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辦公室,李睿坐進辦公桌裡伏案疾書。計成聖站起身候著,李睿讓他坐著等。
五分鐘不到,李睿已經寫好,將紙張扯下來遞給計成聖,道:“計老板,非常抱歉,我暫時沒能幫你討回公道來,不過你放心,只要我在雙河一天、分管招商一天,我就一定會幫你討回損失。這是我寫的一份保證書,你好好看下,我保證給你討回錢來,如果討不回來,你拿我是問。另外上面有我的聯系方式,你有任何想法都可以隨時跟我交流,我歡迎你找我,我們一齊為公正信義努力!”
計成聖看過他這份保證書,感動得眼圈都紅了,嘆道:“李縣長,你這是何苦,這事兒跟你一分錢關系都沒有,你怎麼……怎麼好插手進來大包大攬?你別這樣,我已經領你的情了,大不了這一千萬我不要了,也不能看著你這樣的好官兒陷進去出不來。花一千萬認清一個縣的真面目,我覺得還挺值,至少省得它坑我更多的錢進去。”
李睿笑道:“我分管招商,投資商的事情,當然就是我的事情,而且我自問有能力解決這個事情,所以你就別客氣了。不過你也要做好足夠的思想准備,目前縣財政沒錢,可能沒法還你現金,但會用其它辦法補償,比如另外的房產項目。你先回去等消息,我一有消息就通知你。”
計成聖連連點頭,道:“只要價值相差不大,怎麼賠償我我都認。那我就先回去了,給你添麻煩了李縣長,您真是一位好縣長!”
李睿送他出去,道:“你有空的時候也多打聽打聽,看看縣裡有沒有你公司能做的項目,如果發現了就第一時間聯系我,我會想辦法拿過來賠償給你。咱們兩邊各自用心,一定能找到賠償辦法的。”
其實剛才李睿面對陳魁的狡辯與敷衍時,某一時刻氣得冒出一個可怕的念頭,就是鼓動計成聖去法院起訴,雙河縣法院不接就去計成聖老家所在的法院起訴,再邀請各大媒體,把這件事搞大,鬧得全國風雨,就不信以陳魁為代表的縣政府能無動於衷,還敢繼續耍賴拖延下去。
但是李睿不能那麼做,為縣裡的聲譽考慮,為他自己的事業考慮,都不能那麼做。那麼做倒是可以達到目的——幫計成聖討回保證金,同時狠狠懲戒以陳魁為首的縣裡領導們,可是無形中也大大貶損了雙河縣的聲譽,以後還有哪個投資商敢來雙河投資?李睿還指望任內在招商引資方面做出一番大事業呢,又豈能任由這種情形發生?
“唉,我這個副縣長當得真是憋屈,這麼大的官兒,卻不能幫一個被坑騙了上千萬的投資商討回公道,還真不如回家賣紅薯!”
李睿想到這,又嘆了兩聲,忽然間意興闌珊,不想去下邊調研了,他在屋子裡轉悠了兩圈,某一刻忽然想到什麼,眼中閃過一道光彩,坐回辦公桌裡,拿手機給一個人撥去了電話。
“喂,我的大區長,我遇到難題了,跟你說一說,你幫我想個辦法唄?”
電話彼端很快響起一個優雅但稍嫌冷淡的女子話語聲,十分動聽:“你的大區長馬上要去開會,有什麼事回來再說。”
“別掛!”
李睿叫出一聲,語氣急迫的道:“既然是我的大區長,那為我耽誤一會兒開會不算什麼吧?我可不想給你打二遍。”
彼端那女子不耐煩的道:“那就快說,我只能為你耽擱一分鐘我告訴你!”
李睿笑著叫道:“才一分鐘?好你個凌書瑤,當上區長之後膨脹啦?自高自大啦?脫離群眾啦?我作為你生命中最重要的男人,你居然只願意為我耽擱一分鐘?”
彼端那女子不是別人,正是凌書瑤。三年多前,凌書瑤被宋朝陽重用,從政研室副調研員位置上被直接提拔到市南區委宣傳部當了部長,而這些年來,她自己用心工作,雖然沒做出什麼耀眼矚目的成績,但亮點也不少,風評一直很好,再有宋朝陽的看顧,也就一路順風順水的直升上來,到現在已經是市南區的區長了,同時也是市裡最年輕的正處級干部之一,更是整個青陽官場最美的女干部。
凌書瑤聽了李睿的憊怠話語,好氣又好笑,冷冷的說:“就一分鐘,而且你說廢話已經耽誤半分鐘了,我現在開始倒數,三十,二十九……說不說在你……二十八……”
李睿在電話裡還真拿她沒辦法,卻也已經聽出她在戲弄自己,笑道:“說說,你別倒數了,是這麼個事兒……”將計成聖的遭遇和她講了,最後問道:“你在縣區基層干了有些年頭了,縣區環境情況都比我熟,肯定能給我支個招兒對吧?”
凌書瑤道:“你在求我幫忙對吧?”
李睿怔了下,道:“是啊,怎麼啦,難道我用的語氣不是求你的語氣?”
凌書瑤道:“倒不是語氣的問題,你求我幫忙,空口白話可不行,你不得請我吃頓飯啊?你晚上回來請我吃飯,我酒席上告訴你辦法。”
李睿哭笑不得,道:“好你個凌書瑤,屁股是不是癢癢了,連我的胃口都敢吊?”
凌書瑤大喇喇的說道:“你是我什麼人啊,我為什麼不敢吊你胃口啊?就這麼說定了,我先去開會,晚上再說。”說完也不等他說什麼,直接把電話掛了。
李睿看著手機屏幕上她的名字,既恨得牙癢癢,又愛得心癢癢,不過經她這麼一鬧,心情出奇的好了起來,暗想,聽她的意思,這根本不叫個事兒,肯定能幫自己解決的,那自己還擔心郁悶什麼,接下來還是去下邊調研,等晚上回市裡請她吃飯,於是打電話給馬玉明,吩咐他按原定計劃行事。
出發之前,李睿給紫萱打去電話,問她上路了沒有,得知她還在梳洗化妝時,讓她明天再來雙河,因為他今晚要回市區,紫萱來了兩人也不能相聚。紫萱答應下來,二人約好明天再見。
此次調研之行,李睿先去的是位於城南的經濟開發區,這也是省裡批准的市裡為數不多的十幾個經濟開發區之一。說白了,這種開發區每個縣區都有一個。當年國內刮起了一股設立經濟開發區的春風,這股風刮到哪裡,哪裡就會建立一個經濟開發區,好像不建就跟不上國內發展形勢似的,但實際上,很多地方建立起來以後,只是圈出一大片空地,並沒有引入什麼企業工廠,自然更別提起到當地經濟發展領頭羊的作用。
雙河縣這個經濟開發區就是這個樣子,地處縣城南環路以南,以南北向通往青陽的國道為中軸線向左右展開,占地數千畝,卻只有一座玻璃廠和一座食品廠,另有幾棟爛尾樓,還有一個破產廢棄的機械廠,除此之外基本就是荒地了,一眼望過去煞是荒蕪冷清,令人心生無力與落後的感受。
李睿坐車圍著開發區轉了一圈,不看還好,看過後頭疼不已,可當著馬玉明的面又不能表現出來,還得故作淡定。
“玉明啊,知道這幾棟爛尾樓是怎麼回事嗎?”
讓司機把車停在那幾棟爛尾樓所在的路邊,李睿下了車,向身邊的馬玉明詢問。
馬玉明點頭道:“知道,這幾棟樓年頭可早了,得有七八年了吧,是當年招商引資,引進來的日企,說是要在縣裡開個半導體廠,可後來不知道什麼緣故,樓沒蓋完人家就走了,留下這三棟爛尾樓。”
李睿走到樓前,摸了摸牆磚,又仰頭看了看樓體,道:“這樓不是差不多建好了嗎,就差封頂了,質量也不錯,難道就一直荒廢在這兒?沒人收購?”
馬玉明搖頭道:“沒人收購,收了來干什麼?誰來收?有錢的都是自己蓋新樓,沒錢的也收不起。我聽說開發區所在劉廟鎮派出所想要其中一棟當作辦公樓,一直在打申請,但縣裡一直沒批。”
李睿心裡琢磨,也不知道這幾棟樓能不能拿來給計成聖抵債?縣裡應該樂意,可就怕計成聖拿到手裡沒用,他本身是搞房地產的,不需要什麼辦公樓,何況眼下這還是三棟,他拿到手幾乎沒有任何用處,想到這,搖了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