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真想提起來揍兩下!
命運真是不公,明明都弄傷了頭。何初三就得包個印度阿三頭,夏六一卻只需要貼條創口貼。第二天他來片場探班的時候,那創口貼上還歪歪扭扭寫了個“夏”字。何初三覺得蠢極了,一眾小弟卻齊聲贊嘆,“六一哥!有型!”
夏六一盤著腿坐在桌子上,用左手熟練地叉魚蓉燒賣吃,沒忍住白了何初三一眼,“看什麼?!”
何初三盯著他的粽子右手與木乃伊右臂,咽了口口水,大著膽子問,“疼嗎?”
“你說疼不疼?!要不要把你手剁了試試?!盡說屁話!”
“你姐姐還好嗎?”
夏六一頓下動作,臉色有些冷。
“‘大嫂’還好嗎?”何初三立即改口。
夏六一又叉了粒燒賣,還是沒說話。
何初三又咽了口口水,察言觀色,覺得他雖然不太高興,但是突然爆發揍自己的幾率不大,於是大著膽子繼續道,“昨天多謝你。”
“小子,”夏六一終於開口道,神色十分不耐煩。
何初三睜大眼睛等他下一句。
“別自作多情。你替我做事,就是我馬仔,照顧弟兄是我應該的。等你這劇本寫完了,我們就屁關系都沒有,哪怕你死在路邊,我也不會看一眼。所以現在給老子閉嘴!再廢話一句,拔了你舌頭!”
“……”一片真心付屁流的何初三。
惡棍就是惡棍,救了你一命也不會變成好人——這麼淺顯通俗的道理,他到現在才懂。
於是他也不說話了,繼續陰郁地埋頭刷刷寫對白。美麗的女主角被綁在高台之上,哭著對在台下浴血奮戰的男主說,你不要再打了,為了我,這麼做值得嗎?男主嘔血說,為了你,什麼都是值得的。
屁啦,你以為他喜歡你啊,他只是喜歡打架而已!——何初三在心裡默默地罵了平生第一句髒話。
原諒他,他作為一張純潔的白紙,這幾周混在這種烏漆嘛糟的鬼地方,耳濡目染,實在是有所墮落。
夏小滿那天大鬧片場之後,歇了一周沒有來。電話裡聽著像沒什麼事,但夏六一還是不放心。這天他抽了半天空閑,出了蛟龍城寨,特意去青龍大佬在海邊的別墅看望她。
夏小滿沒料到他會來,妝都沒化,穿著透明睡衣憂憂郁郁的樣子,像是隨時都能被海風吹走。
“阿大呢?”夏六一問。
“出去了,”夏小滿說,軟軟地靠在她親弟的背上,目光呆滯地說,“他總是不回來。”
“阿大很忙,”夏六一拍拍她的手臂。
“你呢?你也很忙,你總是不來看我。”
夏六一又拍拍她,“我這不是來了麼。你什麼時候想見我,給我來個電話,我馬上來。”
他借口上廁所,出去偷偷喚住管家,“夫人最近吃藥了沒有?”
“吃了,六一哥。”
“真的吃了?她沒有扔掉?”
“沒有,夫人最近吃藥的時候很聽話。”
他折回去的時候,夏小滿正幽魂一樣趴在窗台上,墊著腳尖張開雙臂,像一只瘦弱的白天鵝。
“你去問他們吃藥的事了?”她說,“我有乖乖吃。”
夏六一抱住她。
“我真有乖乖吃,”夏小滿靠在他懷裡,頭向上仰著,撥弄著他的眼睫毛,“我呀沒什麼事,就是心煩。我心煩你們怎麼總要給我吃藥,心煩你們都把我當成神經病,心煩你總不來,心煩他……”
她突然神情大變,嚎啕大哭,“嗚嗚嗚!阿六!你老實告訴我!他是不是在外面有人了!嗚嗚嗚……我哪裡不好,我到底哪裡做錯了,他為什麼要喜歡別人……”
夏六一輕拍著她的背,“他在外面沒有人,他真的很忙。”
“你騙我,”夏小滿哭得愈發哽咽,“我不怪你,我知道你不想我傷心,你幫著他騙我……他如果在外面沒有人,為什麼不愛我……”
“你知道嗎?阿六,”她猛然抬起頭,滿臉神秘,目光空洞而呆滯地,緊緊抓住了夏六一的手臂,“他很少抱我,他抱著我的時候,我很仔細看他,他在想別人!他的樣子肯定是在想別人!他要想著別人才能抱我!你說那個賤人、那個狐狸精是誰!她哪點比我好!我到底做錯了什麼……”
“姐……”夏六一制止了她的癲狂,將她的臉按進自己胸前,他嘆息著摩挲著她的發,“姐,真的是你想多了,你累了,睡會兒吧。我在這裡陪你,阿大回來之前我哪兒也不去,好不好?”
……
深夜裡,夏小滿裹著被子,蜷縮成一團沉沉睡去。夏六一摸黑出了房間,輕輕帶上門,下樓坐在客廳裡抽煙。
門外傳來汽車發動機的轟鳴聲,不久之後,青龍在幾個保鏢的跟隨下走了進來。
看見他在這裡,青龍眼底露出些許驚訝。他不動聲色地揮了揮手,那幾個保鏢便各自散去。
“你怎麼來了?”他道,“我聽說你受傷了?”
夏六一抬頭看向他,用包著繃帶的那只手搔了搔頭發,沒出聲。
青龍並未介意,神色溫和地脫下西裝外套覆在他身上,道,“這麼晚,別回去了,去客房睡。”
夏六一披著他氣息溫熱的外套,默默地又抽了兩口煙,問,“阿大,你能不能對她好一點兒?”
青龍的動作頓了頓,“我盡力了。”
“你沒有,”夏六一煩躁地說,啪地將煙頭摔在茶幾上,“你看看她現在成了什麼樣子!”
門口蹭蹭跑進來兩個保鏢,警覺地看著夏六一。
青龍淡著臉擺了擺手,他們又退了回去。
青龍在夏六一旁邊坐了下來,“我已經給了她最好的生活,她想要什麼我都給她,一個女人所需要的一切,她都有了。”
“一個女人需要的不是這些!你明明知道!你能不能真心……”
“我不能。”青龍說。
“你……”夏六一猛地握緊了拳。
青龍只是沉默地看著他。
夏六一滿心虛澀,不敢與他對視,低下頭去,狠狠吸了口煙,“……多花點兒時間陪她,可以嗎?”
青龍站了起來,“太晚了,去睡吧。阿豪,准備客房。”
夏六一追在後面抓住他手臂,“我就這一個請求而已!多花點兒時間陪她!可以嗎?!”
青龍面無表情地頓住腳步。良久之後嘆了口氣,神情又恢復先前的溫和平淡,轉身揉了揉夏六一的頭發。
“只要阿大能做到的,哪次沒答應你?我會多陪她。好了,去睡。”
他掰開了夏六一的手。
……
何初三捏著筆端端正正地坐在桌子前,埋頭寫字。本子旁邊不遠就是夏六一被牛仔褲緊實包裹的屁股,要是抬起頭,還能看見他勁瘦有力的腰。
夏六一沒注意到何初三上下移動的視線,他正看著夏小滿,嘴角噙著笑意,聽她說話。
夏小滿回來拍戲了。她今天的戲份是跟男主角在天台頂上約會看星星,所以穿得像朵花兒。她笑得也像朵花兒,掛在夏六一身上軟綿綿的,“他昨天陪我去淺水灣吃西餐。”
“好玩嗎?”
“好。”
“吃了什麼?”
“牛排。”
何初三很無語地聽著這沒營養的對話,覺得這對姐弟真是曖昧過了頭,尋常姐弟哪兒會這樣摟摟抱抱,夏六一反而還更像寵溺妹妹的哥哥。
他埋頭寫了幾行字,不一會兒又心猿意馬,將視線轉向了本子旁邊——夏六一的屁股。
真小,真翹,真圓……真想提起來揍兩下!
何初三為自己心裡這突起的暴力念頭而大為悚然,急忙甩了甩頭,繼續揮動筆杆。
……
半個月後,電影終於拍完,何初三也得以恢復自由,被幾個大漢打包送回家附近的暗巷。臨走時一個大漢惡狠狠地叫住他,遞給他一個厚紙包,“六一哥給你的稿費。”
何初三上氣不接下氣地跑回家,將紙包在床上攤開,就著微弱的蠟燭光一數,整整兩萬塊!
頂上他跟阿爸整一年的生活費!
何初三簡直不敢相信,將錢收回紙包,他抱著書包在床上滾了兩滾。突然停下動作。
這些錢是黑社會給的。賣白面,開賭檔,開夜總會,殺人放火……他為黑社會做事,拿了這麼多錢,跟城寨裡光明街上那些“粉檔”的伙計有什麼區別?
阿爸從小教育他不要跟黑道牽扯上關系,阿媽……阿爸說是因為黑社會死的。
何初三一顆激烈跳動的小心髒頓時冷了下來,蜷縮成一團在床上發了會兒呆,他爬下床,翻箱倒櫃找出小時候放各種獎狀證書的小鐵盒子,把那包錢折得皺巴巴地,塞了進去。
他缺了整整一個月課,甚至缺席了幾次小考,險些被留級。不過當他在辦公室裡脫下上衣,露出胸口和手臂上稀疏傷痕的時候,連校長都不由得嘆了口氣,讓他安心養傷,早日補上功課。他知道這品學兼優的學生來自蛟龍城寨,必是遭遇了什麼不平的事情,有說不出口的苦衷。而蛟龍城寨是出了名的黑色地帶,報警也沒用,城外的黑警和城內的各路大佬早有聯系,探長就是大佬的拜把兄弟。
更何況何初三的大名還響當當地掛在驍騎公司的新電影宣傳海報上呢,編劇何初三!——幸好他那牙醫爹平時喜歡聽聽粵劇看看報紙,不愛看這些新玩意兒,不然能夠一腦子充血氣死。
何初三繼續過著他平平淡淡的小日子,每天背著小書包出門去學校上課與自習,到傍晚再摸黑滴溜溜回家睡覺。唯一不同的是,他每周有三天晚上以及周末在隔壁街阿華冰室打工賺學雜費,並且跟著阿華叔學起了太極。
阿華叔六十年代自內地流竄而來,自詡是楊氏太極拳第四代傳人。何初三筋骨疏散、先天不足、後天更差,學了一兩個月,也沒能打順半套拳法,不過每天早上蹲一小時馬步、慢吞吞推胳膊拽腿一番,倒著實強身健體、平心靜氣。
他那邊風平浪靜,夏六一這邊則是風生水起。繼上次橫掃沙家幫幾個檔口之後,他在旺角開了一家高檔夜總會,整夜裡歌舞升平、各路蛇鼠齊聚一堂。站穩腳跟之後,經得青龍同意,他又籌劃著新開幾家大型迪斯高,作為自家“白面”的零售地,誓要將本就烏煙瘴氣的娛樂行業搞得更加烏煙瘴氣。
……
這天他在自家夜總會的包間請幾位探長吃飯,一桌子鶯鶯燕燕、推杯置盞,正是歡慶之時,小馬滴溜溜滾進來了。
夏六一跟幾位探長做了個抱歉手勢,跟著小馬去了走廊。
“六一哥,許哥帶人來了。”
夏六一面無表情地掐了煙。還未等他說話,走廊那頭吵吵嚷嚷地來了一大撥人,前方攔著的是夏六一手下幾個保安,沒吵幾句話,突然一個保安飛了過來,撲通摔到夏六一腳下。
“許哥。”夏六一看著為首踹人的那位西裝男子道。
男子長了一雙銳利的鷹眼,咋一看儀表堂堂,只是整個人都透露出一種陰鷙的氣息,像只豺狼。
“小六,這就是你的不對了,”許應抽出一根煙,旁邊小弟立刻給他點上,“請華探長吃飯,怎麼會不叫上我?”
夏六一捏開那小弟的手,親自給許應點了煙,認錯態度倒是很端正,“許哥,我是看你太忙。更何況華探長只是來我們夜總會坐坐,順道吃個便飯。”
許應笑了笑,“便飯。”
他推開夏六一走了進去,大笑著打招呼,“好久不見啊!華探長!喲,劉探長也在!這位是……噢!新高遷的許探長!哈哈哈!幸會幸會!”
裡面幾位探長跟他都是老熟人,見他突然闖入,也沒什麼不悅,幾人斟上酒杯客套幾句,許應便道,“華探長好興致啊!最近怎麼沒來我那裡坐坐?”
“許應,”華探長也是只老狐狸,叼了他遞來的雪茄,偏頭任他點上,笑道,“這話就是你見生了,都是你們青龍大佬的地盤,上哪兒不是坐?”
許應哈哈大笑,“華探長說得好!都是我們驍騎堂的地盤,華探長愛上哪兒坐都行!來來,華探長,我敬你一杯!哈哈哈!”
他們幾人在裡面把酒言歡,夏六一倒不急著進去,在走廊上默默抽完了一支煙,他把小馬叫來,“許應怎麼知道我請華探長吃飯?你遞請帖的時候通知了多少人?”
“這……”小馬說,“會不會是今天在場的弟兄?大家都看著華探長進來。”
“不會,許應來得太快,肯定早有准備。昨天的人裡有許應的‘刺兒’,你去查查。”
“是。”
許應跟幾位探長親切交流了一番,夏六一請大家吃飯瞬間變成了許副堂主的小輩夏小六奉命請大家吃飯,充分坐實了許應在驍騎堂內第二把交椅的地位。彰顯了一番主權之後,他推說有事,各敬一杯,揚長而去。
夏六一神色如常地送走了他,又若無其事地進房間補缺,“幾位探長,今天不僅喝得開心,也要玩得開心!我在‘檀香閣’給大家訂了包間,飯後去樂一樂?”
……
檀香閣是驍騎堂旗下、位於九龍塘的一家高級商務會所,不對普通公眾開放,只招待會員。會員金卡由總經理崔東東親自頒發,大部分會員刷卡入,個別會員刷臉。
夏六一連臉都不用刷,崔東東一早叫了人在會所門口接他。一群人簇擁著幾位探長走進去,老鴇花枝招展地迎上來,十幾位當紅的交際女郎搔首弄姿站成一排,隨意點播。
夏六一畢恭畢敬送了幾位探長入房,回頭跟崔東東道,“許應今天踩我場子。”
崔東東“哦?”了一聲,接過他遞來的煙,兩個人各自偏頭點上,肩並肩地往辦公室走。
小弟為他們開了門,然後從外關上。倆人面對面分頭坐了沙發,對著茶幾點了點煙,夏六一道,“我懷疑我手下有他的人,你跟我走得近,也要小心提防他。我是不能忍他了,想找個機會跟他翻臉。”
崔東東二十幾歲,戴副墨鏡,高挺鼻梁,梳著跟小馬一樣的背頭。瞧著也是個精明能干的大佬模樣,只是唇色偏紅,有一絲異樣的不和諧。
他吐出口煙,摘下墨鏡,露出英挺卻略顯秀氣的相貌。接著仰靠沙發,雙手向腦後一背,襯衫微敞,露出胸口的束胸纏帶——原來是個“她”。
“青龍是什麼態度?”她道,聲音帶著天生的沙啞低沉,雌雄莫辯。
夏六一吐出口煙,“阿大也想壓壓他,不然不會派我管夜總會。”
“那可不一定,”崔東東說,“青龍什麼都肯給你,說不定只是寵你。”
夏六一猛地抬頭盯著她,眼神透著寒氣。崔東東無辜地一聳肩,“開個玩笑。”
“這個事你謹慎些,”崔東東接著說,“許應跟青龍是從小到大的兄弟,跟了青龍二十年,當年為青龍上位立過大功,在幫裡威望也不小。青龍還沒明確表態,許應始終是副堂主,你不能公開跟他對著干。”
“我如果跟許應翻臉,成大嘴會站誰那邊?”夏六一問她。
成大嘴,大名成思權,時任驍騎堂“草鞋”。在驍騎堂年輕一輩裡,雖然他能力、地位、風頭都略遜於夏六一和崔東東,但仍是股不小的勢力。
“成大嘴?”崔東東又聳聳肩,“幾天沒他消息,不知道死哪兒去了——沒准真死了。”
夏六一沉默地抽著煙。
“行了,”崔東東道,“我去找大嘴,幫你探探口風。你也別急,有青龍在,許應再怎麼都不敢動你。”
“我不要緊,我怕他越做越大,對阿大下手。”
“他哪兒來那麼大膽子!”崔東東道。
夏六一搖搖頭,“許應這人私心太重,不得不防。”
“對了,小滿最近怎樣?”
夏六一看了她一眼,“還行,比以前穩定。”
“我手下從泰國帶了一些鎮定香回來,你幫我帶回去給她。”崔東東說。
夏六一沒告訴她,她上次送的東西夏小滿根本沒打開看過,已經在壁櫥裡生生爛掉,只是點了一下下巴,“嗯。”
“小荷在等你,去不去?”
“嗯。”
……
小荷靜靜地站在包間門口,看到夏六一帶著幾個小弟過來,便低頭彎了彎腰作招呼。夏六一揮手將人散了,摟著她進了房。
夏六一是她的常客,或者說,夏六一只進她的房。一般一個月來一倆次,不算頻繁,但是每個月必然有。崔東東曾慫恿夏六一干脆包了她,夏六一卻說自己積仇太多、包她只會害了她。
他們一前一後洗澡,換衣服,小荷打開床頭櫃上的唱片機,兩人便上了床。
——然後一左一右平躺著聽音樂。
是的,她的任務就只是躺在這裡陪夏六一聽兩個小時音樂。從奧黛麗赫本《moonriver》到丹弗格伯特頓《longer》。歌詞他們一句都聽不懂,不過沒關系,調子好聽就行。
她是蛟龍城寨裡出來的人,遭幾個混混毒打時,被夏六一救過。對夏六一忠心耿耿,懂事而沉默,沒有任何好奇心,從不問夏六一不碰她的理由——到底是因為隱疾,還是對女人沒有興趣。他們每個月在這個房間裡躺下,各取所需,夏六一需要她這個幌子,她需要夏六一這個庇護。因為夏六一的關系,崔東東對她很好,每月的份錢給她是雙份。即使這樣,她也沒有告訴崔東東真相,她沒有告訴任何人,她准備將這個秘密帶進墳墓。
唱片機裡悠揚溫柔的女聲,洗掉了夏六一全身的疲憊。他伸長腿腳,將雙臂墊在腦後,長長地吐出一口氣,然後合眼睡了過去。
四五公裡外的另一頭,蛟龍城寨,何初三也正合衣而睡,無比安詳。他今天剛結了上個月工錢,按這個進度,在下學期開始前應該可以攢夠一半學費,剩下的只能跟阿爸開口要、跟街坊鄰居再借一些。阿爸不會怪他的,他會拿著這些錢努力讀書,他相信自己讀的是最好的專業,只要畢業,就能賺大錢報答阿爸。
他的夢與夏六一截然不同,沒有明爭暗鬥,沒有愛恨情仇,沒有黑暗的過去與混沌的現在,沒有說不出口的愛戀與躲避不了的劫難,有的只是關於未來的美夢,一個非常安寧、平靜、清白的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