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3、冰河世紀
“另一位拿著鞭的客人暫且離開了,說會在找到心髒之後給予我想要的法。”
白柳揚了揚眉尾,好整以暇地轉過一根木凳坐下,略有興味地抬頭審視對面的艾德蒙:“看來你不是一個簡單的npc,你怎麼知道?”
艾德蒙取下掛在耳朵上的掛飾眼鏡,一雙飄浮著碎冰的眼睛下像是蘊藏著無窮無盡的深邃海域。
恍惚地,輕輕地用萎縮的指節去觸碰白柳:“我見過你,在某個人的夢境般的預言裡。”
白柳問:“誰的預言裡?”
“【逆神的審判者】,一個背叛神的家伙。”艾德蒙目光渙散地輕聲呢喃,“我可以攝取的記憶,於是我在的記憶裡看到了一切的相,看到了關於你的未來,預言。”
“我因此而覺醒了,我再也無法忘記發生過的一切,也無法走向亡消亡,因為那不是的,我知道我還會活過來。”
“終,我不得不一遍一遍地藉由你們這些玩家的手來懲罰我自己,借此來讓我自己保持存在。”
“只有上帝,只有神才可以徹底消解我的罪過,消解這個游戲般邪惡的世界的存在。”
艾德蒙目光失焦地望著白柳,嘴唇顫抖著:“——我在預言裡看到過,你可以做到這一切。”
“那是一個充滿了希望絕望的預言,是屬於你,屬於神的命運。”
艾德蒙用一種悠遠的,聖潔的口吻復述了見到的那個預言:
“邪神誇口將有人在的影裡漂泊。
影中之人四歲。
於是邪神贈予此人脊骨,心髒,與神徽。
誇口此人將是它唯一的信徒。
影中之人二四歲。
然後邪神隕落於雪原,信徒亡靈飄蕩於深海。
脊骨,心髒,神徽俱碎——”
艾德蒙雙眼直直地望著白柳:“邪神更迭,神因你而,因惡永存。”
念完之後,仿佛受到了麼不可抗力的詛咒般弓起身來劇烈咳嗽,艾德蒙倉促地自己身前的口袋裡抽出一塊早已血跡斑斑的絲巾,捂住嘴嘶啞地咯血。
艾德蒙就像是忍受著某種痛苦,竭力地仰起頭,就好像呼吸不到空氣,滿臉痛苦從喉嚨裡喘出尖利的氣音。
地握住了白柳的手,用布滿血絲的雙眼望著。
“只有神踏過的游戲才是實的,只有神摒棄的游戲才是可毀滅的,只有神殺的怪物才再也不會存在。”
“——白柳,當進入這個游戲的一瞬間,這個游戲就實存在於有維度了。”
“如果黑桃的徹底毀滅了那些屍塊,塔維爾在任何一個地方都,任何一個時間點都不再存在了。”
“它會像你之前通關的有游戲裡存在的怪物一樣被破解弱點,完全地,永遠地,徹底地消失在能被感知到的有世界上,連存在過的痕跡都會被抹消。”
“它並不是沒有弱點的怪物,孩,你賜予的亡就是它唯一的弱點。”
艾德蒙的臉變成某種窒息過度的醬色,聲音細微到乎聽不見,眼裡滿含淚水,就像有一只看不見的大手凶狠地扼住了的喉嚨,阻止向白柳透露這個預言:
“我知道它對你很要,但孩,沒有人可以逃避命運,神亦然。”
“違抗命運要付出的價,是你想像不到的。”
艾德蒙松開了攥住白柳手的一瞬間,似乎扼住了喉嚨上的手也松開了。
滑落木凳,踉蹌扶起身體,虛弱地大口喘息咳嗽,顫巍巍地從自己的腰包上掏出一瓶扁平鐵罐裝的伏特加,仰頭快速灌了兩下,才勉強緩過神來。
白柳臉上一絲情緒也無,的雙手還維持著被艾德蒙緊握的樣擱置在桌上,純黑的眼睛無波無瀾地看向坐在對面的艾德蒙:
“違抗命運既然有價,那也不過是一場交易罷了。”
艾德蒙雙頰酣紅地回望:“的確是交易,但那價太高昂了,我們交易命運的神是個貪婪過頭的家伙,誰都沒有辦法從的手裡贖回自己的命運。”
白柳平靜地說:“既然交易不了,那就殺了,換個人當神吧。”
說完,就像是麼都沒有聽過一樣神色自然地推開桌起身,艾德蒙搖了搖頭,揮手道:“我知道你們是來干麼的——燃油放在屋後,你們都拿走吧。”
啜飲一口烈酒,喃喃自語:“——留一桶給我就行,我用來被燒的。”
“一切……都快結束了。”
白柳離去的腳步沒有絲毫停頓。
一行人拿了燃油之後就回去了——艾德蒙似乎早就知道們回來,連燃油都綁在雪橇上,根本不需要通知唐二打開直升機過來拉載。
事情進行得無比順利,但回去的路上大家都很沉默,氣氛莫名凝。
牧四誠倒是想開口問剛剛那段預言是怎麼回事,但劉佳儀臉上難看到過了頭的表情遏制住了詢問的欲望。
白柳神情尋常地把燃油交給了唐二打,回到直升機記錄數據,讓另外三個人先去帳篷回暖,然後做好了等下輪換唐二打的准備。
將一切都安排得井井有條,沒有絲毫破綻,但劉佳儀沒有如白柳願地鑽進帳篷回暖,而是爬上了直升機。
她冷得渾身發抖,灰朦的眼睛邊沿泛出一圈被風吹出來的紅,開口的聲音透著竭力隱忍後的沙啞:“白柳,你想干麼?”
白柳正坐在駕駛位上,沒有回頭回答她的問題——這是很少見的。
這家伙看起來很獨/裁,但自從劉佳儀玫瑰工廠溝通過之後,凡事白柳都會仔細詢問歸納有人的意見,再做出決議。
白柳並不是一個很專/制的戰術師,反而是少有的柔類型,從來不會對隊員們的問題避而不談。
如果說之前劉佳儀的猶豫是出自於白柳的風格不統一,算是一種不太合適的質疑。
但白柳的沉默坐實了劉佳儀剛剛萌發出來的猜想。
白柳……的要做出出格的事情來了。
劉佳儀又問了一遍:“白柳,你敢不敢看著我的眼睛告訴我,剛剛艾德蒙告訴你塔維爾會消失的時候,你腦裡在想麼?”
白柳依舊沒有回頭,但這次開口了:“在想,怎麼贏過黑桃。”
“在不破壞塔維爾心髒的基礎上,是嗎?!”劉佳儀的聲音乎有些尖銳了。
她努力保持冷靜:“白柳,你清醒一點,黑桃已經把【trueend】線打出來了,大部的塔維爾屍體都已經被給毀滅了,你要通關游戲就必須要毀滅掉心髒。”
“退一萬步就算你能贏黑桃,逼退出游戲,但你要保護塔維爾不被毀滅,只能阻止這個游戲結束,那你就要永遠地——”
“——永遠地這顆心髒待在這片雪原裡。”白柳轉過頭來,語調平淡地補充了後半句,“只要有一個玩家被困在游戲裡,游戲就不會結束,游戲的結局就無法載入現實,時間就是停滯的,塔維爾就算只有一個心髒,也可以一直存在。”
劉佳儀淚如雨下:“操/你爹,你瘋了嗎!你會被凍在這裡的!”
她聲音都在發顫:“白柳,游戲池裡的系統商店倉庫都是被關閉的,而每個游戲在結束之前不能投入游戲池輪回,如果你待在這裡,而我們如果被你強迫退出了游戲,就再也沒有人可以找到你了——就算你用靈魂紙幣都沒有辦法我們產生聯系。”
“你會一個人孤獨地待在這裡,一點一點耗完這裡的物資,然後活活餓凍。”
如果白柳要待在這裡,劉佳儀完全可以猜得到這個家伙下一步要干麼——絕對會逼走們的!!
白柳對劉佳儀猜測的情況不予否認,反而是微笑望著她:“也不會,我可以吃怪物的肉,變成怪物,就能活下來……”
話還沒說完,劉佳儀低著頭上前,揚手狠狠地給了一耳光。
白柳被打得偏過了頭。
“你是個畜生,白柳。”劉佳儀微抬起頭,她藏在護目鏡下的眼睛灰蒙發暈,一滴一滴地掉著淚,臉頰哭得鮮紅,嗓音卻還是惡狠狠的,“你非要告訴我你麼鬼下場,是嗎?”
——明明知道白柳要做麼事情,明知道這個家伙做麼都是這副德行,一意孤行且無法阻擋,明知道她能猜到要做麼——
但她偏偏攔不住,白柳這狗日的總是能找出一千一萬種辦法達到自己的目的,以她只能猜到,然後眼睜睜地看著這家伙走到自己預料的這一步。
劉佳儀眼淚再也忍不住,她咬牙切齒地罵:“白柳,你可不是個東西,我瞎了眼才會進你戰隊。”
白柳垂下眼,臉上一個的五指印:“對不起。”
劉佳儀別過了頭,抽了抽鼻。
入隊以來,白柳從未對其人說過對不起。
這人兩次對不起都是她說的,但說了也不改,萬事來了還是只顧得好別人顧不好自己。
誰要顧啊!就不知道,不知道…
劉佳儀想到這裡又是一股無名火起,恨不得再給白柳一巴掌。
但後劉佳儀只是疲憊地坐了回去,縮在對她來說過於寬大的座椅上,畏冷地抱住雙臂,把自己縮成一團,失魂落魄地輕聲問:“那個叫塔維爾的游走npc,對你就那麼要?”
白柳望向直升機外。
窗外的風雪停了,南極這個季節罕見的日光傾灑在雪面上折射,透過玻璃在白柳的臉上倒映出一層朦朧氤氳的淺色白光。
這個時候居然還在笑,映在這清光照雪裡,有雪融化般的溫柔。
“是的。”白柳轉過頭看向劉佳儀,聲音前未有的輕柔。
白柳眉眼淺彎,又復了一遍:“是的。”
“非常非常的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