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2、女巫審判
教皇宮正廳。
這是只有教皇和其?隨從?才?能進入的正廳,外面被?各種護衛層層把守,平日裡就連一日蚊子都分不進去,在這個教皇剛被?遇刺的當口,更是密密麻麻地排布滿了?各式各樣?針對於女?巫的機關和守衛。
而那個被?嚴密保護的教皇,此?刻正滿臉恐懼地蜷縮在自己的座椅上,胸膛劇烈地起伏著,喘息急到快要吐出來?。
那種在紅桃皇後手裡死裡逃生的後怕感還猶如一柄劍懸在他頭頂上,對方踩著他的頭,用宛如看螻蟻一般漠然又憎恨的眼神輕慢地望著他,低下頭對他說:
“到底是什麼東西給了?你自信,讓你說出你是我父親這句話?”
在【女?巫之心】審判案之後,再也?沒有遭受過如此?近的死亡威脅的教皇恍惚地抬起頭,他的對面是那面鏡子,那面紅桃看了?一眼就停下動作的鏡子。
在他即將在紅桃的蠱惑下自殺的時候,紅桃就像是定格一般停下了?動作,然後被?他們押進牢底。
——比如敵人殺死你更讓人恐懼的是,你並不知道敵人為什麼會放過你。
教皇在恐懼中顫抖地閉上了?眼睛,但又不免心存僥幸地想到——沒事,天空之城底部的牢獄堅硬無比,絕對不可?能有男人能從?哪裡逃出來?的!
但同時,他有些恍惚地想到——
那個被?他親手審判過的,他的親生孩子,是因為什麼變得?如此?強大,又因為什麼放過了?他呢?
是念在他是他父親的份上嗎?
如果教皇把這句話問出口,讓門外的菲比聽?到,她可?能會因為此?人說的話實在是太好笑,而破除自己純真的偽裝外表,哈哈地大笑出聲。
這個世?界上哪怕有一萬個親生人渣父親的可?憐孩子,在報仇的時候因為親情對生父手下留情,放對方一馬的惡俗復仇故事,那也?必然不會有主角名為紅桃的這一個。
——這家伙是可?以把自己養父和生父還有二十三頭發情期的公馬關在一起的狠角色。
男人要是敢對對紅桃自作多?情,那可?只會自取滅亡的。
天空之城底部牢獄。
紅桃的手腳被?兩根細而長的白色骨鏈吊在了?牢獄兩邊的環扣上,他的肩膀被?這個拉緊的骨鏈扯得?筆直,動彈不得?,深紅色的長發從?布滿傷痕的赤/裸後頸上滑落刀身前,血液順著發尾滴落在地面,地面顫動了?一下。
他緩緩地抬起頭來?,看向正上方的東西,臉上忍不住露出一個慵懶的笑。
“難怪和我說天空之島底部的監獄是世?界上最適合關押男人的牢獄,我絕對跑不出去,原來?是因為這些東西啊。”
“居然把雄鰻魚藏在了?這裡,做成了?監獄,真是挺有一手。”
紅桃的頭頂是一個巨大的,透明玻璃做的池子,這個池子裡裝滿了?千萬根,正在不停翻騰的雄鰻魚,玻璃池子的兩邊鑲嵌進了?天空之島的岩石璧縫隙裡,紅桃就被?關押在這個池子的底部,他一抬頭,就能透過玻璃的底部看到鰻魚扭動著就纏在一起的灰色身軀,就像是一根根活過來?的面條,在池水裡沸騰一般翻滾著。
他手上的骨鏈原本是困不住他的,但這骨鏈兩邊的環扣都卡在了?玻璃上,只要他一扯斷,這一整個池子的雄鰻魚都會傾斜而下,倒到他身上,將他淹沒,纏繞爬上他的身軀。
鰻魚是無孔不入的,而雄鰻魚尤其?——這是一種據說只要男性的腸液才?能消化的怪物。
如果他不想反向吞食消化鰻魚,那他最好就不要輕舉妄動——那個帶紅桃過來?的主教如此?惡狠狠地威脅他,但同時眼神深處也?藏著懼意和猶豫。
雖然嘴上說這是世?界上一定能關住男人的地方,但沒有人知道這個地方能不能關注紅桃,於是這位紅衣主教小心地觀察紅桃的表情,發現他不僅不生氣,反而臉上帶著一絲隱約的笑,很輕地嗤笑了?一聲:
“一定能關住男人的監獄?你確定?”
紅衣主教怔了?一下,他就看到紅桃轉頭過去,他仰頭看向牢獄頂部,紫色的眼瞳中無波無瀾地倒映著那些沸騰般瘋狂扭動的鰻魚,語氣輕又諷刺:
“關在這島上的不是女?人更多?嗎?”
紅衣主教不明白紅桃想表達什麼,他繼續色厲內荏地威脅道:“你別想逃!除去雄鰻魚池這一層機關,我們還有另一層機關,是這個島天然形成的,你絕對跑不掉的!”
“什麼機關?”紅桃百無聊賴地歪著頭搭在胳膊上,他看向紅衣主教,臉上的笑居然帶著一種說不出的誘惑感,“我在這個島上住了?那麼久,居然不知道不知道還有什麼天然形成的機關?”
“你願意告訴我嗎?”
紅衣主教迅速地別過了?臉,呼吸粗重——只是和那張美麗過頭的臉,那雙紫色的眼睛正視不到一秒,他就開始心神俱顫,神魂顛倒,多?麼可?怕的巫術!
“這座島是被?被?一位很神秘的先生販賣給教皇的。”明明此?刻他關押好紅桃就應該離去了?,但他的嘴不受控制地在紅桃的詢問下繼續解釋著,他臉上因此?而生的恐懼和痴迷扭曲成一個詭異的表情,聲音艱澀地說著,“那位先生將島賣給主教的時候,就告訴過教皇,這是一座永遠不會落地的島,會永遠懸浮在空中,讓所有人仰望的一座天空之城。”
紅桃臉上的表情漸漸消失,他微微偏頭看向紅衣主教:“然後呢?”
“他還有說別的什麼嗎?比如為什麼要將島販賣給教皇?”
紅衣主教搖頭:“沒有,我們都不知道交易過程,只知道那位先生將島販賣給了?教皇。”
紅桃盯著對方:“他……那位先生買島的時候開了?多?高的價錢?”
——他一直都知道島是白六賣的,但他不明白,也?不懂,對方明明是一個神,隨手帶他出去玩耍一趟的花費和開銷都十分巨額,看起來?也?不像是一個缺錢到需要賣島的人,還是這樣?一座離奇的天空之島。
雖然……他自己知道,沒有這座天空之島,也?會有別的天空之島承裝這些男人醜陋的欲望,這座島是白六只是販賣者,他並不知道後來?會發生什麼,他只是一個局外人。
但在那四?年裡,當紅桃知道了?這座島曾經是白六的之後,島外雷雨交加的時候,紅桃忍不住看向窗外,等那個戴著面具的奇特客人踏上島的時候,那種發自內心的期待心情裡就無法自控地摻雜了?一些別的東西。
……就好像是白六——那個第一個帶他離開島的神,帶他去看海,去看天,去看人間的客人,對他伸開手,輕笑應允他一切要求,說可?以的朋友,那個本應該是帶給他最明亮快樂記憶的人,也?在用這塊曾經屬於自己的領土,承裝了?他十余年的痛苦。
紅桃無法自控地想,為什麼呢,白六為什麼要賣島呢?
真的只是為了?錢嗎?
“那位先生沒有要錢。”紅衣主教回答了?紅桃,“他和教皇做的是一筆無關與錢的交易。”
“交易?”紅桃一字一頓地重復這兩個字,他緩慢地抬起頭,“什麼交易?”
“那位先生說,他應教皇的欲望和願望而來?,他來?實現教皇的願望,販賣給了?教皇一座浮空在天空上,可?以做任何事情並且不會被?輕易發現的島嶼,只有你允許上島的人才?能上島。”紅衣主教看著紅桃一瞬間空洞的眼神,有些畏懼地後退了?兩步,說話聲都磕巴了?,“但,但作為實現願望的代價——”
“要教皇從?此?以後自己和周圍的人產生的痛苦,在這座島上產生的痛苦,都要獻祭於他。”
【你是……在向神許願嗎?】
客人笑著看向十四?歲的紅桃:【可?以哦,你的一切願望我都會實現。】
【但是代價是,從?此?之後,你和你周圍的人因你而產生的痛苦,都要獻祭於我。】
紅桃非常緩慢地眨了?一下眼睛,被?骨鏈束縛起來?的手指痙攣般地抽搐了?一下。
……那麼久了?,他自我逃避一般,在十八歲那次見白六的時候,都沒能把這個問題問出口,他知道自己在恐懼答案。
但這答案真的來?臨的時候,反倒不讓人恐懼了?,他的情緒,大腦,甚至於靈魂都好像變成了?一片空白,一片無邊無際的空白。
先將島嶼販賣給他的父親,讓他的父親根據自己的欲望剝削島上的所有人制造痛苦,然後再選中他,讓他在反抗的過程當中再次殘害這些當年剝削過他的人,制造第二次痛苦,並且誘導他不殺死這些人,通過審判的方式將雙方的痛苦都無限期的延長了?。
從?頭到尾,都在他的意料之中。
他只是白六,這個惡劣的神在世?間有意設計出來?的游戲當中的一環。
紅桃瞳孔渙散地看向正前方,正前方的岩石有一道縫隙,從?那道縫隙裡,能隱約看到島外下雨了?,有著淅淅瀝瀝的輕微響聲,讓人所有沸騰的情緒都安寧下來?,就像是他向白六許願的那個夜晚。
【我實現願望要付出的代價是向您獻祭痛苦?】紅桃輕聲問他,【獻祭痛苦對你來?說,是很重要的嗎?是不是沒有人獻祭痛苦,你就不存在了??】
【不是,如果我真的因此?而不存在了?,我反倒會因此?而感到愉悅。】那位客人憂愁般地輕嘆。
紅桃疑惑地詢問:【那為什麼您需要我獻祭痛苦?】
【因為……】客人微笑著回答他,【承裝了?痛苦的靈魂才?有趣和美麗啊。】
那位帶著奇特面具的客人微笑著伸出手,對他說:“這次,你要和我去看看人間嗎?”
他們去了?擁擠的列車上,在列車上,客人微笑著對他說:【我往那個人的鏡子裡放了?炸彈。】
紅桃好奇地看著車廂裡那個舉著巨大鏡子的人,問:【為什麼要往那個人的鏡子裡放炸彈?】
客人笑了?一下:【因為這是我設計的游戲。】
【這樣?爆炸不是會死很多?人嗎?】紅桃不解地問,【為什麼要這樣?設計?】
客人笑著回答他——
——【你不覺得?這樣?設計很有趣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