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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0章 我在末世養大貓(完)

  

  谷心志感到了手臂上的一絲溫熱,眼裡隱隱閃出了些光芒來。

  他竭盡全力,手也只能挪動一兩寸。

  他小聲問:“我看不見你。秋雲,你在嗎?”

  丁秋雲俯身看向他,卻看到了很久之前的那個被他當做戰友的青年。

  二人第一次見面時,是在新兵宿舍。

  宿舍裡,丁秋雲到得最晚。他進到宿舍裡時,谷心志正坐在唯一的空鋪上抽煙,看見人進來了,便咬著煙站起身來,挪到臨近的鋪上。

  丁秋雲注意到他把煙盒遺落在了床上,便俯身去撿。

  谷心志同樣注意到了,動作卻比丁秋雲稍慢了一線,手指不慎碰到了丁秋雲的手背。

  他眉頭一皺,立即將手抽了回去。

  丁秋雲拿起煙盒看了看:“壞煙傷肺。”

  谷心志微微歪頭,一言不發。

  如果是以後的丁秋雲肯定能明白,谷心志這個肢體語言,表達的是“關你屁事”。

  不過彼時的丁秋雲什麼都不知道,他把半空的煙盒拋還給谷心志,說:“以後抽我的吧。”

  部隊裡不准抽煙,兩個新兵蛋子便偷偷從隊長那裡買煙,結果被營教導員撞破,雙雙被罰在隊列行進的道路邊倒立。

  來來往往的隊列對他們兩個頭下腳上的人議論紛紛。

  丁秋雲一點都不難堪,小聲和谷心志通氣:“這次我們做得太不隱蔽了。”

  谷心志:“嗯。”

  丁秋雲拿腳碰了碰谷心志的:“哎。”

  谷心志:“嗯?”

  丁秋雲說:“別喪啊,等我做了隊長,咱們想吸多少煙都行。”

  谷心志側過臉看他,看了很久,才微微點了頭:“嗯。”

  很久以後,谷心志才知道丁秋雲不抽煙。

  同樣是在很久以後,丁秋雲才知道,那半包被他拋還過去的劣煙,谷心志一直沒有碰過,收在他的私人倉庫裡,珍之重之地收藏著。

  ——他們都過了那麼久,才知道曾對對方一見鐘情。

  丁秋雲的手停留在谷心志的左手腕處,微微發抖。

  谷心志失去血色的右手正向著身體上唯一的熱源一分分靠近,指尖顫抖得厲害。

  他做了那麼多年逼真又可怖的夢,谷心志怕了,他不希望這次也是他的夢境。

  谷心志的胸腔裡發出充滿希望的氣聲,斷了三根肋骨的胸膛上下起伏劇烈:“秋雲……”

  在離他的手還有三寸時,丁秋雲動了,卻是連池小池也預料不到的動向——

  對身體掌控力幾乎為零的丁秋雲不知從哪裡爆發的力量,錯開了谷心志的手,猛然俯下身,環抱住他的頭,用單手死死捂住了谷心志的眼睛!

  他也緊緊閉上眼睛,仰頭發出一聲嘶啞的悲鳴,眼淚落下,在谷心志肩頭落下兩滴水暈。

  池小池閉上了眼睛,三秒後,他重新睜開。

  顯示屏上一直被控制在99的悔意值,跳到了100。

  ……任務結束。

  谷心志不知道這一抱,到底意味著什麼。

  但他突然安心了。

  這12小時的痛苦煎熬,換來這一抱,他覺得很值得。

  他仰臥在丁秋雲懷裡,感受著他溫熱的掌心輕貼在眼上的感覺,感覺陷入了沉睡的地宮之中,周圍是溫暖的土壤,包裹著他,讓他躁動、不安了數載的心漸漸平靜了下來。

  但他仍是不肯就死,短暫的心安過後,便是更強烈的活下去的欲·望。

  他低低咳嗽起來,啞聲喚:“秋雲。……秋雲,我不想死,幫我——”

  然而,谷心志沒有來得及說完他的心願。

  他的手從左臂無力委頓下來,落在了身邊,額頭抵在丁秋雲懷裡,再沒有發出一絲聲息。

  池小池把人放下,抬起手,把丁秋雲流下的眼淚仔細擦淨,克制住發自身體深處的巨大悲慟,站起身來,正巧與聞聲而來的顏蘭蘭四目相對。

  他偏過頭去:“找個地方,把他埋下吧。”

  顏蘭蘭含在眼眶裡打轉的眼淚決堤似的湧出,張了張嘴,只說了一個“谷”字,便蹲下身去,泣不成聲。

  池小池走出休息處,靠在門口,看向灰蒙無垠的天際。

  ……外面,曾因谷心志而死的人,都在為他悲泣。

  在他們看來,谷心志雖然莫名其妙地闖入了他們的生活,且冷漠、孤僻、不近人情,但是也是他們的副隊。

  ……和他們相處了一年多的、從來不知道何謂退縮和恐懼的副隊。

  誰都把他當做了戰無不勝的神,因此誰也沒想到,谷心志成為了丁秋雲小隊裡犧牲的第一人,也是唯一一個人。

  池小池給了自己兩分鐘,從原主翻湧的情緒影響裡脫身,隨即把孫彬拉到了主基地台前。

  他能留在此處的時間不多了,因此他必須抓緊每分每秒:“定位,發射。”

  孫彬哭得抽抽搭搭,一邊摘了眼鏡抹眼淚一邊問:“定位……發射,什麼?”

  池小池俯身在便利箋上寫下一個坐標值,拍在孫彬眼前:“ai的總基站。”

  孫彬腦子還沒轉過來:“這是……”

  池小池說:“給我炸了。”

  孫彬:“……”

  這消息衝擊性太強,孫彬這種心理承受能力差的,直接傻了眼:“丁隊,你怎麼弄來這個……”

  池小池撒了謊:“這是谷副隊弄來的情報,好好珍惜。”

  一聽谷副隊,孫彬總算打起了些精神來,但是剛把手放上操作台,他便回過神來:“不行不行,丁隊,這裡只能啟動內部的對外防御系統。任何數據變化,那些ai都觀測得到,要是聯網,被它們抓到空隙,從信號源一舉侵入,那就徹底完了——”

  池小池俯身,將一只從倉庫裡兌換的高精度硬盤送入主機。

  在密密麻麻的數據光流羅織起一道致密的保護網後,他才篤定道:“放心,我有安排。”

  硬盤內承[567中文www.yue20.com]載的,是061這三年多來的成果。

  若不是讓眾人工智能們感受到了極端的壓迫,061也不會被尚能活動的ai定位成s級的威脅。

  但是顯然,人工智能們仍是低估了061的威脅性。

  這幾年,他經過了多番攻擊、追緝,仍沒有一刻停歇,反復推演、修補,最終完成了一套完美的保衛程序,且在眾多追蹤反饋信息裡篩選出有效信息,逆推出了主系統休眠的基站。

  一切的一切,為的就是這一刻。

  只有摧毀ai的主系統,池小池才能放心離開。

  人類的爭鬥或許會持續,但人類並不需要什麼額外的裁判。

  ……

  在意識到武器庫被攻破後,人工智能們也開始了對武器庫的24小時觀察。

  但實際上,它們並不很擔心。

  以前那些守庫者不敢輕易動用武器,是因為他們太了解人工智能的可怕,寧肯讓武器封凍,也不敢再冒分毫的危險。

  這群舊人類,怕也不會例外。

  果然,三日過去,武器庫方向極其安靜,原本被殺得丟盔棄甲的新人類蠢蠢欲動,再次蝗蟲似的包圍上去,一邊舔著傷口,一邊打算伺機發動下一次進攻。

  在他們眼中,這群趁機撿漏的舊人類得到了寶庫,卻沒有足夠的實力揮霍,實在可悲可笑。

  這些舊人類的武器庫存,可能甚至還不如他們的前身豐盈。

  拿到高精尖的武器又如何,不過是另一只困獸罷了。

  然而,在外圍的眾人和人工智能們安心下來時,舊人類,動了。

  在第三日的黎明時分,新人類的聯軍再度聚在帳篷裡開會時,突然聽到了一聲奇異的怪響響徹山谷。

  哐。

  緊接著,是連續數聲的怪響。

  哐,哐,哐。

  ……武器庫的發射台竟然啟動了。

  且一開便是四台,面朝四個方向。

  新人類首領們被駭得勃然變色,以為這些舊人類是發了瘋,意識到脫逃不得,打算同歸於盡了。

  不知是誰喊了一聲“跑”,四下裡便徹底亂了套。

  亂糟糟的營地裡,所有人都在問發生了什麼,所有人都在說著自己聽到的消息。

  口耳相傳間,消息越傳越邪乎,大部分人都選擇向外逃跑,畢竟這武器庫裡的東西一旦全部引爆,他們全會被燒成飛灰,無一例外。

  因此,再無人去聽那些人工智能對他們發出的聲嘶力竭的指示。

  人工智能們的奴隸失去了控制,它們驚怒之余,一部分開始瘋狂進攻重新聯網的武器系統,另一部分則向導彈的目標瘋狂發送信號,懇求主系統趕快轉移。

  然而,進攻的人工智能絕望地發現,一道天羅地網將它們徹底阻隔在外。

  而發送信號的人工智能同樣絕望地發現,晚了。

  基地裡的那些舊人類根本是籌謀已久,就在與網絡連線的瞬間,導彈便已完成了瞄准、定位、確認發射等一系列操作。

  不出數秒,四個基地台同時發射導彈,連發三枚,以保證連地底的基站也被轟至片甲不留。

  

  導彈如流星,消失在天際,在眾人看不見的地方,嘶聲爆鳴,光華四散。

  那些人工智能眼睜睜看著他們原本要拱衛的地方化為齏粉,睚眥盡裂。

  他們構築的計劃,竟然毀在了一群他們最看不起的、早該在災變發生時就死去的舊人類手裡?

  池小池這十二發導彈,向所有流離失所的人發出了三道訊號:

  請看到我們。

  請畏懼我們。

  請向我們靠攏。

  當日下午,便有三支新人類隊伍來到基地外,帶著百斤肉食,所有槍·械,舉起白旗,示意投降。

  池小池並沒有將他們拒之門外,一面安排他們在外圍住下,一面吩咐孫諺好好檢查他們送來的食物和槍·械有無問題,自己則推說累了,要回到房中休息。

  這三天,池小池陪著眾人點燈熬油,爬上爬下地保養武器架,確認諸樣數據無錯,足足熬了三夜,臉色早已熬得蒼白。

  孫諺心疼丁秋雲的身體,可丁秋雲自己又不願休息,只能在一旁急得抓耳撓腮,如今聽到他主動提出休息,簡直是松了一大口氣,張口便叫:“蘭蘭!帶丁隊回房間!”

  池小池幾乎是把自己摔在了床上,煤老板緊跟著跳上床來,無聲無息地在他身側趴下。

  諸事了結,是該離開的時候了。

  整整三日的勞碌間,池小池發了一天半的燒,就算現在暈厥過去,也不會惹人懷疑。

  煤老板舔著他燒得又燙又軟的耳朵,明顯是著急了。

  061也在催促:“小池,快走吧,你燒得很厲害。”

  池小池翻過身,摟住了煤老板的脖子。

  這是他在這個世界裡最後的留戀和牽掛。

  他小聲對061說:“給我一分鐘。”

  說罷,池小池把嘴貼到黑豹耳邊,輕聲道:“老板,我睡一會兒,你別害怕,等我再睜開眼,我可能……就不是我了,不過,他也會對你好,你想留在這裡就留,想走就走。這裡很冷,好好活著。”

  他抱著煤老板的爪子,輕輕貼在他的臉上,又親了一口。

  但是,那爪子不似平日,絨毛蓬松、爪墊柔軟,倒像是一個男人的手,指節修長,貼在臉上的感覺清涼,舒適。

  那只手還輕輕捏了捏他的臉,像是某種溫柔的責備和催促。

  ……池小池覺得自己一定是燒出幻覺了。

  他用力閉了閉眼睛:“六老師,傳送吧。”

  任務完成,數據復核無誤,開始傳送。

  獸耳還未及消去的青年躺在池小池的身下,攬住他的腰,將那即將陷入沉睡的人面對面抱入懷裡,同他耳語:“等等,我馬上來。”

  片刻後,他又不知對誰開口道:“聽好,我把東西交給你了,怎麼選,還是看你的。”

  不多時,床上只剩一人。

  那人費力地睜開眼睛,低低咳嗽兩聲,過高的體溫磨啞了他的聲音,但他還是拼盡全力,揚聲道:“蘭蘭……”

  顏蘭蘭叮叮當當地跑了進來,銀色的手鈴在她腕間發出清脆的響聲:“哎哎哎,在呢。”

  ……在呢。

  她在呢,大家都在。

  丁秋雲扯起嘴角,無聲微笑,旋即合上眼睛,安心地陷入了黑甜的夢鄉中。

  再恢復意識時,池小池已經躺在那間裝修好的小屋裡,額上放著冰袋。

  他覺得挺舒服的,就蜷在被子裡不挪窩,也不說話。

  在他休憩時,061安安靜靜地照顧他,等他醒了,也不急著詢問他感覺如何,只耐心將冰袋滲出的水珠分解汽化,免得流到枕頭上,讓他睡得不舒服。

  池小池復盤了許久自己這回的表現,微嘆了一口氣。

  061這才開口:“你做得很好。不要怪自己。”

  池小池把手搭在額頭上:“這季度的績效不行啊。”他本該給丁秋雲更多選擇的,而不是死抑或生這種二選一的題。

  061輕笑一聲:“沒事,你的績效不行,還有我。”

  池小池敏銳地發覺了他話內包含的意味:“……六老師?”

  061溫和地解釋:“是這樣,我給了丁秋雲一樣東西……”

  ……

  三年後。

  以武器庫為中心,丁秋雲建起了一座城。

  從武器庫輻射開去,城市覆蓋的範圍綿延千余公裡,最外圍的城市,甚至已與原先的小鎮接壤。

  一部分居民選擇留在他們的小鎮裡,而包括丁父丁母、賀婉婉、景家母子在內的一群人,隨丁秋雲一道,遷徙至了武器庫範圍內的中心地帶。

  建設之所以如此迅速,一是聽到消息的新舊人類們大批湧入,渴望得到庇護,二是有了人工智能的襄助。

  那些沒了指望的人工智能,一部分還在負隅頑抗,抵抗著人類成規模的進攻,另一部分已經鬥志全無,索性選擇再度臣服於人類,以保棲身的基站不會摧毀。

  當然,丁秋雲不會再讓他們染指重要的系統,尤其是武器庫。

  那套061寫就的系統,日夜運轉,維護著整個武器庫的長期穩定。

  之前,這末世裡的武器庫是一個中看不中用的擺設,無野心者不會輕易亂碰,野心者則將它視為一塊可口的蛋糕,只想搶到手裡,充作籌碼,卻也不會真正想要動用它。

  但當它真的可以投入使用後,它便成為了整個末世裡最令人安心的倚仗。

  越來越多的人進入他們的城市,被破壞的道德意識隨著人群的再度聚集而有所復蘇,簡單的法律規範也開始重建。

  丁秋雲並不攬權,只拿了中心城的管理權,其他城鎮各自建設,各自謀生,但因為他手握武器庫總鑰匙,他說的話仍是分量十足。

  他為眾人定下的唯一目標,是發展。

  因為忙於發展,大家無暇內鬥,種植的種植,狩獵的狩獵,販賣的販賣,諸樣物品在各城流通,偶有摩擦,整體繁榮。

  丁秋雲看著這一切,感覺很安心。

  而對顏蘭蘭來說,最近城內的喜事有點多。

  舒文清到中心城裡來了,這次是來送藥,以及來找顏蘭蘭的。

  顏蘭蘭牽著舒文清的手在城裡參觀,絮絮叨叨地指這裡多了一家縫紉鋪,那裡又多了一家肉包子店,如數家珍。

  舒文清話很少,卻每每在顏蘭蘭說話時注視著她的眼睛,溫和點頭。

  走著走著,二人來到了一條街面上。

  顏蘭蘭眼睛偶一轉,竟在一處機械店前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在她眼睛亮起來時,那只小導盲犬也轉過了頭來。

  顏蘭蘭驚喜道:“是你?!”

  小導盲犬看了她許久,一直未動,直到聽到她的聲音,才邁步主動走了上來,溫和道:“是你,加油站小姐。”

  與她上次見到的小導盲犬相比,它被收拾得很干淨,受傷的爪子竟然被妥帖地包扎了起來,看來是有被人好好照顧過的。

  顏蘭蘭蹲下身來:“你找到你的主人了?”

  小導盲犬紳士地搖搖頭:“我是被另一位小姐帶來的。她好像很需要我。我得先把這個小姐安全送回家,再去找我家小姐。”

  顏蘭蘭還想說什麼,卻一時啞然。

  因為她注意到,小導盲犬的左眼壞掉了,右眼的光也黯淡了許多,大概只存有一線視力。

  她略有不忍,主動提議道:“需不需要我……”

  但她很快聽到一個略焦急的少女音:“奧爾!你在哪兒?”

  從機械店裡走出一個穿正紅色風衣的少女,看她的打扮和手腕處延伸出的屍斑痕跡,顯然是一個新人類。

  小導盲犬回過頭去:“抱歉,我……”

  少女不由分說把小導盲犬抱起,進了機械店。

  顏蘭蘭想了想,還是跟了上去,舒文清跟隨其後。

  小導盲犬被機械店老板接了進去,還在客氣地掙扎:“小姐,不好意思,這樣太麻煩……”

  少女打斷了它:“不許說話,讓你去你就去。”

  小導盲犬嘆了一口氣,客氣地說了聲“多謝”。

  把機械犬送進去,少女才像是松了口氣,向顏蘭蘭她們打了個招呼:“你們好。你們認識奧爾?”

  顏蘭蘭應道:“嗯,見過兩次。”

  少女一笑:“它跟我提起過,說在他流浪的一路上,遇見了很多人,有好人,也有壞人。你們應該對它很好,不然它也不會那麼親近你們。”

  顏蘭蘭有些不好意思地摸摸後腦勺:“沒有,我和它只是萍水相逢而已……”

  舒文清卻從她的態度中察覺出了些端倪:“請問,你是?”

  “對不起,忘了自我介紹。”少女說,“我叫徐婧媛,是奧爾的朋友。”

  接下來的一個小時裡,徐婧媛向她們說了自己離開小導盲犬奧爾後的生活。

  她自出生起,腦中就生了一顆腫瘤,在腫瘤壓迫下雙眼失明,父母買了奧爾來,讓它陪在自己身邊。

  災變發生後,父母只來得及帶走她,卻忘記了奧爾。

  後來,父親和母親在逃難中先後去世,她也因為失去藥物控制,腫瘤惡化成眼癌,死去,又復生,之後便一直跟著一支新人類隊伍狩獵。

  再後來,她在一次狩獵中,在一只鬣狗窩裡發現了已經快要損壞的奧爾。

  奧爾壞得很厲害,視力系統接近報廢,認知系統也出了些故障。

  它忘記了自己的名字,記憶也有些顛倒,在它的印像裡,小姐永遠是八歲的樣子,它能憑聲音認出在流浪中萍水相逢的顏蘭蘭,卻認不出快要15歲的徐婧媛。

  徐婧媛無法向它證明自己是徐婧媛,索性不與它多解釋,抱起來,和隊伍一起來到了丁秋雲的城市。

  她聽說中心城裡的科技最為發達,因此帶著奧爾來這裡求“醫”,誰想一個不察,奧爾就趁她和機械店老板談話時跑了出來,並碰見了顏蘭蘭。

  徐婧媛說:“老板檢查了一下,說它損壞得不算太嚴重,還能修。”

  聽了這個故事,顏蘭蘭心裡暖洋洋的,索性陪著徐婧媛一起等待。

  一個小時後,老板抱出了小導盲犬奧爾。

  奧爾的眼睛已換上了新的零件,只是還需奧爾自身進行數據的重整和調試,只要帶回去休息兩日,它原本的機能將會完全恢復。

  徐婧媛對老板說了數聲謝謝,伸手把小導盲犬接過來。

  奧爾是只相當獨立自主的ai,這樣被人抱來抱去,實在有點懵。

  它輕輕蹬了一下腿,彬彬有禮地請求道:“小姐,我能自己走。”

  徐婧媛斷然拒絕:“不行。”

  ……它已經獨身一個走了太久了。

  這次,她要抱著它一起走。

  顏蘭蘭目送著徐婧媛跨出店門。

  她紅色的長風衣被風掀起,內裡裹著一只還不知道自己已找到了主人的小導盲犬。

  回去後,顏蘭蘭把這件值得高興的事從頭至尾告訴了正在澆花的丁秋雲。

  丁秋雲放下水壺,從口袋裡摸出小銀壺,喝了一口酒:“奧爾就是你一定要養狗的原因嗎。”

  顏蘭蘭嘿嘿笑了兩聲。

  的確,在兩次遇見奧爾後,顏蘭蘭就一直想要養條狗。

  前幾天她過生日,丁秋雲不知從哪兒抱了一只未變異、咖啡色的小奶狗來,還在小狗脖子上端端正正系了個蝴蝶結。

  小狗很乖,而且格外粘人,抱著顏蘭蘭就不撒爪了。

  要知道,在末世弄一只活狗,要比弄一頭老虎還要復雜。

  在老板跑丟之後,誰都不敢在丁秋雲面前提養動物的事情,直到看他送了顏蘭蘭小狗,大家才各自放松了不少。

  開過幾句玩笑,顏蘭蘭咳嗽兩聲,恢復正色,道:“丁隊,奧爾能找到它的主人,谷副隊也一定會回來的。大家都在努力,一定會把他帶回來。”

  丁秋雲微微笑了,不置可否。

  三年前,在恩人離開他時,那個化作黑豹、守在恩人身邊的系統061對他說,他為他多留了兩個選項。

  他說,對於ai而言,生物的數據實在難以操縱,只有在谷心志死後,061才得以侵入他漸弱的腦電波,保留了谷心志所有的記憶,儲存在了一個記憶晶體裡。

  如果丁秋雲想要谷心志復活,那就讓他復活。

  如果他不想,那也隨他。

  丁秋雲握著晶體,猶豫很久,最終把選擇的權利轉回到了隊員那裡,問他們自己要不要這樣做。

  他沒有想到,在得知谷心志有救後,隊員們表現得比他更激動。

  不等他動員,所有人就都行動了起來。

  谷心志和他們在超市裡留下的那張合照,成為了復原谷心志的關鍵性道具。

  三年間,他們引入了仿真人技術,孫彬主操系統,孫諺尋找合適的材料,顏蘭蘭親自做了面部和形體的3d復原,羅叔四下跑運輸,搜集最稀有的納米材料。

  大家各自忙碌,朝著一個目標齊心協力地努力。

  丁秋雲見狀,愕然了很久,但最後想通,還是覺得好笑又諷刺。

  ……終究是只有他一個人復活,只有他一個人記得那些事情。

  現在,大家都希望谷心志活過來,他們想要擁有那個有點討厭、清冷又強悍的谷副隊。

  罷了,罷了。

  如今所有人都死過一次,從零開始,他也沒有什麼可說的。

  顏蘭蘭陪了谷心志一會兒,突然接到了一通短訊,連個招呼都沒跟丁秋雲打。便歡欣鼓舞地跑走了。

  丁秋雲抿了一口酒,無奈想,大概又是去陪舒文清了。

  有了媳婦忘了隊長,真是令人頭禿。

  他把小銀壺放回懷裡,拎起小水壺,慢慢澆灌梅花。

  在永恆的冬日裡,白梅開得燦爛無比,香氣幽微,令人心醉。

  不多時,丁秋雲聽到身後傳來了腳步聲。

  他聽這腳步聲耳熟得很,一時也想不到屬於誰,但這片梅林只有基地裡的人才能進來,他便沒有回頭,繼續澆灌:“什麼事啊?”

  來人沒有應答,而是將一只略微顫抖的手搭上了他的肩膀。

  丁秋雲動作一頓,手上的水壺呈傾斜角度,有點點滴滴的水珠落下,灑在了二人的腳背上。

  來人張開雙臂,想要把眼前人抱入懷裡,卻又在即將觸碰到他時謹慎地縮了回去。

  最終,他將一樣東西塞入丁秋雲的口袋。

  丁秋雲怔愣片刻,伸手去摸:“這是……”

  “……我的控制器。”

  他聲音裡有著無限的歡欣與壓抑著的渴望:“丁隊……以後,請你管好你的副隊長。可以嗎?”16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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