易打擾她。
於是喬梁雖然很牽掛方小雅,但一直沒和她聯系。
喬梁想到此時在美國是午夜,方小雅應該已經睡了,有些猶豫:“老板,這個時候打擾小雅休息,不合適吧?”
李有為道:“事情緊急,一刻都不能拖,我必須現在就給小雅報告。”
說完李有為掛了電話。
喬梁站起來在室內來回走著,等著李有為回電。
對於解決當下的問題,第一是資金,第二是時間,如果不能在一周內徹底解決,即使資金到位也白搭,所以喬梁無法確定到底需要多少錢,那廠家如果知道這邊的緊急情況,說不定會趁人之危獅子大開口。
喬梁焦急等著李有為的電話,此刻,他覺得每一分每一秒都是那麼難熬。
5分鐘後,李有為的電話打過來了。
“老板,小雅休息了沒?”喬梁道。
“是的,她在醫院的病房裡剛睡下,被我叫醒了。”李有為道。
喬梁感到歉意,聽方小雅在住院,又有些心酸。
“小雅的病情怎麼樣了?”喬梁又問。
“目前來看還好,比較穩定,只是在治療過程中受了一些罪。”李有為道。
李有為接著道:“梁子,我把你遇到的情況告訴小雅了,她說了三句話。”
“哦,小雅怎麼說的?”喬梁道。
李有為道:“小雅說的第一句話是,只要能保證問題得到解決,這筆錢沒有問題,不設上限。”
喬梁點點頭,雖然他知道方小雅會答應,但還是松了口氣。
李有為接著道:“小雅說的第二句話是,這筆錢不要你擔保,也不要任何利息,更不要縣裡鎮裡和企業三家分擔。”
“那小雅的意思是……”喬梁道。
李有為道:“小雅的意思是,為了扶持貧困山區經濟的發展,為了扶持中小企業,為了踐行綠水青山就是金山銀山的偉大號召,正泰集團願意無償捐出這筆錢,為家鄉的環保事業做出自己應有的貢獻。”
“啊——”喬梁頓時極大感動,感動於方小雅做事的大度和氣魄,以及她高尚的境界和品格。
“那,小雅的第三句話是什麼?”喬梁喃喃道。
李有為緩緩道:“小雅最後說,為了你,她願意做任何事,甚至不惜捐出整個正泰集團……”
一聽這話,喬梁身體猛地一顫,登時淚崩。
在極度的重壓得到突然釋放,以及對方小雅懷著歉疚的心態下,聽李有為說出方小雅的最後這句話,喬梁竟一時無法控制自己的情緒,飽含激烈激動的情懷,淚水崩潰而出。
喬梁任自己的淚水肆意奔流,在臉上,更在心裡。
喬梁此時無法說出什麼。
似乎猜到了此刻喬梁的狀態,李有為一時沒說話。
半天,喬梁平靜下來,深深呼了口氣,努力用正常的聲音道:“老板,此時,我的心情很復雜,我不知自己該說些什麼。”
“我理解,我明白。”李有為平靜道,“梁子,對此,你不需要多說些什麼,小雅是在做自己認為該做的事,而你,也同樣是。”
李有為似乎話裡有話,似乎他指的並不只是這一件事。
喬梁不由又沉默了,想起和方小雅的這些年,想起方小雅對自己的一往情深,想起方小雅現在身患重疾遠在異國他鄉,不由內心起起落落,感慨、唏噓、傷感、痛憐……
李有為接著道:“梁子,現在不是沉溺兒女情長的時候,既然小雅已經同意,已經做了如此表示,那麼,當務之急,是要抓緊落實。”
李有為這話提醒了喬梁,他立刻回到了現實,定定神:“老板,下一步,你認為應該如何操作?”
“廠家你了解熟悉不?”李有為道。
“不。”喬梁道。
“他們呢?”李有為接著道。
喬梁想了下:“他們也只是初次接觸,沒有什麼深入交往。”
“嗯……”李有為沉吟著,“既如此,似乎他們都缺乏和商家談判的經驗,不熟悉商業操作的技巧和道道。”
“是的,應該如此。”喬梁道。
“那好,商家的前期操作,我來搞,待會你把商家的聯系方式和你們需要采購的明細單給我,我親自和他們談。”李有為干脆道。
喬梁聽了心裡大寬,太好了,有李有為出面,保險系數大大增加。
現在的李有為今非昔比,雖然黯然離開了官場,但卻在商界混得有聲有色,是江東叱吒風雲的企業家。
李有為接著道:“至於這次采購要花多少錢,小雅已經做了表態,你們不要管,多少都由正泰集團擔著,一切看我和廠家談的結果而定。你們需要做的,就是在我和廠家談妥後,和商家保持密切聯系,做好設備的運輸、安裝、調試等工作,做好質量監督,確保他們在一周內保質保量完成你們所要達到的目標,確保你這次帶隊下去任務的圓滿完成。”
有李有為這話,喬梁心裡安穩多了,他忙答應著。
然後李有為掛了電話。
喬梁站起來,又深呼了一口氣,此時他心裡的千鈞重擔不由放下,感到了巨大的輕松。
此時,喬梁發自內心對方小雅和李有為深深感激。
但雖然感激,喬梁卻沒有說出一句感謝的話,以他和李有為、方小雅的關系,說感謝真的多余。
喬梁接著去衛生間洗了一把臉,然後打電話讓任泉、苗培龍他們過來。
此時,苗培龍、耿直和盛鵬正在任泉房間裡,大家都心神不安,喬梁要午休,他們是沒有心思睡覺的。
此時,他們認定,雖然喬梁是上面下來的,雖然他是安哲的身邊人,但以喬梁膚淺的經歷閱歷和淺薄的實踐經驗,他也是沒有什麼高招的。
如此,這問題不可能在一周內得到解決。
如此,大家都要面臨來自上面的雷霆追責,一個都跑不了。
想到各人的前途命運,大家各懷心思,不由大眼瞪小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