紙錢很快被燃著,在一陣陣的熊熊火焰之後,變成了黑色的炭灰,在北風的吹送下慢慢飄遠離去,很快就留不下什麼痕跡了。
李睿抱扶著呂青曼,神情哀戚的看著這座墓碑,似乎可以看到一個形容酷似青曼的中年女子身影在裡面若隱若現,心裡默默的對她說:“媽,您就放心吧,我一定會對青曼好的,我也會照顧好爸的。”
從陵園回去後,夫妻二人就駕車回了青陽。明天是初七,是節後上班第一天,因此今天必須回去。當然了,黨政機關在年節結束後的前幾天裡,是辦不了什麼正經工作的,人們基本都是各單位各部門互相串門拜晚年,吃吃喝喝,等到正月十五之後,才算進入了正式工作期。
很多朋友可能已經發現,年後的第一個禮拜,也就是從初七到正月十五這中間的日子,政府機關基本上是不辦事的,就算辦事也是效率奇差。譬如,去派出所辦個身份證或者換個戶口本,對方通常會告知你什麼網絡不好啊,或者電腦壞了啊什麼的,找出各種借口應付你,總之就是不辦差。為什麼?就是因為人家還沒從年假裡恢復過來,還需要一個禮拜的緩衝期。這種事也是機關潛規則,在全國各地都普遍存在的。
夫妻二人回到家裡,呂青曼把從普吉島帶回來的當地特產擺列了出來,其中的腰果與熱帶水果干兒是李建民可以吃的,剩下的蠟染制品與錫壺則是手工藝品,不能吃,只能看。
李建民好奇的嘗了嘗腰果,道:“跟咱們家裡買到的一個味兒啊。”呂青曼笑道:“腰果可不都是一個味兒。您再嘗嘗那些水果干兒,肯定跟咱們這買到的不一個味兒。”李建民便嘗了幾個,果然連連稱贊,說從來沒吃過,又招呼在家裡忙碌家務的保姆小紅過來吃。
看到小紅,李睿忽然想起這次過年收到的那些禮品,車庫裡都快擺不下了,得趕緊打發出去才行,忙下了樓,去車庫裡揀出了四樣禮品,提到樓上家裡,囑咐小紅,晚上回家的時候帶回去。
小紅少不得千恩萬謝一番,好像占了他家多大的便宜似的。
確實,從她的角度看,這些禮品,少說也得七八百元,憑空拿到手裡,確實是占了他家的大便宜;但是在李睿的角度看來,這些禮品完全沒有存在的價值,自己家裡吃穿夠用之後,這些禮品反而就變成了累贅,只想盡早打發出去,免得造成自己收受他人好處的不良影響。不過話說回來,現在政府官員逢年過節收點禮品(純粹的禮品),倒也不算什麼,不會被誰指摘什麼的,畢竟這是普通存在的事情。領導干部自己還送禮呢,又怕什麼收禮了?
李建民忽然間想起什麼來,道:“小睿啊,前幾天你那個老同學張兵過來著,說是過來拜年,看你不在家,沒怎麼呆著就又走了。你給他打個電話問問吧,是不是有什麼事啊?”
李睿哦了一聲,摸出手機進了裡屋,給張兵撥去電話。電話響了剛一波就被接聽了。
張兵笑呵呵地說:“小睿,你回來啦?”李睿笑道:“是啊,剛從省城回來,過年怎麼樣啊,給你這兒拜個晚年啦。”張兵道:“挺好的,呵呵,咱們老同學用不著客氣。”李睿說:“我正想找你呢,想請你幫個忙。”張兵聽了很是納悶,奇道:“我沒聽差吧?你請我幫忙?還有什麼事是你干不了的?”李睿笑道:“見面再說吧,我先吃午飯,吃完午飯去你家找你。”張兵非常高興,道:“好啊,那我等著你,我也正有事要跟你說呢。”李睿道:“嗯,那就見面再說吧。”
下車後,李睿打開後備箱,將四樣禮品拿出來放在地上。張兵走過來訝異地說:“哎呀,來就來唄,還拿這些干什麼?這不是見外了?”李睿笑道:“家裡全是這東西,都放不下了,你幫我消滅一小部分,呵呵。”
張兵聽他說得隨意謙和,沒有任何驕矜之意,完全不是賣弄的口氣,反而有種謙虛的味道在裡面,暗暗為之心折,暗想,這要是換成李志超,別說絕對不會給自己送禮,就算送了,也絕對是送些不值錢的垃圾禮品,而且一定會說些誇大價值的話,好讓自己記他的人情,兩人相比,還是李睿更會做人,也更實在一些,交朋友啊就得交他這樣的,心頭蒙上一層悔意,後悔跟李志超混了那麼多年。
二人各提兩件禮品,說笑著上了樓去,很快就在張兵家的客廳裡落座了。
張兵老婆早已經准備好了茶具,等二人一進門就立時沏茶,等李睿坐在沙發上的時候,已經第一時間遞了茶杯過去,臉上還陪著笑,一副恭敬小心的模樣。
等老婆上完茶水之後,張兵就把她趕回臥室去了,因為接下來要說一些私密事,給她聽了去可不好。
張兵低聲道:“我先跟你說件事吧。”李睿表情愉快的說道:“好啊。”張兵道:“前幾天我跟李志超於震他們去丁怡靜家裡來著……”李睿心頭一跳,立時放下了茶杯,問道:“丁怡靜在家嗎?”張兵說:“在啊,當然在啊,她不是離婚了嘛,當然也得回家過年呀。”李睿問道:“李志超他們過去干什麼?”說完這話,才覺得自己完全沒有必要問這句,李志超去找丁怡靜還能干什麼?不外乎大獻殷勤加撩撥唄,不過可惜的是,他根本不知道,丁怡靜已經鐘情於自己,他已經沒有機會了。張兵道:“說是去給丁怡靜拜年,其實就是追她去了。”
李睿哦了一聲,問道:“丁怡靜現在還在家裡嗎?”張兵搖頭道:“這我不清楚,要不你打個電話給她問問。其實我是要跟你說,丁怡靜她媽曾經把李志超叫到一個房間裡問過什麼,等李志超出來的時候,他就知道你曾經……”李睿皺眉問道:“我曾經什麼?”張兵仔細觀察他的神情,試探著說:“你曾經抱過丁怡靜,還……還親過她。”李睿臉上神色不變,心裡卻明白,這一定是丁母告訴李志超的,非常奇怪,不知道丁母告訴他這個是為的什麼?難道是要提醒他,丁怡靜已經跟自己好了,他別再纏著她了?張兵又道:“李志超聽說了這個之後,非常的不高興,想著要整你。”
李睿聽了沒說什麼,臉上表情也沒變化,表現得淡淡的,好像對此並不驚奇一樣,心裡卻已經開始翻江倒海,想到自己為了幫李志超升任市北區工商分局的副局長,不惜臉面去跟從未打過交道的市工商局長高洪亮結交,好容易讓他如願以償的當上了副局長,他沒有什麼謝意也就算了,到了今天竟然還要因為一個女人跟自己反目成仇,想暗算自己,這還是人嗎?這簡直比畜牲還不是東西啊。
張兵見他不動聲色,暗自佩服他的氣度,這要是換成自己,估計早就暴跳如雷了,也怪不得他能給市委書記當秘書呢,起身給他續了茶水,坐回去後開始表態,說道:“這個李志超,也不是我說他,實在不夠意思。誰不知道,要沒有你鼎力相助,他怎麼能當上區工商分局的副局長?就憑他那點人脈那點本事,輪誰也輪不上他當那個副局長呀。你幫了他那麼大的忙,他對你沒什麼表示也就算了,畢竟都是老同學,你也不指望他報答你,可他卻因為丁怡靜要跟你翻臉,要暗裡對付你,這就太不是東西了吧?唉,恩將仇報,怎麼會有這樣的人呢?我真是瞎了眼,怎麼會交這樣的朋友。”
李睿微微一笑,道:“我就是覺得這個人挺有意思的。也不知道他哪來的那麼大的膽子,竟然想要整我?不是我吹牛,我用一根小指頭就能滅了他,他還想整死我,也不知道他想怎麼整死我呀?呵呵。”
以前,李睿一直保持低調謙遜的本色,鮮少有乖張自吹之言,這自從娶了呂青曼之後,算是一躍成為正式的呂家門人,多多少少也就有點自鳴得意了。當然了,這也就是跟張兵這個老同學說這種話,換成外人,就不敢那麼說了。再者,他對付李志超這種小人物,也完全不需要憑借呂家的力量,憑他現在市委一秘的身份就能治得李志超服服帖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