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1、喬木私立高中(227+日)
“那你要怎麼樣才能離我遠一點呢?”草稿的人把狗線團提溜開,冷漠地問。
“你喜歡我一點。”被提溜住的狗線團說,“我就會離你遠一點了。”
月光下,草稿的狗線團突然像是動畫一樣動了起,它抬起頭,是一雙銀藍色的眼睛:“因為未的你就很喜歡我。”
坐在課桌上的白柳在對上這雙銀藍色眼睛的一瞬間,周圍的一切都變了線條瞬間扭曲了,白柳清晰地聽到自腦中傳了一聲折疊的東西被打開的卡扣聲,無數的記憶湧出。
他腳下的地板陷落又出現,窗外的月亮變太陽,眼前的黑板漆黑變澄黃,後只有一個呼呼大睡的牧四誠變周圍填滿了咋咋呼呼,往的同班同學,空氣中是撲面而的悶熱暑熱。
白柳緩慢地轉頭看了一眼四周,又看向了黑板右上角的那個倒計時——
——【距離高考有三百天。】
他回到了他的高三上學期剛剛開學的時候。
白柳有種很奇異的感覺,他像是以自的視角重新切入了自的回憶,更像是一個旁觀者,什麼都無法改變。
班的同學在竊竊私語地興奮討論著:“這一批剛剛上山的高三生會有人會那個高考湖嗎?”
“都是特優等生,績那麼好,估計不會對高考湖這種地方感興趣吧?”
“也不一定吧?萬一時幫別人看題呢?”
有人不懷好意的目光坐在前排的白柳後背掃過,他的聲音故意放大了一點:“萬一這些排名前列的特優等生有個朋友,需要他們幫忙看一下今年的高考題呢?”
坐在這個人旁邊的男生順著他的目光看過,也看向了白柳,他忍不住噗呲一聲笑了出,然後擺了擺:“這是算了吧,有些人是拿到原題上了考場都不一定會做的。”
“我都不明白陸驛站和方點個人跟鬼迷心竅一樣追著他。”這人不滿地聲嘟囔,臉上有種顯而易見的惡意和嫉妒,“他愛答不理的,一臉裝逼,配嗎?”
“現在人家都上山了,我看沒人找他,他自一個人要怎麼繼續維持這幅吊樣。”
白柳無動於衷地坐著。
喬木私立高中是績崇拜很嚴重的一個地方,這就直接導致了各方面都優異不可思議的陸驛站和方點在校內的人氣都很高,無論是優等生是權貴學生都對他們都非常友好,想和他們交朋友。
這個人看起好相處,其實是很會和人保持距離的。
每次他們班級找白柳的時候,都會被不人試圖搭訕,他們一般都笑著婉拒了,基本只會和白柳交流。
這導致了有些再三搭訕不的就會惱羞怒,比如他右後側方那個學生。
這學生家境一般,進這個學校的目的其說是學習,更像是社交,熱衷於和各類權貴學生和特優等生交友,和鮑康樂關系良好,屬於一丘之貉。
這人開始喋喋不休:“我覺陸驛站和方點之前估計也就是因為同情才會和他往,他們就不是一個世界的人,現在他們上山了,山上那些才是真正對他們未會有幫助的人,就會和這些人交朋友,把白柳給忘了,再也不會管……”
“白柳——!!”方點的聲音班級前面喜氣洋洋地傳過,她笑容滿面地十七班的班級大門探頭進,對坐在窗邊的白柳俏皮地眨眨眼,“我和老陸逃下山找你了,出一下唄!”
在抱怨的那個學生猛地噎住,他不可思議地看著出現在班級門口的方點,就像是看到一個他完全無法理解的東西一樣。
白柳熟門熟路地收拾好了東西,在他右後側那個學生恍惚的目光當中走了出,走到了方點面前,是那副愛答不理的冷淡吊樣:“走吧。”
“老陸在下面等我們。”方點邊走邊說,“我看你們課表,知道你們下節課是體育課,可以逃,特意選這個時候下的。”
“你們下山找我干什麼?”白柳問。
方點大大咧咧地把住白柳的肩膀,她笑嘻嘻的:“這不是我和老陸都上山了,怕你一個人在山下待著不好玩,下陪你玩玩嗎。”
“不是這個原因吧?”白柳平靜反問。
“我是因為這個原因下找你的。”方點摸摸下巴,“老陸好像不是,他看起心事很重的樣子。”
他們走到了操場旁的花壇邊,正對著是一整個遼闊的人工草坪操場,今天的天氣也很晴朗,藍天白雲,綠草如茵,上面奔跑著正在運動著,大笑著的高中生男女,青春洋溢又活力四溢,按理說應該是一個很讓人放松的場景。
“陸驛站!”方點揮揮。
一個眼圈深深,滿臉憔悴,嘴皮干爆開,抱著一大堆書的陸驛站緩緩地轉過了頭,他的眼神滿是空洞和恍惚,上散發出一股快要入土的灰塵氣,用一種靈魂出竅的表情緩緩地誒了一聲,答應了方點的召喚。
“他熬了多久的夜?”白柳問。
“不知道。”方點攤,“應該有一個星期了。”
陸驛站抱著一堆沉甸甸的書,滿臉愁苦地坐在花壇邊上,一看走過的白柳什麼話都沒說,先嘆了一口氣:“白柳,我看到你高三第一次模擬考試的績了。”
“278。”
陸驛站就像是心懷僥幸一樣,眼睛閃爍著微弱的名為期待的光:“你是不是塗錯答題卡了?”
白柳往這光上毫不猶豫地澆了一盆冷水:“沒有,就是不會做。。”
陸驛站摸了一把臉,他深吸一口氣:“……我知道了,你是不是為了藏分,故意做錯了很多題。”
“我有病嗎?”白柳無語地掃陸驛站一眼,“我為什麼要干這種蠢事?”
老是干考試藏分這件蠢事的陸驛站:“……”
“不應該啊……”陸驛站神志都有些恍惚了,“你可是白柳啊,怎麼會只能考278呢?”
“這有什麼不應該的。”這下連方點都奇怪地看了陸驛站一眼,“白柳高一高二基本沒學啊,能考278已很厲害了好嗎?”
“278也太低了。”陸驛站愁眉苦臉地撓自的頭發,然後很快,他旁邊那堆書翻找出很多東西,一樣一樣地遞給白柳:
“這是我和方點高一高二的考點筆記。”
“這是高考百分之八十占比的簡單題題型總結,看了應該拿這部分的題分就不問題,我按照今年考綱整理好的。”
“這是中難度題的題型總結,這部分題不強求,你有時間可以看看,沒時間就算了,可以看一下出現頻率比較高的題型,萬一運氣好今年就撞到了呢?”
“這是生物的常見答題模板,生物是一個大題很摳字詞的給分科目,你答題的時候字句一定要符合他們的給分標准,不然閱卷的時候會丟分,在會的基礎上不劃算。”
“遺傳題最後一道算概率時間緊就別算了,他們會出很多需要注意的點,比如是什麼人群當中的患病率,伴x或者伴y,不好算對。”
“這是化學,無機鹽大題要是不出偏門的金屬類別和反應就很好拿分,只要熟悉最常見的種金屬反應就可以了,最多丟那個叫你寫一些古怪金屬反應配平化學式的三分。”
“有機物大題就適當放棄吧,這面計算題和推理多,燃燒放熱不太好算,比較費時間。”
“數學的圓錐曲線算出第一問的方程式,拿到這分就可以了。”
陸驛站絮絮叨叨的,一樣一樣地往外掏各式各樣的參考書和筆記本,上面整整齊齊地寫滿了考點考題和注意事項,很多筆記本上水筆的筆跡都是新的,一看就是最近才整理的。
“你最近熬夜就在做這個?”白柳垂眸看著這些厚厚的筆記,輕聲問。
陸驛站嘆氣:“我也不是故意熬夜給你做的,你不用放在心上。”
“主要是我知道了你考了個278分。”陸驛站眼神幽怨,滿臉苦大仇深,“我就失眠,我就睡不著覺,我心就難受,干脆爬起給你做考點了。”
白柳:“……”
倒也不用到這地步。
“我想不明白。”陸驛站悵然地望著白柳,長嘆一聲,“你這麼聰明,到大學什麼都很快,再難的恐怖游戲都能一次性通關,為什麼偏偏學習績不行?”
“我覺問題不是白柳不行。”方點肘壓在陸驛站的肩膀上,她若有所思,“我感覺是因為他不願意學。”
陸驛站緊追著問:“白柳,你為什麼不願意學?”
白柳翻翻陸驛站給他做的筆記,他抬起頭,臉上沒什麼表情:“我找不到高中學習的必要性。”
陸驛站一怔:“怎麼會沒有必要性呢?你要是績好,就能選擇自喜歡的大學和喜歡的專業,上了好大學就選擇做你自喜歡的工作,然後過一個普通又幸福,正常人的生活。”
“我沒有喜歡的大學和專業。”白柳撩開眼皮,他散漫地拖著下頜,“我對你所謂的普通又幸福的正常人的生活也沒有什麼向往。”
“那你喜歡什麼?”陸驛站問。
白柳回答干脆利落:“錢。”
陸驛站深吸一口氣,試圖把白柳給繞進:“你好好學習,就能上一個頂尖大學,接觸到最多最快速的掙錢渠道和專業,為最快有錢的人。”
“現在有個問題。”白柳漫不心地抬眸,“這的確是一條正常合法渠道的卷錢途徑,這條途徑對於我說性價比太低了。”
“比起這種長時間付出等待的路徑,我更擅長的是一些不那麼合乎社會規則,更千上百倍地為我帶金錢的……”
陸驛站的心口一跳,他猛地打斷了白柳的話:“夠了!”
他一向溫和無奈的臉上罕見地出現了怒意,他站了起:“這樣的渠道,是以千萬人的受傷甚至是死亡為代價的,這樣你也要選這條路嗎?”
白柳頓了一下,他移開了視線:“那關我什麼事。”
陸驛站胸膛快速起伏了下,他臉上的怒意漸漸消減,變了一種說不出的難過表情,聲音也低了下:“……你就非走這條路和我作對是嗎?”
白柳嘴唇抿了一下,他張口似乎想說什麼,最終什麼也沒說。
個人之間相對無言一會兒。
陸驛站沉默地翻開放在一旁的塑料口袋,他遞給白柳:“給你買的冰棍,吃了回上課吧。”
“你不要的話,我把這些筆記收一收,放回宿舍。”
說完,陸驛站低頭將他熬夜做了一個星期筆記收收撿撿整理好,先一步離開,頭也不回地回了宿舍。
方點望著別過臉一直不看陸驛站的白柳,她似乎也有些無奈,伸出食指點了一下白柳的額頭:“你啊你,不想學習就直說嘛,非話說那麼絕,惹老陸那麼傷心。”
“他真的很擔心你。”
“我覺話不說到這份上,陸驛站不會放棄讓我學習的。”白柳垂下眼簾,輕聲說,“我真的不是這塊料子,我不喜歡學習。”
“是剛剛的理嗎?”方點試探地問,“你真的覺走那些渠道比學習好?”
白柳靜了很久才回答:“不是。”
“那是什麼原因?”方點撕開一根冰棍遞給白柳,“諾,給你一半。”
白柳接過,他咬了一口,眼睫垂下:“學習本是一件很無趣的事情,我不知道我想要什麼樣的生活,也不知道我要為了什麼而學習,勉強自做一件我不擅長的事情對我而言就沒有價值。”
“陸驛站說的那種生活……”白柳咬下一塊冰吞咽下,他的心口因為滑下的冰,泛起一股很淺的冰涼,讓他的聲音也變冰涼了,“我不討厭。”
“我也不喜歡。”
方點輕聲問:“那你喜歡什麼樣的生活呢?”
白柳唇抵在冰棒上,他頓了很久,久到他的唇瓣都被凍泛起一層紅才開口:“不知道。”
“那就再想想吧。”方點摸摸白柳的頭,她倒是萬事不愁,笑一如既往地開朗,“你才十七歲,有的是時間想清楚自想要自的生活,慢慢嘛。”
“我只考278也沒關系嗎?”白柳用余光掃了方點一眼,“高考失利考不上大學也沒事嗎?”
“嗯,怎麼說呢,可能我這個年級第一和你說這個話不太合適。”方點咬著已吃完的冰糕棍,她雙托著臉,咬冰糕棍一翹一翹的,眼神和語氣都很認真,“我真的覺高考只考278沒什麼。”
白柳看方點一眼:“你不害怕我不上大學,沒有好工作,就會開始走上歧途,墮落,變一個社會敗類?”
“這個世界上那麼多孩子,又不是每個孩子都必須要考到278以上才能算上好孩子。”方點轉頭過向白柳眨了眨眼睛,“又不是考最後一名的孩子一定會違法犯罪。”
“那大家只需要把考最後一名的孩子抓起,這個世界上就沒有罪犯了。”
方點又轉頭過,她望著操場上飛奔的高中生們,語氣含著笑意:
“又不是考最後一名就不能活了,考最後一名的人也依舊有權利和時間選擇自喜歡的生活啊。”
“是呢!”方點猛地拍了一下白柳的背,把白柳拍一個踉蹌,她燦爛地笑起,“在沒有想好未想過什麼樣生活的時候,我是建議你努力學習的。”
“因為當你遇到自喜歡的未,想要選擇那個未的時候,你不會因為沒有做好准備而錯失那個未。”
方點看了一眼自的表,哇了一聲:“已這個點了,下節課是數學,我要回上課了。”
“你惹到了老陸,最近估計他都不會下山見你了。”方點順把自吃完的冰棍木棒塞給白柳,揮揮往上山跑,“我最近要准備物理競賽,你自乖一點,先一個人過段日子吧,有事情和我們說。”
說完,她就一溜煙地跑走了,白柳一個人坐著花壇邊低著頭看著自的根木棒。
這根木棒一根是陸驛站給他的,一根是方點給他的。
根都中獎了,上面寫著再一根。
白柳看著自上舉著的根冰棍,剛想起離開,發現他坐著的地方有個路驛站沒有及收拾走的本子,因為這個本子被他坐著了。
他頓了一下,然後將這個筆記本拿了過,翻開。
這是一個很的本子,翻開面就是一行一行的化學方程式,似乎是為了便於白柳看懂速記,每個方程式旁邊有一到行簡潔的說明,上面都是白柳之前錯過的方程式,寫了半個本子,筆跡很新,一看就是連夜加班加點趕出的。
白柳翻到了本子最後一頁,他停住了,這個本子的內頁夾著一個狀元祈願符。
這東西是他們附近的文具店買東西會送的一個紅色紙符,滿十塊錢就送,看起是一個除了自我心理安慰沒有任何用處的廉價封建迷信儀式。
白柳把這個紙符展開,面是陸驛站雅致有力的筆跡——
——【希望白柳能好好學習,考上400分,做他自喜歡的事情。】
白柳捏著這張紙符,他緩慢地眨了一下眼睛,慢慢地攥緊了。
操場上人人往,有四個班在同時上體育課,打籃球打排球打乒乓球的都有,這群聒噪又幼稚的高中生正在群結隊地互相打鬧,笑聲和說話聲連白柳這邊的花壇都能聽到,熱鬧非凡。
這面的人本應該有白柳一個,他在操場上和操場外都一樣突兀,無論他是否置於人群中央,他都是一個人。
而且這一個人的狀態,應該要持續一段時間了。
白柳將筆記本放進褲子口袋,看也不看操場上這群高中生一眼,轉准備回宿舍——他記剛剛陸驛站是把那些筆記本放回了他高二的宿舍。
他剛要走,就感覺自的褲腳被扯了一下,白柳回頭,他順著自被扯了一下的褲腳看了過,表情靜止了。
花壇面前出現了一團毛絨絨的,狗大的線團,就像是一團被人用2b鉛筆隨意繞圈塗抹出草稿,這團草稿伸出一只線團腳扯住白柳的衣角,仰起應該是臉的地方看向白柳,發出一種很奇特的,就像是聲帶沒型的動物發出的悶聲悶氣的聲音:
“你上的冰棍,可以給我一個嗎?”
白柳盯著這團黑乎乎的線條,陷入了詭異的凝滯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