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妹兩人看著柔弱,但是,都是強悍之人,一可伶性子孤僻,做事慢吞吞,常年可以不說一句話。可俐性子急躁,恨不得一天的事情都在一個時辰內完成。
而兩人的武功,師承一人,便是夷陵公子的師弟,嚴格來說,兩人算是瑾寧的師妹。
如今,瑾寧屋中的人便多了起來,青瑩,海棠,梨花三人負責屋裡屋外的事情,可伶可俐則負責護衛。
自從被休回來的陳瑾瑞,一直都沒來找過瑾寧。
但是這日晚上,她便帶著丫鬟過來。
天氣很熱,瑾寧吃了飯便在院子裡乘涼,可伶可俐站坐在她身後的石凳上,可俐搖著大葵扇,可伶則搖著小手絹,見陳瑾瑞來到,兩人也沒動聲色,更沒站起來行禮。
院子裡點了幾盞風燈,不算很亮,但是,該看得見的,也都看得見。
例如,陳瑾瑞臉上那溫和的笑容,眼底柔柔的光芒。
“吃了,大小姐吃了嗎?”瑾寧眸子晴滅未定。
“剛陪父親吃過了。”陳瑾瑞輕輕嘆氣,“父親老了許多,為我的事情勞心,我著實是不孝,其實我們姐妹之間,有什麼好爭鬥?姐姐之前確實是錯了,也因此得到了報應,不管你心存芥蒂也好,還對姐姐有怨恨也罷,恩恩怨怨就此抹去,如何?”
瑾寧微笑,“你覺得可以抹去,那就抹去。”
陳瑾瑞松了一口氣,“你一向是個懂事的,我放心。”
瑾寧只笑不語,神色淡淡。
陳瑾瑞道:“過幾天便是父親的生辰,往年母親都會去安福寺為他祈福,今年母親不方便去,明日,你陪我去如何?”
瑾寧眸色暗沉,望著陳瑾瑞,有些警惕地問道:“就我們去?”
“你怕我會害你?”陳瑾瑞柔柔地笑了,臉上的疤痕也顯得沒有那麼猙獰,“我害你,還有什麼用處?我失去的一切,也不會回來了,你如今手裡有莊子鋪,我巴結你討好你還來不及。”
瑾寧想了一下,“能多帶幾個人嗎?”
“帶吧,把你以前的侍衛陳狗帶去也不妨,只要你覺得安心。”陳瑾瑞道。
“那倒不必。”瑾寧淡淡地道:“安福寺人多,便是大小姐想對我怎麼樣,怕也不是那麼容易得手的。”
陳瑾瑞輕輕地嘆氣,“你這樣說,其實還是不信我,罷了,你若怕的話,便不去吧,我自己去就行。”
瑾寧冷冷地道:“誰說我怕了?明日一早,府門口見。”
陳瑾瑞笑了,“好,就這麼說定了。”
說完,她便起身走了。
瑾寧盯著她的背影,眼底冉冉升起了一簇火苗。
“三小姐,有詐!”可俐上前,橫眉冷眼地道。
“知道。”瑾寧微微笑了,“我一直等著。”
“安福寺,一路設伏?”可俐辦事一向如此,要麼不做,要麼做到徹底的反擊。
瑾寧搖頭,“不,不去安福寺,去西面的德壽寺。”
可伶奇怪地問道:“為什麼不是安福寺?她方才說是去安福寺的。”
“安福寺信眾多,不可能會在安福寺動手,而德壽寺不一樣,位置偏僻,地勢險峻,往日鮮少有香客,善於隱藏。”
“那她為何說安福寺?”
瑾寧微微笑了,“我的這位大姐啊,說好聽點是聰明,說難聽點是狡猾,她豈會不知道我對她還存著防備之心?跟她外出豈能不警惕?所以,她說明日去安福寺,我便會在安福寺布下人手預防不測。”
可俐橫眉豎眼,使勁搖著大葵扇,扇得額前頭發亂飛,“好心計!”
瑾寧靜靜地坐著,拿過荷葉茶飲了一口,荷葉特有的清香味道在口腔裡散開。
她渾身的血液都在沸騰,調動著埋藏已久的仇恨。
南監和督查衙門手上的罪證,雖可指證長孫拔,但是長孫拔若是舉證有功,最終是可免一死。
他逃獄,對瑾寧來說,一點都不意外。
這些年,他經營自己的勢力,雖不足以稱雄,但是卻為自己鋪了許多後路。
他最大的後路,便是帶著大周的軍情投靠鮮卑和北漠。
在大周,他就算不被處死,這輩子大概也見不了天日,他已經是在高位之上待了許久的人,怎會願意從天上掉下凡塵?
因此,逃獄,挾情報出逃,便是他最大的出路。
而在出逃之前,怎會放過自己這個眼中釘?
如果這一次殺不了他,他逃去鮮卑或者北漠,要再殺他,便不容易了。
瑾寧沒有輕看長孫拔,他在京中經營多年,肯定有他的黨羽,此番出逃,也一定會聯系舊部一同逃去,那些舊部多少有把柄在他手裡抓著,為了活命,也必定會跟著他。
挾軍報出逃,是叛國大罪,是抄家滅族的大罪!
因此,瑾寧沒有把此事告知陳靖廷,抄家滅族,會牽連許多無辜的人,無論是長孫家還是長孫拔的追隨者,背後都有一個大家族,一旦以叛國罪論定,這些無辜的人,也得慘死嚴刑之下。
其實這個株連九族的大罪,瑾寧一直覺得可廢除。
那些為官者,素日裡得勢,族中的人並非全然提拔,或者,會欺壓族中平庸之輩,可一旦他們出事,沾親帶故的,都得陪著去死,這實在不公平。
她重活一生,知道生命的可貴,因而更不敢輕視生命。
瑾寧內傷還沒徹底痊愈,所幸陳靖廷送來了銷服丹,她連續服下兩顆,只等明日大戰。
這是重生以後,她面臨的第一次真正有威脅的大戰。
海棠知道瑾寧要去上香祈福,便想收拾東西陪著去。
瑾寧對她道:“海棠,明日你去一趟木老夫人的餛飩店,去給她送一樣東西,就不必陪著我去了。”
海棠是她從莊子裡帶回來的,是她最疼惜的人之一。
往後,她的人生或許是一路血雨腥風,她不想海棠陪她涉險,因而,對海棠的去處,便有了打算。
疙瘩雖然是大老粗,可也是個付托終生的良人,沒有復雜的婆媳關系,家中也有點產業,至少,這輩子苦不了她。
“送什麼去?”海棠問道。
瑾寧微笑,“之前木老夫人說想讓我為她畫一幅丹青,我不善作畫,但是人家求到,我便勉為其難畫了一幅,你明日送過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