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書庫 都市青春 侯衛東官場筆記(1-8冊+巴國侯氏)

第417章 收拾前任防非工作的爛攤子(3)

  

  長久以來,侯衛東注重辦大事,不屑於這種小伎倆。他最大的訣竅是實干,踏實工作的態度加上運氣好,給他帶來豐碩回報,他由最底層的小公務員一步一步成長為副市長。到了副廳級,他漸漸發現事情有了一些微妙的變化,實干只能是成長的一個因素,甚至還不是最關鍵的因素。

  正如蒙厚石所言,上級組織和領導評價和判斷一個干部的好壞會受到不對稱信息的制約,再加上領導本身有喜好和缺點,所以傳達上級領導喜歡的信息成為眾多干部絞盡腦汁研究的事情。

  侯衛東又拿起那份簡報,心道:“姬程最多能寫一份簡報,我難道不會搞信息傳遞嗎?我可以用簡報,可以在報紙上發新聞,還可以借助內參,既埋頭苦干,又抬頭看路,這也符合辯證法。”

  靠在椅子上想了一會兒,他又拿起了《沙州市非典型肺炎疫情控制預案》,一條一條認真閱讀。

  視察“非典”隔離點

  下午五點,新成立的防非辦第一次全體會議正式召開,每一位成員手中都拿到一本《沙州市非典型肺炎疫情控制預案》。

  “非典”是沙州歷史上前所未有的烈性傳染病,極有可能造成重大人員傷亡。侯衛東臨危受命,他決定要拿出比副市長更強硬的態度來行使防非辦領導小組副組長、防非辦主任的職權。

  副市長的職位介於縣級正職與市級正職之間。從職級來說,副市長比縣委書記的職務要高,但是縣委書記是一把手,管著縣級相關部門的帽子,在縣城的地盤裡一言九鼎,有什麼事情可以直說,不必講究技巧。副市長雖然是上一級的市領導,可是在市級層面並不是一把手,管不了市級相關負責人的官帽,因而召集市級相關部門開會時,言語間會講究一些技巧。

  按照沙州慣例,每一位縣委書記要更上一層樓,都得在上級黨委、政府裡面擔任副職,經過了副職階段,才有可能成為上一級的主要領導。副職和正職交替前進,這是官場向上發展的合理途徑。除了副職和正職交替前行外,還有行政職務和黨委職務交替前進,以及部門職務和地方職位交替前進,前者是由《公務員暫行條例》規定,後兩者是實際工作中約定成俗的做法。

  侯衛東有意拿出當年做成津縣委書記的派頭,開場白就一語驚人:“今天是務實會,我不談虛的、空的。”他舉著預案,道:“大家各自都有一本預案,有什麼意見馬上提出來,討論後正式形成的預案有強制力,必須無條件執行。大家要認清當前形勢,高度重視當前的防治‘非典’工作,若是糊裡糊塗搞不清工作重點,到時別怪板子打到屁股上面。”

  所有參會人員一掃輕松表情,坐直了身體,瞪大眼睛。

  “板子打屁股算是輕的,誰要是玩忽職守,造成重大損失,則是犯罪,是對四百萬沙州人民犯罪,黨紀國法不是兒戲!”擔任副市長以後,侯衛東說話辦事都很注意分寸,如今天這樣咬牙切齒的發言,還是第一次。

  “平時稍有松懈,尚不至於釀成大禍,按朱書記和寧市長的說法,防治‘非典’是一場戰爭,在戰時誰要麻痹大意,叫愚蠢!”

  侯衛東這幾句話擲地有聲,如一支支飛鏢,射向參會人員的心窩。

  參加會議的還有市長寧玥、市委副書記楊森林和紀委書記濟道林,他們都是防非辦的成員,一臉嚴肅地正襟危坐。

  開場白以後,緊張氣氛被成功地營造起來,參會人員都意識到政府將要真抓防非工作,而非簡單地走過場,更不是應付場面。能夠在市級部門當一把手的人都是人精,認識到事情重要性以後,他們睜大眼睛,仔細翻閱預案,尋找著與自己部門相關的條款。

  會議整整開了三個小時,侯衛東很注意會場節奏的控制,在中途休息了二十分鐘。

  在這二十分鐘裡,不斷有抓業務工作的部門副職被叫到會場,與部門一把手一起商量預案的相關條款。一條條具體的措施被提了出來,由工作人員彙集起來,然後由領導小組當場拍板,效率出奇的高。

  七點半,防非辦工作人員給參會領導們送來盒飯。參會領導們平時吃慣了各大餐館的精致菜品,嘴巴都很刁,並不好應付。開會時間長,大家肚皮都餓了,吃著盒飯都覺得香噴噴,十分可口。

  寧玥要的就是這個效果,當會議結束時,看著魚貫而出的部下們,暗自祈禱:“‘非典’千萬別到沙州,保佑這一方平平安安。”

  侯衛東收拾好筆記本,扭頭對旁邊的寧玥道:“寧市長,這次防非工作要花不少錢。”

  寧玥對侯衛東的工作很滿意,道:“錢不是問題,你不要考慮錢,只要事情辦好。”

  兩人邊走邊聊,各自回辦公室。在下樓時,寧玥又和侯衛東在院裡遇到。

  寧玥上車以後,她朝另一輛車裡的侯衛東揮了揮手,兩車一前一後離開了大院。寧玥著實有些累了,閉著眼睛,頭靠在車內座椅上,腦中浮現出那份省防非辦表揚姬程的簡報,心道:“省級部門在鬼扯,根本不了解實際情況就亂發簡報。做得好不如吹得好,數據裡面出干部,如果任由這種風氣蔓延下去,以後誰還願意踏踏實實做實事!”

  侯衛東回到家裡時,已經是晚上十一點。他見家裡無人,還以為小佳又去打麻將,便拿出手機,上面有未接電話和短信,他才想起開會時將手機轉換成靜音,會議結束後忘記換回來。

  “你在哪裡?又在打牌?”

  電話裡傳來小佳低低的聲音:“我正在局裡等著開夜會……什麼會?防治‘非典’工作會。張中原剛才給我說,你在會上聲色俱厲,凶得很。”

  “亂世要用重典,若是出了事,第一個倒霉的就是我這個防非辦主任。”

  “你也倒霉,接了這個防非辦主任。”小佳原本想開玩笑說姬程真聰明,撞車進醫院,後來想到駕駛員老豐殉職,後面的玩笑便沒有說出口。

  兩人剛通完話,大哥侯衛國的電話打了過來,開口就道:“衛東,你今天吃了槍藥?”

  侯衛東笑道:“老粟是這麼說我的?”

  侯衛國坐在寬大的辦公桌前,喝了一口濃醇的老鷹茶,道:“今天我值班,剛才遇到粟局長,他在調侃你,說你殺氣騰騰的,給絕大多數部門都加了任務,明確了職責。嶺西都沒有‘非典’,你著什麼急?”他從警校畢業以後,長期接觸社會陰暗面,見識過五花八門的犯罪現場,心理承受能力非同一般,他能夠理解“非典”的危害,不過也沒有當回事。

  “人無遠慮,必有近憂。你說我作為防非辦主任,難道還要笑嘻嘻拜求大家?這是事關四百萬人安危的硬任務,必須無條件執行。”

  侯衛國道:“我們兩口子都被拖上戰車了,我無所謂,你嫂子還在哺乳期,也被抽出來搞流動人口清理。防‘非典’重要,人權同樣重要,哪裡有將哺乳期的婦女弄來參戰的,你們當領導的不講人性,沒有保護孕婦和哺乳期婦女。”

  “你的電話太及時了,這一點我沒有考慮周全。”侯衛東腦子裡光是想著擰發條,確實還沒有顧及這些細節。他馬上給許慶蓉打去電話。

  衛生局長許慶蓉忙碌了一天,回到家裡,剛剛打開水龍頭,准備舒舒服服地衝個熱水澡,放在客廳裡的手機響了起來。這個時候響起電話聲絕對不是好事。許慶蓉胸口一陣發緊,手臂上的汗毛“砰”地豎了起來,她顧不得裹浴巾,光著身子跑到客廳。拿過電話,見到侯衛東的名字,她將耳邊的水擦了擦,道:“侯市長,你好,我是許慶蓉。”

  電話那頭傳來侯衛東清晰的聲音:“許局長,不好意思,忙了一天,晚上還來打擾你。今天的方案中有重大疏忽,沒有提到懷孕婦女、哺乳期婦女還有殘疾人,這三類工作人員應該受到保護,不參加防治‘非典’的工作,要在預案中明確這一點。”

  許慶蓉反問道:“如果她們自願參加呢?”

  侯衛東明確表示:“自願都不行,她們必須受保護。另外,也要提防有人鑽政策空子,凡是請假必須有縣級及縣級以上醫院的證明,所在單位要簽字蓋章。”

  放下電話,許慶蓉趕緊回到衛生間,用熱水衝微微發涼的身體。她早就聽說副市長侯衛東是一個願意做實事且又能做實事的人,這兩天實際接觸以後,她總算知道所言非虛。作為願意做事的部下,遇到這種敢拍板的分管領導是福氣,若是工作作風漂浮的人遇到這種厲害的領導則夠喝一壺。

  又一陣手機鈴聲響起,許慶蓉嘆息一聲,這一次她沒有馬上到客廳接電話,仰著頭,迎接急速向下的熱水,任由手機鈴聲在外面反復響著。洗完以後,許慶蓉裹著浴巾走到客廳,手機上有四個未接電話,都是副市長姬程打過來的。

  看著姬程的名字,許慶蓉遲疑了一會兒,她返身回到衛生間,對著鏡子打理自己的臉。歲月不饒人,往日美麗的容顏不知不覺中打了折扣。她長久地對著鏡子,單從臉上的每個部位來說,比如眼睛、鼻子、嘴巴等,都和少女時代相差不多,可是也不知什麼原因,集中在一起,再也沒有青春少女的味道。最顯眼的是脖子,以前修長的脖子變得松松的,越看越難看。

  拉開化妝櫃,裡面是一排排的各式小瓶子,多數都是彎彎曲曲的外國字。做完了頸部的護理,她才慢慢出去接了電話。

  “姬市長,你好,我是許慶蓉。”

  姬程躺在病床上,一只腳被固定著,吊在床上,他壓抑著火氣,道:“我打了四個電話。”

  許慶蓉道:“手機放在客廳裡,我在洗澡,沒有聽見。”她覺得自己確實有些冷淡,便提高聲音,笑問道:“姬市長,傷勢如何?”

  “還是你過來那天看到的樣子,等做完手術,至少一年才能拆掉鋼針。”姬程嘆息道,“沒有想到,我也成了廢人一個。”

  許慶蓉安慰道:“姬市長肯定能恢復得很好。”

  姬程說了會兒閑話,這才道出了打電話的主要意圖,道:“省人民醫院李院長為了我的事費了不少心,他有個親戚也是業內專家,想過來找你聯系業務,你接待一下。”

  許慶蓉早就猜到了姬程打電話的內容,她心裡格外厭煩,語氣上沒有表現出來,道:“姬市長,到時你讓他來找我。”她遲疑了一下,道:“今天下午開了防非工作會,侯市長對防非藥品、藥具的采購作了嚴格要求,必須走正規渠道按程序采購,發了會議紀要。”

  姬程在省政府工作多年,關系網寬,介紹了不少嶺西商人到沙州各醫院,許慶蓉能辦盡量辦,此時由侯衛東代管,且發了狠話,這就讓她感到格外為難。

  “與侯衛東比起來,姬程既不願意辦實事,又太他媽的貪婪,一點都沒有分寸!我要和他保持距離,如果被他完全控制,說不定要壞事。”許慶蓉此時被夾在兩個領導中間,只覺心中壓了一塊鋼錠,始終無法正常呼吸。

  放在桌上的手機又響了起來,在安靜的環境中,聽得人心驚肉跳。許慶蓉一個大步跨過去,拿起手機,看亦未看,就塞到了沙發墊下,這樣一來,手機響聲明顯小了許多。

  許慶蓉將自己變成了鴕鳥,當鈴聲終止,她長長地喘了一口氣。稍事休息以後,她終究覺得不妥當,還是將手機拿了出來。當看到是侯衛東的名字,她松了一口氣,沒有遲疑,馬上回了過去。

  “許局長,這麼晚還打擾你,實在不好意思。”

  許慶蓉道:“抱歉,手機放在客廳裡,沒有聽到。”

  時間太晚,侯衛東就沒有寒暄,道:“想到最重要的傳染病醫院設施設備不齊,心裡總不踏實。明天我們第一站就到傳染病醫院,財政局季局和采購中心老湯都要跟著參加。”

  “好,明天什麼時間?”

  

  “那當然。”

  “好,不打擾了。”

  侯衛東給許慶蓉打完電話,就將手機放在桌上,不准備再打電話。他將電視音量稍稍調大,隨手換台時,猛然間在電視裡出現一個畫面,這是沙州電視台的節目,郭蘭作為沙州大學的組織部長在台上講話。畫面稍縱即逝,侯衛東還是敏銳地捕捉到了郭蘭的近景以及講話的聲音。

  隨後,又是另一條新聞。侯衛東坐在沙發上,慢慢地點燃一支煙。在忙忙碌碌之中,時間過得很快,他腦中只繃著“非典”這根弦。此時靜下心來,獨處一室,突然間看到隱藏在內心的身影,頓時便如觸電一般。

  俗話說,老房子失火更加猛烈,侯衛東這個年齡倒還算不上老房子,可是這一次與郭蘭的戀情卻是迅速燃燒起來,溫度如在地底燃燒的煤層,看不到火焰,卻十分熾熱,雖然大雨狂風也不熄滅。經過多年歷練,他控制情緒的能力比年輕人強得太多,但是他只能暫時控制情緒,卻無法將感情永遠深鎖在心靈深處。

  抽了一支煙後,他走到書房,打開隨身攜帶在家裡基本不用的手提電腦。

  時間已經到深夜,侯衛東只是想看一看郭蘭是否在線上。

  打開qq後,遺憾地發現對方處在離線狀態。他隨後輸入“非典”兩個字進行搜索,查了查北京的情況,正欲下網,筆記本電腦上傳來“空、空”的聲音。

  “侯市長好,我是茂東巴山縣的侯海洋。”侯海洋在網上的名字為“正確”,普通得有些古怪。

  侯衛東道:“你的網名叫正確?這個名字不好,沙州有句俗語叫做褲襠裡放鞭炮——震雀(正確),建議換一個網名。”

  那天在沙州市委招待所相見,兩人互相留了號碼,並加為好友,但是兩人都很少上qq,在深夜相遇更是罕見。

  侯海洋是城關鎮黨委副書記,副科級,侯衛東是沙州副市長,副廳級,兩人級別差距挺大,而且只是在茶室見過一面。因此,侯海洋自報家門之時,他還擔心有些冒昧。

  一句沙州歇後語,迅速拉近了兩人的距離,侯海洋解釋道:“我是正字輩,按照輩分隨意起了這個網名,沒有多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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