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睿面帶笑意看著姐弟倆笑鬧,心頭別有幾分溫馨,正在這時,褲兜裡手機忽然響了,忙拿出來看,一看是那位劉姓法醫打來的,估計他已經到賓館門口了,忙對姐弟二人道:“你們倆先歇著,我去見個朋友。”說完腳步匆匆的往屋外走去,同時也接聽了電話。
兩分鐘後,李睿在賓館門口見到了那位劉姓法醫。其人四十多歲年紀,短平頭,兩鬢發絲已然有些灰白,戴著一副近視眼鏡,長相普通,著便裝,在人行便道上一站,就跟普通人沒什麼兩樣,誰又知道他是市公安局刑警支隊法醫行列裡的佼佼者?
李睿先和他握手寒暄一番,做了下自我介紹。這位法醫名叫劉瑞,名字也是單字,而且和李睿的名字讀音一樣。兩人都很驚訝於這一點,卻也因為這個緣分而很快親熟起來。劉瑞目前在市公安局法醫鑒定中心出任副主任,是法醫行列裡的第一把刀,要不然也不會被局長周元松找出來推薦給李睿。
二人認識完畢,李睿請劉瑞稍候,走到一旁給董婕妤打去電話,想借用她辦公室一段時間。董婕妤怎會不同意?連問都沒問他要借辦公室干什麼,直接就答應了。
掛掉電話,李睿帶劉瑞走進賓館樓裡,穿過大堂,拐入走廊,很快來到總經理辦公室門口。李睿推門就進,屋裡空無一人,董婕妤已經避出去了。
李睿請劉瑞落座,又給他沏茶,接待功夫做足之後,說起了正事:“劉主任,我要請你幫個忙,我有一位大哥,已近九十高齡,上周被診斷出來肺癌晚期,中西醫都確定他還能再活最少半年。但就在昨天半夜兩點多,他猝然離世。事後他的私人醫生說,他是因為肺癌晚期導致的呼吸無力,在睡夢中慢慢呼吸衰竭缺氧死去,但我卻覺得他死得有些蹊蹺。因為他雖然已是肺癌晚期,但平時呼吸功能正常,除了偶爾咳嗽外,沒有呼吸無力或者難繼的症狀。”
劉瑞聽得眉頭皺起,道:“哦?你繼續往下說。”
李睿道:“我大哥是個大富翁,家裡很有錢,可能是擔心遺產分配引發家庭矛盾,所以一直在提防著他的兒孫,就算他被檢查出肺癌,也沒第一時間告知兒孫們,而是悄悄立下了遺囑,立完之後才通知。他的三個兒子也是昨天下午才趕到青陽,他們剛趕過來,晚上我大哥就去世了,而且是猝然離世,沒有任何征兆,我覺得這也太巧了。”
劉瑞道:“你懷疑,是他的兒子們,為了爭奪遺產,所以害死了他?”
李睿道:“我感覺有這個可能,但我又不敢往這方面想,為什麼?因為我大哥已經立好了遺書,你按理說,既然遺產已經分配好了,他的兒子們也就沒有必要爭搶了,爭搶也沒用,對吧?既然如此,也就沒必要殺害我大哥了。”
劉瑞想了想,道:“那有沒有這樣一種可能——某個兒子因為分到的遺產太少,心生憤恨,所以就對老爺子下手了?”
李睿聽得眼前一亮,叫道:“對的,我怎麼沒想到,很有可能是這樣。哎呀,不愧是市公安局的首席法醫啊,見多識廣,經驗豐富,一言驚醒夢中人。劉主任,我算是服了你了!”
劉瑞憨憨一笑,擺手道:“李處你別抬舉我了,我就是隨口這麼一說,未必做得准,咱們還是繼續說。”
李睿點頭道:“好的,不管是誰,又是因為什麼原因害死我大哥,在沒有拿到真憑實據之前,是查不出來的。甚至我這種陰謀論很可能都是憑空臆想。所以,我想先搞到一些證據,能證明我大哥是死於他殺。”
劉瑞問道:“什麼樣的證據?”
李睿說:“我雖然不太懂刑事勘察,但我也看過不少這方面的電視劇與小說,懂得其中一點,就是犯罪現場不能被外人進入,免得被破壞,但我大哥生前所住的臥室,已經進去過無數人了,現場已經被破壞了,所以很可能已經找不到犯罪分子遺留下來的罪證。目前,我覺得,只能從我大哥的遺體上面發現端倪,所以我請周局長推薦了劉主任你,想問問:作為法醫,你是否能從遺體上面發現什麼?”
劉瑞眯了眯眼睛,道:“假定你大哥真是被人害死的,那只有兩種途徑,通俗地講,一種是內力,另外一種是外力。內力先不說,說外力,外力即犯罪分子使用武力……”
李睿擺手道:“不用分析外力,我大哥不是被外力害死的,他死態安詳平和,符合睡夢中無知無覺去世的樣子,而且他的臥室外面有管家值守看護,也不可能進入外人將他殺害,當天夜裡也沒什麼異常動靜。”
劉瑞聽得笑了笑,李睿立即意識到,自己說錯話,被貽笑大方了,忙問:“我哪裡說錯了?”
李睿聽到這抬手一擺,道:“難點就在這裡,不能屍檢,你最多只能接觸到我大哥的遺體,觀察下他的表面肌體。”
劉瑞一下就苦了臉,道:“不能屍檢?那……那很可能什麼都查不出來。”
李睿苦嘆道:“我也沒辦法,因為現在我只是私下裡懷疑,我大哥是被人害死的,還未將這個想法說給他的兒子們,而且我也不能告訴他們,萬一某一個就是凶手呢,我不就打草驚蛇了嗎?他們若是不知情,我也就不能拿到他們的許可,也就不能拿我大哥的遺體給你解剖,你只能通過遺體表面來尋找罪證。當然,一旦你找到證據,我就可以拿著去說服他的兒子們接受屍檢。就算其中某一個是凶手,會出面阻攔,但不可能三個兒子全是凶手,多數應該還是會支持的,而且誰要是阻攔反對,正好露出馬腳,我們可以更快的鎖定凶手。”
劉瑞咧嘴苦笑,半響道:“你再把你大哥所居房間的環境細節與晚飯、睡下、死亡的時間跟我說說。”
李睿便將二零二房間的格局與住戶講了一遍,又道:“我大哥晚上都是六點左右吃飯,九點多睡,去世時間是午夜兩點半左右,被發現的時候還有體溫。”
劉瑞皺眉思考,良久也不說話。李睿眼巴巴的看著他,希望他不要說出幫不上忙的話來。
過了兩三分鐘,劉瑞表情肅穆的道:“先假定你大哥是被人用藥物害死的,再假定從他睡下到死時,沒有人進入他的臥室,那麼,以我多年法醫從業的經驗來看,還沒有任何一種外部藥物,譬如毒煙、毒霧、化學毒劑等,能夠精准的定時在五個小時之後突然爆發,毒死一個人。另外這類外部藥物也容易留下痕跡,也很容易害死外間屋裡的人,相信凶手是不會使用的。所以我們基本可以推斷出,凶手使用的是內服藥物。”
李睿聽得有些興奮,道:“劉主任你繼續推理啊。”
劉瑞點了下頭,續道:“凶手很可能是將藥物放在了你大哥的晚餐裡,又或者他臨睡前喝過的水裡面,等他睡著後,藥物開始發作,限制影響他的呼吸系統,導致他呼吸不繼,最終休克而死。但如果只是單純的限制他的呼吸,他在睡夢中感受到呼吸不暢,會醒來掙扎的,會發出動靜,驚擾外面睡著的管家,而這與現實情況不符,所以我認為,凶手還在藥物中摻雜了安定藥物,讓你大哥進入深度睡眠,接近於被全身麻醉的狀態。兩種藥物一起發揮效力,最終奪去了你大哥的生命。”
李睿又驚又氣,又恨又悲,忿忿地罵道:“凶手真特麼不是人!要是能抓住他,一定要讓他嘗嘗這種死亡的滋味。”劉瑞忙道:“李處你先別激動,我這也只是推理分析而已,不過推理可以幫我們釐清思路,能夠更快更好的抓住案件的關鍵。”李睿問道:“如果真像你說的這樣,我大哥是被人下藥了,那不通過屍檢,可以檢測出來嗎?”
劉瑞道:“導致你大哥死亡的藥物,尚不清楚是何種類的化學物質,因此我不敢確定,但是後者、安定藥物的檢測,可以不必屍檢。”李睿聽到這話,好似從茫茫黑暗中看到了一片光,非常高興,道:“那怎麼檢測安定類藥物?”劉瑞道:“通過血液分析。因此,你不要高興得太早,雖然不須解剖,卻要搞到你大哥身體裡的血液,你有辦法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