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廷這一番話說得陳家幾人都不服氣,但是,竟也無法辯解。
陳長壽囁嚅了半響才道:“我們沒有不感恩,只是確實被瞞騙了。”
“你們對他的不滿,由來已久,否則怎會因為陳守成攛掇幾句就信了呢?你們一直覺得他淡薄親情的人,陳守成的話就證實了你們的猜想,你們甚至沒命人去調查就全然相信,你們對他,難道就不涼薄了嗎?他對你們至少是有付出的,可你們對他只有索取,索取不成,就惱羞成怒,不必再說了,狀告之事,衙門怎麼判就怎麼判,這山頭如今是賣給了大舅爺,和瑾寧無關,不要再煩著她,都走吧。”靖廷直接就往外攆人了。
十二公再掛不住自己的臉了,靖廷這一番話,讓他終於生出了羞愧之心,他一言不發耷拉著腦袋就走了。
陳富貴父子見十二公走了,也都跟著離開。
這幾個人走後,靖廷便去衙門,瑾寧出去找雷洪,籌備返京事宜。
陳梁暉在靈前守著,見帳篷倏然掀開,有人進來,他一看來人,臉就沉了下去。
“你還來做什麼?”陳梁暉對這個生父,實在是恨鐵不成鋼,語氣也不好了。
“你這個臭小子!”陳守成一巴掌就打在他的頭上,惡狠狠地道:“你敢這樣跟你老子說話?不要命了嗎?我告訴你,這山頭過了你名下,你馬上過到我名下去,不然,我饒不了你。”
陳梁暉知道他沒安好心,冷冷地道:“我不能過給你,這不是你的。”
陳守成怒道:“你的就是老子的,老子生了你出來,你的一切都是老子的,你讀那麼多書,讀到什麼地方去了?孝順懂不懂?老子養你這麼大,你不報答老子,就等著被五雷轟頂吧你。”
“那父親還養了你許久呢,怎麼你還這樣對他?你就不怕五雷轟頂嗎?”
“你叫誰父親?你父親活生生地站在這裡,那是你的大伯,認清楚沒有?”陳守成氣得又一巴掌打在他的後腦上。
陳梁暉往後躲了兩步,警備地看著他,“有好處的時候,你就是我的父親,沒好處的時候,也沒見你幫過我。”
“頂嘴?你再頂嘴,看我今日不打死你。”陳守成惡狠狠地盯著他,“我警告你,回京之後,把你名下的店鋪過給我,銀子也得給我,否則,我便狀告你不養老子。”
他一個箭步上前,抓住陳梁暉的衣袖,在他袖袋裡翻找了一下再把他腰間掛著的荷包玉墜一塊搶了過去。
陳梁暉看著那荷包,急道:“荷包裡的銀子你可以拿走,荷包還給我,還有那玉墜,那是郡主送給我的,你不能拿走。”
陳守成眯起眼睛看著那玉墜,“瑞清郡主送的?那定是好東西。”
他看那玉墜圓潤通透,確實是上品,估摸能買個幾百裡銀子,馬上就往懷裡揣。
荷包裡有幾張銀票,是送靈回鄉的經費,大概有五百多兩,還有一些碎銀。
陳守成全部拿了出來,荷包扔回去給他,“我暫時要這麼多,回京之後,你有多少都給我,給了這一次,往後我再不問你了。”
陳梁暉連忙把荷包放在袖袋裡,追過去搶那玉墜,“銀子銀票你拿去便罷了,這玉墜不能拿,還給我。”
陳守成氣得破口大罵,“這個玉墜對瑞清郡主和靖國候府算什麼?靖國候夫婦就兩個閨女,以後你要什麼沒有?至於跟你老子搶這點嗎?你撒手,不撒手我就打死你。”
陳梁暉哪裡肯松手?
他使勁拽著玉墜的繩子,奈何確實也不是陳守成的對手,陳守成雖無用,卻也練過幾招,橫起了手肘往他胸口就用力窩了幾下,怒道:“你放不放手?”
陳梁暉吃痛死活不撒手,陳守成怕扯爛了不值錢,先放了手。
但是他見陳梁暉把這東西當寶貝,想著一定很值錢,便怎麼也得拿到手,腦子一熱,一手抄起棺槨前面的香爐,朝陳梁暉的腦袋就砸下去。
溫熱的血從陳梁暉的腦袋裡冒出來,陳梁暉只覺得眼前一黑,一暈,人就站不住,他把玉墜捂在胸口,往前倒下去,用身子護著那玉墜。
陳守成見他流了那麼多的血,也慌了,蹲下來推了他一下,“你怎麼了?”
陳梁暉還沒昏過去,以為他要來搶玉墜,竟用盡全身的力氣撞過去,陳守成往後一倒,撞在棺槨前,棺槨是放置在兩條板凳上的,棺槨墜地,往前傾斜,發出轟當的一聲,正正撞在了陳守成的胸口上。
因當時打算回鄉的時候還要讓陳族的人拜祭和瞻仰遺容,所以沒有下棺材釘子,這一滑,棺材蓋子往前滑過倒地,陳守成被撞了一下之後迷迷糊糊抓著棺材邊沿爬起來,一眼就看見了棺材裡的陳國公,他本以為瞑目,但是不知道怎麼回事,這棺材傾塌,竟讓他的眼睛睜開,像怒目金剛一樣瞪著陳守成。
陳守成這一眼,看得是魂飛魄散,他噗通一聲就跪在了地上,使勁磕頭,口中慌亂地道:“大哥,我錯了,我錯了,您饒了我,我罪該萬死,我不該說暉哥兒不是你的兒子,我錯了,我自打嘴巴,您別生氣……”
說著,他自己掄著巴掌就朝自己的臉左右開弓,連續打了十幾個耳光。
外頭的人聽得聲音進來,看到這一幕,大吃一驚,連忙跑去喊瑾寧。
瑾寧帶著雷洪和可伶可俐跑回來,她看到父親的棺槨打開,遺容變樣,氣得一腳就踹在了陳守成的身上,厲喝一聲,“拉出去,先打一頓再說!”
雷洪早就想走這丫的,聽得瑾寧說話,上前就抓住他的手臂往外拖,出到外頭,劈劈啪啪就給了一身胖揍。
可伶扶起陳梁暉,可俐幫著瑾寧扶好棺木,瑾寧爬上去,整理好棺材裡的陪葬品,又看到父親瞪大的眼睛,想起他回鄉之後遭受的待遇,是又氣又悲,眼淚滴滴答答地落下。
可俐上前扶著她下來,道:“別難受,該打的人打了,出口氣就成。”
瑾寧抹了眼淚,道:“幫我一把。”
她抬起棺材蓋,可俐在另外一頭抬起,蓋上去之後,慢慢地推上來,瑾寧伸手撫過他的眼睛,稍稍用力,眼皮又合上了。
可俐覺得很奇怪,但是,世間總有奇怪的事情,尤其生生死死的事情,解釋不了。
“封棺!”瑾寧沉聲道。
要瞻仰遺容的,早就來看過,沒看過的,也沒必要讓他們看了。
既然決定回京,那就封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