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ub內,音樂依舊熱烈動感,光線也仍五彩交錯,可這一巴掌扇下去,就像是自帶聚光效果,以季明舒為中心,四周目光齊齊彙聚。
——你聽聽看,一個巴掌響不響?
——響,巨響。
吃瓜群眾在心裡默默回答。
小白花前段時間演過一個古偶網劇,網劇小爆,她這女二也算是混了個臉熟。
循著聲兒看過去,不少人都認出了她,一時偷拍的閃光燈伴隨竊竊私語此起彼伏。
其實大家也不大在意打人的糾紛緣起,更多的是驚訝於有人在張二公子的生日會上動手,這小姐姐是想打張二的臉還是存心鬧事啊?
坐在不遠處的張寶姝也完全處於愣怔狀態。
剛剛隔得遠她看不清臉,這會兒近距離看到季明舒,她竟然無意識地開始認同起那夜岑森說過的話。
明珠在側,又何須螢火。
場面就這樣在一片熱鬧喧囂中,無端靜默了數十秒。
小白花的朋友回過神來,忙護住她,衝著季明舒喊:“怎麼這樣,你誰啊!動手打人這是想干什麼?”
“就是,有什麼話不能好好說,你有沒有素質?”另一人也接著幫腔。
小白花本人沒有出聲,只咬著唇一副沒回過神的可憐模樣。
但她很快便想起來了,當日在巴黎,也是這女人給蔣純出頭逼著嚴彧道歉。
當時嚴彧好像不想跟這女人吵僵,那這女人,可能是有點背景。
想到這,她抿唇低頭默不作聲,白蓮花三部曲走得那叫一個一氣呵成。
她的朋友渾然無覺,還一副“我們委屈可受大了”的理直氣壯模樣,你一句我一句地讓季明舒給個說法。
季明舒眼皮都沒掀,接過小土鵝不知從哪變戲法弄來的溫熱毛巾,慢條斯理擦了擦手,眼角眉梢都是不以為然的驕矜,完美演繹了“打你就打你還要挑日子”的堂而皇之無所畏懼。
如果今夜現場有人和岑森交過手,可能會發現,這夫妻倆對付人的時候完全是如出一轍的高高在上。
沒一會兒,張二公子就聞聲過來了。
小白花的朋友也是塑料至極,見張二過來,聲音驀地婉轉,還想借此機會朝他發嗔,“張老板,這小姐姐什麼情況,好端端地跑過來就打人,這不是不給你面子嘛。”
張二被嗲得麻了三秒,左看看右看看,還沒搞明白這幾個完全不搭邊的女人怎麼會有交集。
好在他還沒開始喝酒,腦子清醒得很,分清楚是誰打誰後稍稍松了口氣。
很快他便轉頭,殷勤問道:“舒姐,你手沒事兒吧?疼不疼?要不我找人弄點兒藥過來?”
季明舒輕笑,“沒事,對不住了,你生日,我應該忍忍的。”
她可真沒想過砸人場子,可剛剛和蔣純一起去洗手間,那小白花婊裡婊氣的言論就那麼正正好落進了她的耳朵,一時動手,也沒多想。
張二毫不在意地擺了擺手,“嗨!多大點事兒!姐你開心就好,開心就好!”
他又招人來換了條毛巾給季明舒捂手,油嘴滑舌的奉承話一串串往外冒。
抽空他還回頭掃了眼小白花及其姐妹,倒也沒把她們怎麼樣,畢竟是他生日,也不想把氣氛搞得太差。
可有人不識相,季明舒都不想在別人生日會多生事了,還有人要在她轉身後做樣子冷哼一聲。
季明舒腳步稍頓,回頭看。
冷哼的是小白花朋友,還挺傲,都不拿正眼看季明舒。
小白花則是一直捂著被打的那半邊臉,眼眶裡淚花兒打轉,就是不往下掉。
季明舒覺得好笑,“都當小三了,還沒做好隨時挨打的自覺,職業素養不太到位啊。”
張二也突然來火,回頭皺著眉頭不耐煩道:“你們怎麼回事兒?這都誰夾帶進來的玩意兒,存心給我奔三的這十年添堵是不是啊?我生日你擱這兒哭喪?我跟你多大仇?”
小白花被這一驚,剛剛還非常有技術含量在眼眶裡打轉的眼淚驀地一摔。
張二更是氣到腦子冒煙,話都不想說,只比手畫腳讓人把這幾個晦氣的弄出去。
周圍人一片靜默,大約被張二這毫無邏輯的雙標震懾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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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生日會結束,蔣純都還沒回過神來。
她拉著季明舒特別直接地問:“張麟干嘛對你那麼諂媚,他們張家不是也挺厲害的嗎?不至於這樣吧?簡直都沒眼看了。”
“他哥自然不用,可他又不是張太太生的。”季明舒輕描淡寫。
蔣純一臉懵,“什麼?他不是張太太生的?可他…他不是在張家很受寵嗎?”
“受寵跟他是私生子又不衝突,你是沒學過邏輯學?”
“沒有。”蔣純認真應聲。
季明舒一哽,又問:“你來帝都幾年了?怎麼什麼都不知道?”她也真是被這只小土鵝的無知驚到了。
可蔣純不以為恥反以為榮,一副我愚昧無知但我很理直氣壯的蠢樣兒,挽著她說:“以前也沒人告訴我,你什麼都知道那你教教我啊。”
“不要。”
“你剛剛都給我出頭了,難道我們不是好朋友了嗎?你有沒有聽說什麼叫做‘一聲姐妹一生姐妹’?”
季明舒遞了個“請立即停止碰瓷”的眼神。
蔣純卻挽著她不放,還非要拉著她往自家的車上拽,說是要帶她去看看她在市中心買的豪華公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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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上,季明舒被蔣純纏著講了不少豪門密辛,蔣純聽得一愣一愣的。
進公寓電梯時她們正在討論圈子裡一對模範夫妻,蔣純驚訝問道:“真有這麼亂嗎?我還以為他們很恩愛呢,那照你這樣說,大家都是各取所需,沒有多少人是真心相愛的啊。”
季明舒正想點頭,告訴她“現實本就一地雞毛”這一慘痛事實。
可蔣純刷完電梯卡,又自我糾正道:“不對,我看你和岑森就挺好,岑森多寵你啊。”
……?
季明舒一時竟無法反駁。
蔣純的公寓離柏萃天華不遠,車程大約十分鐘,也是黃金地段。
一進門,季明舒就被震到了。
蔣純還獻寶似地給她介紹,“怎麼樣,你看這兒,還有這兒,都是我請設計師改的,它本來是個精裝房,但原來的設計太不人性化了,還很醜。”
“能醜過你改的?”
季明舒看著一面牆的城鄉結合部塑料花推拉門衣櫃,感覺自己一夜夢回九十年代。
“你是打算在家裡開農家樂?”
季明舒看著被蔣純當成個寶的醜屋子,都不知道從哪下腳。
偏偏蔣純還很固執,拉著毫無參觀欲望的她來來回回介紹,企圖扭轉她的審美。
季明舒停在書櫃前,看了看裡頭的書:《我的私房化妝術》、《如何抓住他的心》、《提高情商的一百種方法》、《脫線天使的冷清總裁》……
見季明舒盯著那本名為總裁的書,蔣純還抽出來塞給她,“名字是難聽了點,其實還挺好看的,你看看。”
季明舒避之不及,“拿開,我從來不看這種東西的,你什麼品味。”
蔣純:“真不看?怎麼會有女生不看言情小說,你太奇怪了。”
我看言情小說也不看這種古早小白文好嗎?季明舒面無表情腹誹了句。
參觀完醜房子,兩人又坐在沙發上聊天。
還是蔣純忽地說了句,“欸,快十二點了,你要不要給你老公發個消息報備一下,他會擔心你吧。”
季明舒下意識就想“他又不是我老板我給他彙報個屁”,可為了不打破小土鵝最後一絲對美好婚姻的期盼,她敷衍地“嗯”了聲,又打開微信。
她和岑森的聊天記錄還停留在上次的彩虹屁上。
蔣純乍一掃過去,也沒看全,又驚訝又羨慕地感嘆道:“看不出你老公這麼會說話……”
季明舒:“……”
她想了想,如果直接按蔣純的意思,和岑森說自己還沒回去,岑森那腦回路估計會覺得她被綁架了吧。
那說點什麼再切入主題呢。她想起岑森煮的面,有了主意。
季明舒:【今晚吃的什麼鴨。】
發完季明舒自己欣賞了下,很好,很正常的對話,也不會顯得她莫名熱情。
而且萌萌的語氣又會給蔣純一種我們夫妻關系真的很好的錯覺。
過了大概有三分鐘,岑森還真給她回了信。
岑森:【沒吃鴨。】
蔣純看了就眼冒桃心,”你老公好萌哦,原來他私底下是這一型啊,真的完全看不出欸。”
她趕忙推了推季明舒,“他說自己沒吃東西肯定是想讓你安慰他,你快回一句。“
季明舒背脊發麻,覺得今晚的岑森萌得仿佛被盜了號。
下一秒,微信又進來了新消息。
岑森:【吃的筍。】
蔣純&季明舒:”……“
醜屋子裡一片寂靜,兩人齊齊經歷了從一頭霧水到隱約明白點什麼再到恍然大悟的一系列心理過程。
對視三秒,季明舒從蔣純眼裡看到了“以後別說我土了你老公比我更土”、“你老公的工作難道不需要聯網嗎”這兩種飽含優越和不可置信的復雜情緒。
打擾了。
卑微.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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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晚有和日本合作商的酒局應酬,桌上菜品一半入鄉隨俗,一半遷就合作方胃口。
可岑森都不大喜歡,只一道油燜筍還下了幾筷。
應酬結束已是深夜,回到家時,他發現季明舒已經回來了。
早先收到季明舒的消息,他還問了周佳恆,夫人晚上在哪。
周佳恆說她晚上去了張麟的生日會,緊接著又去了蔣純的公寓。
他還以為季明舒這種派對動物,今晚不會回了。
季明舒本來的確不打算回,但一來蔣純的公寓實在是醜得難以入睡,二來她好不容易握住一個岑森的把柄,打算回來等著他好好嘲弄一番。
哪成想洗完澡躺在床上看小說,不知不覺睡著了。
岑森瞥她一眼,也沒理。
等洗完澡出來,季明舒已經換了一個姿勢霸占床的面積,只不過手上還是死死地握著手機。
他走到床邊,輕輕松松抱起季明舒,把她擺成一個規矩的姿勢,然後又去扯她手機。
季明舒就在這時醒來了,她困倦地睜開眼,看了下岑森,又看了眼手機時間,意識根本沒有清醒,翻了個身,又繼續睡覺。
岑森從她手中扯出手機。
剛剛她那一睜眼,無意間解開了手機的面容識別。
到岑森手裡的時候,手機界面正好停在她睡前的微博界面。
准確的來說也不是微博界面,而是微博推送的廣告小說界面。
岑森瞥了眼。
“當上官浩然取下穆紫微的眼角|膜和腎髒時,穆紫微的心就已經死了。三年後,穆紫微重回b市,原本只想平平淡淡地過這一生,可那冷漠絕情冷硬狠辣的帝國統帥卻又緊緊地抱住她,女人,想逃?這輩子你都逃不出我的手掌心。穆紫微眼裡滿是恐懼,你拿走了我的眼角|膜和腎還不夠嗎?不夠,我要你的心……”
岑森頓了頓,竟然還點開第一張圖片瀏覽了一遍。
季明舒好像睡得不甚安穩,剛剛翻了個邊,沒一會兒又翻了回來,小被子裹得緊緊的,光裸的手臂露在外面,捂住了心髒的位置。
岑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