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4、邪神祭·船屋
白柳側過頭,眼神下移避了謝塔的視線,他很迅速地站了起來,語調冷靜:“天要亮了,我要回去了。”
“那……”謝塔安靜地仰頭,他銀藍色的眼睛同倒映著天上的黯淡的月亮和站在回廊邊上的白六,語氣很輕地詢問,“你明天還回來嗎?”
白柳靜了靜,他今天沒有像昨天樣問【那你希望我來嗎】,但謝塔卻仿佛知道白柳想要問這個問題,自然而然地回答了:“我希望你明天來。”
他眼眸中的光景浮動,映照著初亮的雲:“我希望你日日都來。”
“這樣我就能每日都能見你。”
白柳的呼吸斷了拍,垂在身側的手指蜷縮,等他再口的候又是平淡仿佛陌生人般的語氣了:“為什麼要每日都見我?”
“我只是個普通祭品罷了。”
“高高在上的邪神沒必要日日見我,然後在我這樣個普通祭品身上浪費這麼多情和好奇心。”
謝塔專注地望著白柳:“那如你只是個普通的祭品。”
“那你為什麼要在前晚偷鑰匙上來見我呢?”
“明明在幾個月後的邪神祭上就能見不是嗎?”
白柳頓。
謝塔忽然笑了起來,他垂下輕顫的眼睫,看向白柳背在身後微微蜷縮的右手,然後謝塔抬起左手,將纖長手指滑進白柳扣緊的手指縫隙內,然後慢慢地,十指交握地握住了白柳的手。
“明明用痛苦喚醒我,要來見我的人是你,最後反倒要我這個什麼都不懂的邪神來告訴你,為什麼日日想見你。”
“我只是面劣等的,不合格的鏡子。”
謝塔抬眸,眼睛錯不錯地望著白柳:“自然是白柳為什麼想見我,我就為什麼想見白柳。”
“我明晚可等你嗎?”
白柳嘴唇抿成條直線,他攥緊了秒手心謝塔冰冷的手指,但很快又松,低著頭很快地向神社的出口走了,只留下了句沒什麼情緒的話:
“明晚我不會來,你不用等了。”
謝塔的手被松,跌落在回廊上。
風吹起庭院中間大樹,落葉紛紛揚揚落下,在池塘上蕩出圈圈的漣漪,謝塔站了起來,他整個人被籠在身被吹起來的輕如蟬翼,薄而寬大的套,眼神隔著紗,落葉,風,和晨色,朦膿完全看不清楚了,只能看謝塔臉上漸漸淡下去的笑意,和仿佛寥落般的蒼白嘴唇。
白柳聽了身後鎖鏈挪動的聲音,他聽謝塔腳上的鎖鏈在地上拖動,然後繃直,發出被人牽拉的振鳴聲。
謝塔在跟在他身後走,沒發出點腳步聲。
白柳沒有回頭,只是停住了腳步,手心還有謝塔指尖殘留下來的冰冷溫度,他閉上眼深呼吸兩下,口問:“你追上來想和我說什麼?”
“我不明白。”謝塔低聲說,“我覺你是想來見我的。”
“但為什麼不來?”
謝塔頓了頓,“你是在生氣嗎?”
“我沒有在生氣。”白柳說完後靜了幾秒,“但我的確不是很愉快。”
“的確,我會因為我想見個人用盡切辦法和手段去見他,但如那個人只是因為我想見他所願意見我,我會覺得自的付出沒有得平等的回報。”
“因為這不是平等的交易。”
白柳垂眸:“你只是在折射我對你的情。”
謝塔輕聲問:“那什麼樣才是平等的交易?”
白柳終於慢慢地轉過了身來,他凝視著謝塔干淨的眼睛,臉上絲情緒都沒有:
“我需要你自想見我。”
“如哪天,邪神大人自產生了想見我的情,我自然就會來見你了。”
說完,白柳提起了放在門口的燈籠,微微欠身向停滯在原地的謝塔行了個禮:“早安邪神大人,我還要修行祭品的課程,就先行離了。”
在閣樓窗邊撐著打哈欠的小葵望著提著燈籠從山路上下來的白柳,微微挑眉:“今天好早。”
白柳回了自居住的閣樓,他輕手輕腳地放下了燈籠,解了衣服躺在了榻榻米上。
雖然動很輕,還是驚醒了在旁邊的蒼,他驚悚地看著睜著雙毫情緒的漆黑雙眼直直地望著天花板的白柳,搓了搓胳膊,小心翼翼地叫了聲:“……白六大人?”
“你是心情……不好嗎?”
白柳淡淡地嗯了聲:“算是吧。”
蒼有點好奇地湊了過去:“為什麼?不是剛剛才見了邪神大人嗎?”
但明明昨天白六大人見了邪神大人回來後心情明顯很好。
“因為我討厭別人因為我喜歡對方而喜歡我。”白柳語氣平淡,“那樣的情很低廉,沒有交易來得穩固,跟給狗的情樣。”
蒼震驚:“什麼叫做給狗的情樣啊!狗狗很可愛啊!我就很喜歡狗狗啊!”
躺在榻榻米上的白柳斜眼掃了蒼眼:“那你為什麼喜歡狗?”
蒼非常不理解:“當然是因為狗狗可愛啊!”
“不。”白柳收回眼神,“人喜歡動物是因為會預設動物愛自,所他們會選擇不愛也能輕易處理掉的動物,比如狗,比如貓,比如兔子。”
“因為這些動物對人類沒有反抗的能力,他們面對人類只有被馴化和被拋棄兩條路。”
蒼瞳孔地震,說話都有點結巴了:“不,不是這樣的吧!?”
“那如你養條不愛你的狗呢?”白柳繼續淡淡地說了下去,“對方天天咬你,對你齜牙咧嘴,還讓你和你的家人受了很多次重傷,你會怎麼做?”
蒼始動搖,他張了張口想說什麼,但最終卻個字都沒有說出來。
……他大概真的會送走,甚至打這條狗。
“這就是為什麼人類會選擇安全的寵物去愛,這本質是種對低風險和高回報收益的追求。”白柳輕聲說。
“但也不全是這樣吧!”蒼努力地想要反駁,“我對狗狗的喜歡也是有那種對它們性格的天然喜愛在的吧!”
白柳掃蒼眼:“那同樣的情況下,有兩個寵物,條有蛇類脾性的狗和條有劇毒,有狗類性格的蜥蜴,你選誰?”
蒼結巴了:“……狗狗。”
白柳不疾不徐地反問:“如可兩個都不選呢?”
蒼立馬搶答:“我會兩個都不選!”
白柳望著天花板:“但我選了那條有劇毒的蜥蜴。”
蒼十分震驚:“?!為什麼,不是可兩個都不選嗎?!”
蒼持續性瞳孔地震,他幾乎是驚慌失措地向後面退了幾步,然後緊張地吞咽了口口水:“白六大人,你愛上了條蜥,蜥蜴嗎?!”
白柳對蒼的反應熟視睹,繼續說了下去:“但這條蜥蜴不知道自是人,因他沒有辦法給我同樣份額的,人類的情。”
“我大概是這個世界上唯個會養這麼條看眼就能毒所有人的蜥蜴的人類。”
“他只知道我是唯個會主動地接近他,觸碰他,會永遠和他在起的人類,所他會主動來接觸我,擁抱我,對我好,就像是人會對來舔自手的狗憐憫和喜歡樣。”
“神應該也會對更為弱小的人產生這種情緒。”
白柳的呼吸變得極為緩慢:“但他還不明白這對我來說意味著什麼。”
“我真的很難去承認……我會愛……”
白柳說這胸膛突然起伏了下,他攥緊了自蓋在眼睛的手,攥成個拳頭,用力指尖發白的地步,深呼吸兩下然後安靜了下去。
過了很久很久,白柳都沒有在說話,等蒼為白柳用手臂蓋著自的眼睛睡著了的候,他突然聽句白柳那邊傳來句有點嘶啞的話:
“這真是我做過最不公平的交易了。”
白柳很淺地笑了聲:“我居然會像條狗樣去愛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