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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7.番外三

魔鬼的體溫 藤蘿為枝 8027 2024-03-17 21:45

  

  十月,貝瑤的窗前的爬山虎凋零了。新年成了陳虎小朋友的免死金牌,他被扣了壓歲錢,但是好歹他暴脾氣的爹不揍他了。

  陳虎帶著小區的一群小朋友出去玩,身後浩浩蕩蕩跟了六七個男孩子。其中還有兩個比他大兩歲的,只是沒有胖墩兒結實。

  李達說:“我們去找敏敏吧。”

  陳虎想了想:“捉鳥兒放炮,不和女孩子玩。”然而再一想方敏君漂亮高貴的樣子,又同意了,“好吧,我們去找她。”

  老式小區所有男孩子都在這裡了,除了裴川。他們這裡的建造特別老,還有特色,和一個大院兒有點像,然而樓層會高一些。

  南面的牆夏天會長滿爬山虎,現在結上了一層冰晶。

  他們找人特別容易,站在樓下放開嗓門喊就成:“方敏君——”

  孩子們的聲音在樓下此起彼伏,喊完了方敏君,陳虎又想起自己吃了貝瑤的蘋果。於是又帶著大家繼續喊:“貝瑤——”

  清脆稚嫩的嗓音整個小區都聽見了。

  裴川在對面樓和媽媽蔣文娟一起包餃子,蔣文娟一開始只當讓他有點東西玩。畢竟學前班那一點寒假作業裴川兩天就寫完了,別的孩子不會主動帶上一個“累贅”玩,蔣文娟心酸,只能自己抽點時間陪兒子。

  然而裴川垂眸,蒼白的手指捏著餃子的褶皺,似模似樣。他總是這樣,學什麼都很快。

  蔣文娟心中更加難受,裴川領卷子回來那天晚上,她在被子裡悶著聲音哭了半夜。裴川是學前一班唯一一個一百分。她的兒子這樣聰明優秀,卻被剝奪了雙.腿,這輩子都毀了大半。

  裴川原本在認真包餃子,聽見樓下起起伏伏喊貝瑤,手上的餃子捏破了一點皮。

  他黑色的眸子淡淡看著它,又把那個缺口捏上。

  蔣文娟一直在觀察他,一下子就發現了。沒有小朋友會主動找裴川玩,畢竟孩子們像是輕快的鳥兒,他們推不動,也不會願意推著沉重的輪椅帶上裴川。

  蔣文娟怕兒子心裡難受:“不包餃子了,媽媽帶你去外面玩吧?”

  裴川嘴唇翕動,他想拒絕,然而最後到底什麼都沒說。五歲這年,他對世界還抱有期待和向往,他也想出去看看雪。

  蔣文娟洗了手,推著裴川走出去。

  小區往北一百來米,有一家茶館,煙味兒裊裊,會有人在這裡打麻將。

  蔣文娟倒不是要去打麻將,她只是推著裴川去瞧瞧熱鬧,孩子們也會在這周圍玩。

  高大的柏樹上落滿了雪,樹下孩子們歡聲笑語一片。

  裴川的輪椅安置在一旁,茶館內有人招呼道:“蔣醫生過來玩了啊?”輕飄飄的目光帶過裴川,也會憐惜地喊上一聲小川。

  “是啊,你們玩,我就看看。”

  裴川的目光越過柏樹,落在捂著眼睛的小姑娘身上。

  貝瑤穿著自己的紅棉襖,兩只小手把眼睛捂得嚴嚴實實,陳虎領著方敏君又貓腰又鑽巷地藏。小女孩清亮的嗓音說:“3、2、1……我來找你們了!”

  她笑著放開手,第一眼卻是對上輪椅上男孩的目光。

  他率先移開眼睛。

  貝瑤眼睛亮了亮,她還看不懂自己本子上的小秘密,然而並不妨礙她心裡親近裴川。她想和他說說話,可是一整個學期,裴川都不怎麼搭理她。況且現在先得去找孩子們,她只好邁著小短腿去找陳虎他們。

  陳虎也損,他帶著所有人鑽進了茶館旁的倉庫裡,那裡堆滿了尼龍口袋。

  孩子們往裡面一蹲,貝瑤找到天荒地老都找不到。

  她打小脾氣很好,在周圍找了一圈,累得氣喘吁吁,布簾和草叢都被她撩開來看了,裡面什麼都沒有。裴川冷漠看著。

  柏樹撲簌簌,落了女孩一臉積雪。

  冰涼的雪觸到她溫熱的肌膚化掉,彙成水流過她的臉頰。她狼狽地躲出來,杏兒眼清潤,像是被欺負哭了。

  裴川手指扣緊輪椅,許久等貝瑤路經他身邊還要找的時候,他低聲道:“倉庫裡。”

  聲音很輕,像是久埋在大雪中的喑啞,拉扯出絲絲生硬。

  貝瑤呆呆回頭看他,他冷著臉,似乎什麼也沒說過。

  她轉身向倉庫走過去,小手撥開尼龍口袋,果然蹲了一排孩子。

  陳虎對上小貝瑤笑盈盈的臉,瞬間懵了,然後爆發出一陣大吼:“貝瑤你肯定偷看了!”

  “我沒有偷看。”

  “我才不信,你耍賴!”

  小胖子像是被點炸了的炮彈,還是李達看了眼無措的小貝瑤,出聲道:“你先看見的誰?”

  裴川的目光透過開著的倉庫門看過去。

  貝瑤看了眼委屈得要死的小胖墩兒,他快氣哭了。她軟糯糯道:“我誰都沒有看見。”

  她心想,她是有三年級記憶的小姐姐,不能欺負小朋友。

  她捂住自己眼睛:“你們躲吧。”

  陳虎松了口氣,一溜煙跑了,方敏君也趕緊跟上,孩子們七七八八散開躲。

  裴川嘴唇抿得死緊,心裡氣悶不堪,是他多事了。

  他們本來就沒帶上他玩,他就不該說那句話。

  貝瑤放開手,去找別的小朋友,他冷冷看貝瑤一眼,然後蒼白的手指拉住蔣文娟:“媽媽,回家吧。”

  貝瑤見蔣阿姨推著裴川走了,她杏兒眼眨了眨,怎麼了呀?她還沒有和他說謝謝呢。

  ~

  趙芝蘭在茶館裡和趙秀一桌搓麻將,趙秀今天手氣不好,老是打到趙芝蘭手裡頭。她氣不順,喝了口熱水:“明年我家敏敏和芝蘭家瑤瑤也要一起讀一年級了吧,這孩子長起來真是快。”

  麻將搓得嘩啦啦響,趙芝蘭碼好牌:“是啊。”

  “芝蘭啊,你也別氣餒,要是瑤瑤實在跟不上進度,可以多讀一年學前班。反正她年紀小。”

  趙芝蘭懵了:“你說啥?”

  “瑤瑤期末不是考得不太好?我聽說剛及格。可別趕進度,要我說基礎扎實最重要。我本來也是這麼想敏敏的,要是她考得不好就再讀一年,可是卷子一拿回來,敏敏考了90呢,那繼續讀一年級應該也沒問題。”

  趙芝蘭可算聽出些門道了,她斜睨了趙秀一眼:“誰跟你說我家瑤瑤剛及格了?”

  趙秀心想,裝,你就裝。

  趙芝蘭抓好牌,喜笑顏開道:“她今年很乖,只差一分就一百分了呢,考了九十九!”

  趙秀愣住了。

  牌桌上另外兩個女人驚訝贊道:“喲,這孩子以後有出息。”

  趙秀臉色都變了:“趙芝蘭,你不用編這個來騙人吧?”

  “我用得著騙你嗎?不信你去問問余老師啊,老師那裡有分數記載。”

  趙秀也明白這個道理,說這樣的慌一下子就能被拆穿,趙芝蘭還不會蠢到用這麼來騙她。那就說明貝瑤那個小丫頭真的考了99?

  趙秀想起自己剛剛說的話,覺得沒臉極了。偏偏牌桌上另外兩個女人還不懂眼色,用怪異的眼神看了趙秀一眼後,又一疊聲誇趙芝蘭女兒聰明伶俐。

  趙秀氣得快冒煙,她悶聲挫麻將,從小到大這還是趙芝蘭第一次比贏自己。

  這種感覺又恥辱又憋屈,她恨不得把外面玩鬧的方敏君抓過來問問是怎麼回事。

  ~

  這個年過得很快,小時候的年味兒很足。

  吃著糖果瓜子,看著電視就能美得冒泡。貝瑤天天都很開心,只不過有時候她小手托腮望著對面的房子會想,為什麼今天也沒看見裴川出來玩呢?

  方敏君被媽媽罵了一頓,哭得臉都花了,她抽噎著辯解:“90分很多了呢,陳虎才50!”

  “我是讓你考贏貝瑤!”

  “媽媽,下次我就可以了。”她抽泣著,“除了貝瑤,我考得最好了。”

  趙秀一想也對,方敏君好歹有九十呢,小區裡其他的都是群皮猴子,唯一一個不知道分數的就是裴家那個斷了腿的孩子,不過那樣的孩子,能指望他考得多好?說不定也不及格。

  趙秀只得戳戳方敏君的腦袋:“過完年好好努力知不知道?”

  方敏君連忙點點頭。

  開春的時候學期班下學期也開始讀書了,童年的時光總是歡快而逝。

  小貝瑤眼裡,方敏君依然高冷,胖墩兒陳虎魔音穿耳,而角落的裴川,沒有再主動和她說過話,仿佛那天低聲告訴她在倉庫的那個人是她的錯覺。

  學前班最後一個月的時候,學校頒布了一項政策——往後的學前班取消考試!

  班裡如陳虎這樣的,樂翻了天。

  其余小朋友知道不用期末考試,也大多高高興興的。只有方敏君惆悵地想,不考試了的話,只能一年級去超越貝瑤了嗎?

  余茜老師送走這批孩子的時候已經是夏天了,他們都還像是初生的小幼苗,一個個幼嫩青蔥。

  不知道長大後他們會變成什麼樣,也不知道他們會去何方。

  她給孩子們揮著手:“小學加油啊小朋友們!”

  從什麼都不懂到已經懂了規矩的孩子們,全部都乖乖答好。

  裴川六歲了。

  他的腿沒能像媽媽說的那樣,‘長大了會長回來’。他每晚睡覺之前都會看著殘缺的它們,可是它們到底沒有長出來。

  去一年級之前,他聽到了蔣文娟和裴浩斌吵架。

  蔣文娟冷笑道:“一年級沒有再能幫小川上廁所的老師!”

  “我說了我會拜托一下老師,送禮請他們幫幫忙!”

  “能拜托一年,那以後呢,小學五六年級呢!初中高中呢!你能拜托一輩子!我會找到醫院給小川安假肢,傾家蕩產我也會讓他重新站起來!”

  “娟兒,你別衝動,小川還太小了……”

  裴川看著自己空蕩蕩的褲腿。

  他想說,自從幼兒園那次以後,他沒有讓老師幫忙上廁所了。

  他不懂什麼是“假肢”,但是他聽懂了“重新站起來”。

  嗓音喑啞,由於鮮少說話,唱出來不似孩童的鮮活清亮,倒似老舊的唱片機,喑啞難聽。因為在換牙門牙漏風,咬字也不清晰。

  教室裡以陳虎為起點,爆發出一陣笑聲。

  孩子們捂著唇哈哈笑,教室裡風琴聲音依然在繼續。

  裴川死死咬著唇。

  朱老師依然在彈奏,示意裴川繼續跟著唱:“阿嫩阿嫩綠地剛發芽。”

  他沉默下來,頭頂的風扇有一搭沒一搭轉動著。裴川在笑聲中不再開口。

  身體血液的熱度直衝臉頰,比羞恥更甚。最後卻在臉頰上呈現一種蒼白。

  朱老師皺眉,先是呵斥教室裡笑話的孩子:“都不許笑了,學唱歌有什麼好笑的。”然後她看向裴川,“繼續跟著老師唱。”

  然而接下來不管她怎麼教,裴川也不再開口。

  他漆黑的雙瞳落在課本的音樂書上,貝瑤看見,他手指在顫抖。

  朱老師情緒也不好,這就像是老師和學生之間一場無形的對抗,仿佛今天不能再令他開口就會使自己不再有威信。

  貝瑤心裡悶悶的,她也怕老師,但是她鼓起勇氣站起來,稚嫩清脆的嗓音在教室裡回蕩,接著老師的聲音唱下去:“蝸牛背著那重重的殼呀,一步一步地往上爬,阿樹阿上兩只黃鸝鳥,阿嘻阿嘻哈哈在笑它……”

  她唱歌也漏風,甚至有些微跑調。

  然而她唱得很大聲,夏陽偏移,在教室門口落下溫暖的剪影。唱歌跑調又漏風的女娃娃,惹來了更大的笑聲。

  陳虎捶桌子:“哈哈哈貝瑤太搞笑了。”老師讓那個沒有腿的裴川唱,又沒讓她唱,她一唱還那麼搞笑。基本沒有一句在調子上。

  裴川一直垂下的目光,慢慢抬了起來。

  這年她六歲,臉頰柔軟,聲線稚嫩,在所有人的笑聲中小拳頭握緊,憋紅了臉唱歌。他甚至能看到她還沒換完的乳牙。

  她似乎有些想哭,垂眸看到他的目光,下一刻杏兒眼彎起來,成了一個明亮的微笑。

  沒有門牙,醜死了。

  他這樣想。

  可是他知道,方才老師教所有人唱歌的時候,貝瑤明明,是沒有跑調的。

  她分擔走了所有笑聲。

  ~

  那次唱歌事件以後,朱老師也後知後覺意識到了不太好,雖然往後裴川依然不開口,她卻也沒有讓他再單獨唱歌了。

  小學時光像水一樣平靜,大家見慣了裴川沒有腿的樣子,也不覺得稀奇和怪異了。

  他緊繃的神經得到了最平靜的一段日子。

  唯一的變化是,他身邊那個軟萌萌的小姑娘換了個發型。

  三年級的某個周一,她的兩個花苞苞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個小小的馬尾綁在後面,多了幾分清爽,少了幾分稚氣,露出白皙帶著嬰兒肥的臉頰。

  貝瑤和後桌的小姑娘翻完花繩坐回來,聽見身側男孩子低啞的嗓音:“你發帶呢?”

  如今裴川偶爾會和她說話了,每一次聽到他說話,她都喜盈盈的。他的心像石頭,每一下跳動都這麼艱難。

  貝瑤摸摸自己的馬尾,小奶音也慢慢變了些,只是開口依然綿軟:“丟掉了,媽媽說上了三年級不能再扎兩個揪揪了。”

  她歡喜地摸摸自己腦袋上的馬尾:“現在的好看嗎?”

  男孩子薄唇冷漠道:“不好看。”

  貝瑤把下巴擱在桌子上,幽幽嘆了口氣。她知道,她是沒有敏敏好看啦。三年級的小姑娘漸漸開始認識到了什麼叫好看,什麼叫圓潤。

  如今她的記憶停擴張到了初一,初一的方敏君可是班花呢,而貝瑤記起初一的自己,臉頰依然有嬰兒肥。

  如貝瑤記憶的那樣,c市朝陽小學到小區那段路開始重新修,原本是狹窄的小路,現在堆滿了水泥和石頭。

  

  小貝瑤難過地發現,一切如她記憶的那樣,舅舅開車撞了人,媽媽掏家底幫忙賠錢。她家最近特別窮。

  裴川被裴浩斌用摩托車接回家,在路上他看到了貝瑤。她背著書包和兩個小女孩走在一起,三個小女孩臉上都帶著笑容。

  他依然被裴浩斌保護在摩托車前面。

  裴川突然開口:“爸爸,下次我坐後面吧。”

  “怎麼想坐後面了,前面安全點,爸爸可以看著點你。”

  男孩子沒有多解釋:“我坐後面,拉著你衣服。”

  裴川知道自己腿不好,所以他在媽媽的指點下對鍛煉手臂的力量。

  他們到家,剛好看見趙芝蘭出來倒垃圾。

  如今貝瑤上下學都是自己走路了,趙芝蘭不會再接她。

  裴川讓裴浩斌把輪椅放下來,裴川坐進輪椅:“我在下面坐一會兒。”

  裴浩斌雖然詫異,可是欣慰兒子開朗了些的想法,他沒多想:“想回家的時候喊爸爸。”

  “嗯。”

  裴川等趙芝蘭倒完垃圾回家,沉默了片刻,驅使著輪椅朝著垃圾庫過去。

  他手臂如今比所有孩子都有力,輪椅在他手中已經不會再倉皇亂撞。

  他附下身,垃圾庫一片惡臭。

  裴川沒什麼表情,蒼白的手指撥拉開黑色塑料袋,從裡面找出滑了線的嫩綠絲帶,挑了出來。

  為什麼不戴它了?長大了都會變嗎?

  在小區的孩子們回來前,裴川已經回到家了。

  蔣文娟做好了飯,這兩年她和裴浩斌的感情不鹹不淡,兩個人的工作依然忙碌,然而蔣文娟今天的心情顯然非常不錯。她買了一瓶飲料,飯桌上開口:“我醫院那邊認識的一個朋友說,小川現在的情況可以安假肢了,他有個朋友就是做這個的。”

  裴浩斌皺了皺眉:“可靠嗎?”

  “那當然。”蔣文娟看向裴川,眉目柔和,“小川很快就可以站起來了,高不高興?”

  裴川沒說話,他彎了彎唇。

  裴浩斌見狀,也沒多說什麼了。裴川很快就九歲了,生活能自理是很重要的。雖然目前兒子看起來沒有什麼心理疾病,但是能站起來總歸是好事。

  裴川請了學校那邊的假,去安裝單位檢查。

  技術人員是個和藹的叔叔,他笑著問:“叔叔可以檢查下嗎?”

  裴川點點頭,溫暖的大手觸上他的殘肢,蔣文娟焦急地看著,裴川衣襟之下的手握成拳頭,他用盡全身的意志力才忍住了讓人碰他的殘肢。

  “有經常按摩吧?保護得不錯,塑型容易很多,今天回去以後,用臨時假肢塑性鍛煉一下,我取個模,過段時間來拿做好的假肢吧。”

  蔣文娟連忙點頭。

  裴川看著天空灰蒙蒙的顏色,他都快忘了走路是什麼樣的感覺了?

  ~

  假肢練習很累,一整個冬天,裴川都在進行這個簡單枯燥的訓練。

  那不是他的腿,它冰涼沒有溫度。

  顏色也和他的肌膚不同,他摸了摸它,原來長大以後,腿不會再長回來,它是唯一的替代品。

  2000年假肢技術才發展起來,初初和國際接軌,裴川的家庭算得上普通小康,才能負擔起這筆費用。

  剛開始他找不到重心,狠狠摔了兩次。

  然而裴川沒有哭,他扶著杠,認真專注地練習,直到在冬天出了一身汗。蔣文娟捂著唇,看兒子跌跌撞撞走路,潸然淚下。

  春天到來的時候,裴川能用假肢走路了。

  褲腿放下來,他和正常的小孩子沒有區別。裴浩斌這樣的男人,在這晚上都流下了淚。

  裴川看著鏡子裡的自己,假肢是按照他的比例做好的。

  裴川突然意識到,原來如果他能正常長大,比許多男孩子都高了。

  他彎唇笑了。

  四年級開學,一班的孩子震驚了!

  裴川可以站起來了,冷淡沒有人緣的男孩子,在這年眉宇清雋,貝瑤只比他小一歲,可是卻比撞了假肢的他矮小半個頭。

  孩子們不太懂什麼是假肢,對於裴川站著走路這件事,他們覺得就像動畫片裡發生的神跡。

  高傲的小女神方敏君都忍不住用驚奇的眼神看了好幾眼。

  貝瑤呆呆看著他,四年級了,她的記憶擴展到了初二。

  看著沉默冷淡寫作業的“高嶺之花”同桌,她想起來一件記憶裡很遙遠的事。

  裴川上輩子也是裝過假肢的,後來他卻拒絕假肢,重新坐上輪椅。

  那件事,偏偏還和自己有關。

  上午余老師帶著方敏君來教室,讓她給孩子們做自我介紹。

  四歲的方敏君小朋友穿著白色的公主裙,柔軟的長發披散著,她因為時刻牢記一顰一笑要學習常雪,所以稚嫩的臉蛋並沒有什麼表情,正經道:“我叫方敏君,今年四歲了,希望可以和小朋友們好好相處。”

  這是方敏君的爸爸方鑫教過的話,方敏君說出來,余茜老師帶頭鼓掌。這年的方敏君無疑是干淨漂亮的,教室裡真心實意的掌聲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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