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書庫 都市青春 判官

翻車

判官 木蘇裡 4582 2024-03-17 21:44

  

  聞時回過頭,看到謝問一手舉著傘,一手插在兜裡。

  他傘沿壓得很低,擋著斜雨,只露出清瘦好看的下頷。

  “你剛剛拍我了?”聞時問。

  “我?”謝問腳步沒停,卻愣了一下,“沒有,有人拍你?”

  “誰知道是不是人。”聞時譏嘲道。

  這話把夏樵嚇一跳,他一把抓住聞時的胳膊,聲如蚊吶:“什麼意思?有東西跟著我們嗎?”

  聞時:“不是。”

  他剛好走到長街與望泉路的交叉口,這裡立著唯一一盞路燈,燈泡蒙著塵,連光都是灰撲撲的。

  夏樵還在抖,他吊在聞時胳膊上,越抓越緊:“不是?為什麼說不是?”

  謝問也好奇地探過來。

  “因為不是跟著我們——”聞時垂眸看著地面,三個人並行,卻只有他一個人有影子,“是跟著我。”

  “……”

  “夏樵”和“謝問”猛地剎步。

  聞時腳下一轉,掄起傘就甩向兩人!

  他動作又戾又凶,甩過去甚至能聽到風聲。

  “夏樵”和“謝問”被掃得退讓兩步,正要再撲。就見聞時從牛仔褲口袋裡摸出了一團棉線。

  手指靈活地一勾一扯,那團看似凌亂的線便飛快繞在他左手五指間。下一秒,線甩了出去。

  那一端明明是空的,卻像墜了千斤,帶著獵獵風聲在那兩個冒牌貨身上纏縛幾圈,又落回到聞時右手。

  他微偏著頭,肩窩夾著雨傘,繃著勁瘦的十指朝兩邊一扯,棉線瞬間收緊,死死勒住纏在中心的兩個“人”。

  它們扭曲著無聲尖叫,然後“噗”地散成一片水霧,再沒蹤影。

  聞時直起脖子,重新握住傘柄。

  雨依然下個不停,剛剛那一瞬間的緊繃就像個突如起來的插曲,但是聞時知道,他又進了某個人的籠。

  他四下看了一圈,隱約看到了望泉路中段有燈光。沒弄錯的話,那就是望泉萬古城了。

  聞時打著傘一邊朝那處走,一邊低頭把手指上纏繞的棉線咬扯下來。

  結果剛扯了一下,就感覺有東西“啪嗒”一下落在他後頸上,應該是水滴,冰涼徹骨,順著骨骼線滑進衣服裡。

  他下意識回頭,背後是長得看不到頭的路,一片死寂。

  啪嗒——

  又一滴水落下來,洇進發梢。

  聞時乍然反應過來,他還打著傘,怎麼可能有水滴穿傘而過???

  他抬起頭——

  一張白森森的人臉貼縮在傘裡,濕漉漉的頭發垂掛下來,水滴順著流淌下來。

  聞時:“……”

  他默然片刻,一手握著金屬傘骨,“啪”地把傘收了!

  人臉被夾在傘中,發出一聲悶悶的驚呼,然後連臉帶傘……被聞時扔了。

  托這些東西的福,他到達望泉萬古城的時候,整個人都濕淋淋的,面無表情往門柱邊一杵,比鬼嚇人。

  夏樵就是被他嚇哭的。

  “你蹲這干嘛?”聞時踢了那不爭氣的玩意兒一下。

  夏樵吸了吸鼻子,從柱子旁邊站起來:“這裡視角好,能看到來人,而且這根門柱大,背貼著它有安全感。”

  但誰他媽能想到他聞哥不走尋常路,從背後繞過來也不吭聲,就那麼站在旁邊滴水。

  夏樵想了想又補充道:“蹲著也比站著有安全感。”

  聞時:“你站跟蹲區別也不大。”

  夏樵:“???”

  “這算人身攻擊了吧哥?”夏樵說。

  聞時把濕漉漉的頭發往後擼,拎著t恤領口抖了抖水:“謝問呢?”

  “沒看到。”夏樵驚魂未定,“我本來跟著你們走的嘛,走著走著就發現你倆怪怪的,伸頭一看我草,臉都不對!我當然撒腿就跑,沒顧得上看路上有沒有其他人。”

  他上次跟著聞時、謝問入了一次籠,知道籠心一般是建築物。這次便沒有亂跑,看到這座商場就直奔而來,目標明確地在這蹲守。

  “謝……”夏樵每次直呼謝問名字都覺得很怵,沒禮貌。但叫謝哥吧,又有點奇怪。因為謝問雖然溫和,卻給他一種莫名的距離感。

  他斟酌半晌,才找到一個不那麼燙嘴的稱呼:“那個,謝老板如果也入籠了,應該知道要來這的吧?”

  他剛想說對方有可能先進籠心了,要不咱們進去找找?

  就見聞時不太耐煩地拎著t恤前襟,避免潮濕的布料貼在皮膚上,說:“等著吧。”

  你不是不耐煩等麼???

  夏樵在心裡說。

  這座商場設計得像個卷起的紙筒,微微傾斜,線條挺流暢的。如果窗明幾淨,應該還算漂亮。

  但它很久沒被清掃,牆面有一道道泛黃的污漬,玻璃也灰蒙蒙的,根本看不清裡面什麼樣。

  站在外面,只能看到幾個商鋪亮著零星的白熾燈,冷清得像個廢棄大樓。

  不知道是籠主對它的印像,還是它本就這樣。

  “聞哥,你說這是誰的籠?”夏樵喃喃道,“會是那個司機嗎?早知道不接那把傘了。”

  聞時卻說:“我故意接的。”

  夏樵:“?”

  他正想問呢,不遠處傳來腳步聲。兩人轉頭一看,謝問姍姍來遲。

  他的傘好好握在手裡,衣服干干淨淨,就連褲腳都沒什麼濕痕。可見既沒有驚嚇,也沒有跑動。

  “你們倆這是怎麼了?就地洗了個澡麼?”謝問遠遠看到他們,哭笑不得地問了一句。

  “你沒碰到東西?”聞時皺眉問。

  “沒有。”謝問站在廊下收傘,“還好沒有,我這體質可經不起洗露天澡。”

  這在聞時聽來就很有挑釁的意思了。

  他從鼻腔裡哼了一聲,心說菜雞倒是運氣好。他默默從口袋裡掏出棉線和打火機,轉身去花台那扒拉了幾下。

  謝問走過來:“這次進籠心你來?”

  “不然呢?”聞時語氣不爽,挑了三根樹枝,拿棉線簡單繞了一下,“再給你一次機會耍人玩?”

  夏樵湊過來說:“我不想再進洋娃娃了,哥。”

  聞時:“嗯。”

  傻比才想。

  自己的水平自己最清楚。聞時餓著的時候沒法說什麼。現在吃飽了,雖然遠比不上有靈相的時候,但放在普通判官裡也相當可以了。

  最次……也能把謝問這種半桶水吊起來打!

  聞時手指已經動了起來。

  夏樵看著他彈開打火機,火星亮起的一瞬間,忽然想起一件事:“對了聞哥。”

  “說。”聞時點了樹枝。

  “我那天……就是從爺爺籠裡出來第二天。”夏樵盯著那簇火苗說,“不知道是不是眼花,我看到名譜圖上——”

  他想說“你的名字好像亮了一下”,但是礙於謝問也在,他咕嘟把這半句咽下去,只提了後面:“名譜圖上咱們家那條線好像往上挪了一點點。”

  聞時眼也沒抬。他把樹枝攏進手中,手指繞上了棉線,順口道:“沒眼花,因為剛解了籠。”

  夏樵“哦”了一聲,忽然有點激動:“那聞哥,你如果多解一點籠,咱們這條線是不是還能再往上爬一爬,排名是不是就高了?”

  

  能,真的能。

  但這他媽就有點驚悚了。

  以前沈橋活著,他隨便進籠。這脈排行往上蹦幾蹦都沒問題,反正都算沈橋腦袋上。

  現在沈橋不在了,夏樵這個小傀還沒名字。在別家眼中,名譜圖上這一脈就算徹底絕了。

  一條全員已亡故的線,拖著一排朱筆寫的死人名轟轟烈烈往上爬,這是嚇唬誰呢?

  聞時剛反應過來,當即手一抖。

  繞著煙霧的樹枝在棉線纏綁中咯啦一碰,帶著三個人一起進了籠心。

  眼前黑下來的瞬間,聞時心想要完。

  等他再睜開眼,就已經在萬古城商場裡面了。

  這棟樓是圓筒形的結構,店鋪一個個相挨著,連成一圈,顯得略有些擁擠。

  很多店面關著卷軸門,門外封著冷冰冰的金屬網。也不知道是打烊了,還是干脆不開了。

  在那些關著的店鋪中,零星夾雜著幾家還在營業的。

  商場的大燈沒開,那些營業的店鋪便是僅有的光源,白熾燈照著店門左右一圈,勉強能照應隔壁。

  聞時就在這樣的“隔壁”裡。

  他借著光源,第一件事就是確認自己的視線高度,然後他就松了一口氣——還挺高的,肯定不是洋娃娃。

  但很快,他又高興不起來了。因為他面前是一塊玻璃櫥窗,而他試著動了一下,脖子、手腳都有點僵硬,不是很靈活。

  他努力轉了一下頭,看到了自己灰色的手。

  有什麼玩意兒是站在玻璃窗面前,有手有腳、僵硬還發灰的?

  答:人體模特。

  優點是這模特下半身好歹穿了褲子,還穿了運動鞋。缺點是他上身只套了個外套,拉鏈沒拉,敞胸露懷。

  比缺點更缺一點的是……他這身體是可裝卸的,腦袋、胳膊、腿都有縫隙,尤其腦袋,卡得不是很緊。

  以至於聞時現在不太敢動,別人看到會叫,他頭會掉。

  這個附身物有點糟糕。

  聞時心情瞬間變差,但這次是他自己搞出來的,也不能罵誰王八蛋。

  他僵著脖子適應了一會兒,終於趁著暗色,艱難地走下了櫥窗。

  這是一家賣運動服飾的店,除了櫥窗裡,其他地方也擺著模特。正常情況下,他在這裡,謝問和夏樵應該也在這附近,沒准也是模特。

  這麼一想,他又覺得自己雖然手抖了一下,但也沒出大錯。

  店裡光線很暗,到處是衣服。堆疊的還好,掛著的就有些詭異,余光掃過去,總給人一種它們在動的錯覺。

  就好像有什麼人正無聲無息地看著你。

  店門掛著鎖,聞時在店裡找了一圈,在收銀台邊找到了剪刀和卷線。他正打算把線摸出來……

  突然,一只手從旁邊伸過來,抓住了他的胳膊,接著謝問的嗓音在黑暗裡低低沉沉響起來:“看你半天了,就等你過來呢。你把我塞進這麼個東西裡,是打算之後摟著我走呢,還是背著我走?”

  聞時一驚。

  “什麼東西?你做夢呢。”他下意識反駁完,轉頭一看。

  就見一個跟他大體相似的模特正默默看著他,同樣脖子、胳膊可拆卸,同樣沒有五官只有臉。

  唯一的區別是……這模特是擱在桌上的,只有上半截。

  問:比附身一個人體模特更糟糕的是什麼?

  答:半個人體模特。

  

目录
设置
手机
书架
书页
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