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書庫 都市青春 侯衛東官場筆記(1-8冊+巴國侯氏)

第434章 “非典”病例引省委檢查組調查(1)

  

  林安村隔離點起衝突

  中午,寧玥來到防非辦會議室,後面跟著財政局局長季海洋。

  寧玥是怕整個防非辦受到檢查組影響,特意過來打氣鼓勁。在防非關鍵時刻,她不想節外生枝,很多事情得放在“非典”過後再來深究。

  侯衛東與寧玥打過招呼以後,對許慶蓉道:“寧市長將季局長都帶過來了,你大著膽子要錢,千萬別客氣。”

  季海洋笑了笑,沒有說話。

  在這一次防非工作中,財政局高調支持,追加了一千萬防非資金,主要用於改造沙州傳染病防治醫院的設備,其次用於購買防護服、呼吸機,維修觀察點。季海洋最怕許慶蓉再次獅子大開口,屆時,所有難題還得自己背。

  許慶蓉道:“沙州醫院設備相較嶺西差得遠,再追加一個億,都不能完全解決問題。但是要說防非工作,有寧市長支持,我們倒是不太差錢。昨天我們送了一個請示到財政局,是關於防非一線同志的加班工資以及補貼。”

  補貼再多也好解決,季海洋道:“這份請示我還沒有看到,現在可能在辦公室運轉。一線同志冒著生命危險在工作,這些補助算什麼。”

  幾人在小會議室閑聊幾句,季海洋給許慶蓉使了個眼色,道:“許局,我們商量點事。”許慶蓉知道兩位領導估計要談事,趕緊起身,跟著季海洋出去。

  寧玥等兩位局長出去,道:“衛東,這次檢查組過來,不能影響防非辦的士氣。”

  侯衛東笑了起來,道:“寧市長,經歷了這麼多事情,這點小檢查影響不了我,我剛才正給許局說起這個話題。”

  寧玥短發齊耳,干淨利索,她端起茶杯,慢慢喝了一口,又停頓了一會兒,才道:“據你判斷,‘非典’還能持續多久,對社會的影響有多大?”

  侯衛東道:“最多還有半年,或者更快。我不是醫生,就不從專業角度談論這個話題,我只是從社會控制的角度來談此事。‘非典’病毒要傳播,必須有一定途徑,我們現在做的工作就是切斷病毒的傳播渠道。切斷傳播渠道,犧牲一些人以後,即使始終沒有特效藥,‘非典’病毒也將在猖狂一段時間後,慢慢消失。這也就是全面動員抗擊‘非典’的意義。”

  “衛東看問題的角度很有新意。這一次‘非典’讓我們露出了不少薄弱環節,但是也顯示了眾志成城的力量,可以自豪地說,論起組織動員能力,沒有任何一個大國強過我們,我對戰勝‘非典’同樣充滿了信心。”寧玥話鋒一轉,道,“衛東是做實事的人,沙州防非工作很優秀,只可惜成津的同志沒有把握好。昭強和為民兩位同志都是經驗豐富、辦事扎實的領導,不應該忽視這些問題。”

  侯衛東見寧玥主動提起此事,就問:“檢查組有什麼看法?”

  寧玥搖了搖頭,道:“陳主任嘴巴緊,什麼都沒有說,只是講要如實彙報。雖然防非辦工作出色,你也要有思想准備,我有些擔心。”

  侯衛東回想起陳再喜高深莫測的神情,一時也無法判斷出到底是什麼結果,他自嘲道:“事已至此,現在想這些沒有用,唯一能做的事就是把‘非典’工作抓好。”

  寧玥如今還是代理市長,這種身份讓她必須得小心謹慎,很多想說的話都不能說,想做的事不能做。經過防“非典”這件事,她對侯衛東的認識又深入了一步,評價比以前更高,幫助侯衛東擔任市委常委的想法越發強烈。可是,侯衛東如果因為成津出現“非典”而受到處分,在這一年進入常委就將沒戲。

  

  下午四點,省裡將反饋意見傳了過來,原則上同意沙州的處理意見,只是在被處理人中,多了一人,沙州市委常委、政法委書記洪昂受到了黨內警告的處分。

  被處理的干部中沒有侯衛東和許慶蓉。消息傳開,市防非辦所有同志臉上都露出笑容。

  侯衛東對待這種處理意見,既感到意外,也覺得正常,他讓許慶蓉親自准備或許要接受檢查的資料,完全是明智之舉,是有效的針對措施。

  將日常事務處理完畢,侯衛東將躺著中槍的洪昂約到了財政局賓館頂樓。他原本想將洪昂約到半山坡或漢湖,可是想到正處於防非的關鍵時期,若是遇到急事,而自己不在城內,則影響非常不好。財政局頂樓是季海洋的地盤,平時來往的人不多,條件也還不錯。

  九點半,侯衛東上了樓,在門口等了一會兒,洪昂的小車停在了門口。上電梯時,洪昂強撐起笑臉,道:“老弟,我知道你的好意。我沒有這麼脆弱,為共產黨工作這麼些年,經受過大風大浪,這點挫折還能夠承受。”

  侯衛東笑道:“老領導,今天請你喝好茶,慢慢聊天。”

  劉莉與季海洋結婚以後,調到了國資局工作。今天得知侯衛東和洪昂要來喝茶,她特意過來安排。

  將兩位領導請進頂級的茶室,進門入眼皆綠色,坐下以後,透過落地窗可以俯視城區。劉莉親自泡了茶,道:“洪書記、侯市長,海洋陪寧市長到省裡爭取防非資金去了。”

  侯衛東道:“到這裡來喝茶就是圖個自在,沒有外人打擾。劉主任太客氣,反而見外。”

  劉莉嫣然一笑:“海洋專門讓我從他辦公室裡拿來了茶,這是他的寶貝,平時都是偷著喝。”

  侯衛東嗅了嗅精致木盒裡的茶葉,道:“好茶啊,好茶。”

  劉莉泡好了茶,道:“你們聊,我到隔壁上網。”

  侯衛東聞了聞茶香,突然道:“劉主任,劉坤是不是在中藥批發市場有門市,我今天去轉了轉,裡面價錢很高。現在‘非典’時期,哄抬物價要受處罰。”

  劉莉是聰明人,明白這是什麼意思。出了門,她立馬開車朝家裡趕去,准備找劉坤。

  兩杯清茶,給茶室留了淡淡香氣。

  在封閉空間裡,洪昂將偽裝脫掉,將頭靠在椅子上,長長嘆息一聲:“誰知道打了一輩子狼,從來沒有受過傷,今天居然被黨內警告,沒有想到!”

  侯衛東安慰道:“老領導一直在狠抓政法系統防非工作,所做的工作有目共睹,只不過‘非典’工作有偶然性,防得再嚴密,都有可能中招,這裡面有運氣的成分。”

  洪昂是長於搞陽謀的人,自然知道什麼叫做大勢,當前防非工作就是不可阻擋的大勢,他偏偏就是在防非工作中出了問題。他靠著椅子,道:“剛聽到受到黨內警告時,我心裡有不服,也有面子問題,還有前途問題。政法系統是一個大攤子,公檢法司、綜合治理在防非工作中各有各的重點,還要打擊犯罪,維護穩定。這一段時間對自我進行評價,工作抓得挺緊,也沒有什麼差錯。至於聯系成津方面,成津畢竟有一套完整的機構,主要責任在他們身上,我去過兩次,也還算盡責。這是我剛受到黨內警告處分時的真實想法。”

  “現在想起來,不管怎麼說,市委先制定規則,我被處分是在規則之內,就得服輸。其次,說破天,只要出了錯,就說明工作中存在疏漏。”

  侯衛東欠了欠身,道:“4月初,成津那位婦女在廣州一家醫院陪護患病的丈夫時,這家醫院已經有兩名患者感染了‘非典’,其中一人死亡。而這家醫院在這位婦女出院返回沙州時,既沒有通知她本人到當地醫院做檢查,也沒有將有關信息反饋給沙州市有關部門,這算是出事的原因之一。把板子完全打在沙州干部身上,不公平。”

  洪昂擺了擺手,道:“其他省的事情我們追究不了,不提也罷。這位婦女返回沙州後,很快出現發燒症狀,先到成津住所附近診所輸液,後到縣醫院治療,再到沙州市就診,直至確定為‘非典’病人,這麼多環節都漏掉,確實是排查不力。若是兩兄妹當真引起成津甚至沙州疫情傳播,則罪不可恕。從這個角度來說,撤職查辦,記大過,都不算過分手段。”

  按照常理,侯衛東在成津是走過麥城的,此時成津主要領導被處分,分管領導被撤職,他作為防非辦主任,完全可以落井下石再踩上兩腳。只是,他此時已經是沙州市副市長,成津原來的同事只能看著自己高飛的翅膀,所以他沒有興趣“報復”。在處理成津事件時,他將“曾昭強”因素完全拋在了腦後,所提建議都很中肯。

  實事求是的做法才是成熟男人應該做的事,心胸狹小,睚眥必報,往往會增加不必要的敵人。

  而經過此事,曾昭強在主要領導面前的形像受到了影響,加上他年齡不算小了,上升的空間基本上被完全封閉。

  侯衛東道:“‘非典’如果比作一場戰役,這才開始,說不定哪天我也會中彈倒下,‘非典’既復雜又有不可測因素,誰都有可能出事。想想也挺可笑,我們制度上也有毛病,事情做得多了,做錯概率就高,如此下去大家都不願意做事,求平安,求穩定,混日子,這在如今還真是一個大問題。在最基層公務員隊伍中,大家拿的錢差不多,誰多做事誰出錯,弄得大家遇到事情就偷奸耍滑。基層干部積極性調動不起來,領導在台上吼得聲嘶力竭,底下的干部似動非動,似聽非聽。”

  洪昂道:“你說的是基層組織建設的大問題,一句話兩句話扯不清楚。說實在話,我現在最關注的是我的前途。”

  侯衛東有些意外,道:“就是一個黨內警告,不至於有太大影響。”

  “警告處分,遲早會取消,我想的是另一個方向的事。”洪昂狠狠地喝了一口茶,然後站了起來,在房間裡走來走去,似乎在作著艱難的決定。

  “幾年前,我作為周省長的左膀右臂,前途一片光明。如今成了這副模樣。市委常委、政法委書記對於幾百萬沙州人來說是很高的職務,全市這麼多公務員只有極少數能走到相似位置。從這一點來說,我應該滿足。但是,從另一個方面來說,我的仕途確實在走下坡路。反復思考仕途走下坡路的原因,不是因為我工作能力不夠,也不是因為我不夠敬業,更不是因為我做了錯事,原因很簡單,是換了老板。細細想來,我們努力的主要目的是取悅領導,這其實是非常悲哀的事。”

  長期以來,洪昂都是以睿智沉穩的形像出現在眾人面前,極少像今天這樣直抒胸臆。

  侯衛東和洪昂是公認的周昌全的左膀右臂,在當時,侯衛東只是秘書,洪昂職務更高一些,已經進入了市委核心。如今兩人都是副廳級領導干部,洪昂仍然是市委常委,並沒有離開最核心的決策層。只是兩人心態不一樣,侯衛東在不斷進步,洪昂一直在原地踏步。

  侯衛東有意讓洪昂排遣心中不快,專心當聽眾。

  “這其實是變相的人身依附關系,想通了這一點,我突然覺得所有的努力沒有意義,心中有破滅感和空虛感。”洪昂抱著胳膊在茶室裡走來走去,繼續道,“這種感覺很真實,也很強烈,我有著改變環境的衝動,想去尋求人生自由。”

  侯衛東驚訝地道:“尋求人生自由?具體是什麼意思?”

  洪昂道:“我腦子裡也沒有具體內容,1992年,鄧小平南方談話以後,十萬干部下海,我有兩位在省級機關工作的朋友下海經商,目前都很成功。他們成功以後,就是為自己而工作。衛東,你說我出去干企業,有沒有出路?”

  侯衛東沒有想到洪昂會有如此想法,道:“不好說,畢竟我們在體制內這麼久,完全進入全新的領域,很難。奮鬥了二十年,哪能這麼輕易地將現有的一切舍去。而且企業家會面臨更多的問題,為了企業發展,或許會做更多違心之事,也不一定有人生自由。”

  洪昂做到了廳級干部,哪裡能夠說不干就不干,他在侯衛東面前坐了下來,道:“真想試一試。”

  聊到十二點,洪昂胸中積累的郁悶排遣得差不多,道:“走吧。我們不走,服務員也不能回家,說不定在背後罵我們。”

  下樓時,洪昂道:“剛才說這麼多,都是牢騷,或者說是心裡的美好願望。明天太陽照常升起,我們還得繼續重復昨天的事。老弟,據我掌握的情報,林安村的人一直有人在串聯,如今有隔離人員進駐林安村,鬧事苗頭初現,得把這個地方盯緊點。”

  侯衛東道:“林安村作為隔離點,不可更改。目前各項預防措施也到位,優惠條件變相開出來,若是再有人鬧事,只能強制處理。防非工作不是兒戲,是一條不能碰的高壓線。”

  洪昂的擔心很快就變成了現實,當疑似病人進入了隔離點以後,林安村村民又開始聚集。

  盡管西城區有所准備,派出鎮、村兩級干部去找鬧得最凶的幾個村民做工作,但是,在隔離點住進十七個人以後,村民們仍然打出了“保衛家園,還我淨土”等口號。

  侯衛東接到報告後,來到寧玥辦公室。

  寧玥聽完基本情況,心情煩躁不安,一股股火氣往上湧。她強壓住內心的火氣,問道:“衛東是什麼意見?”

  侯衛東道:“先禮後兵。由區、鎮兩級再次跟村民進行對話。如果談不妥當,我再去和村民對話,曉之以理,動之以情。若是繼續圍堵,只能考慮強制措施,在這種情況下不用霹靂手段,顯不出菩薩心腸。”

  林安村的情況不斷彙集到了防非辦,到了上午九點,大約四五十個林安村村民包圍了煤炭療養院,與杜鎮和西城區的干部們對峙起來。

  上午九點半,侯衛東來到西城區杜鎮政府。何敏文和杜鎮干部都在小院等待。

  成津縣出事以後,嶺西省和沙州市委采取了斷然措施,對全市干部起到了極強的震懾作用,誰都不敢再對防非工作馬虎了事,連陽奉陰違都不敢。盡管西城區所有干部都不希望“非典”隔離觀察點設在西城區轄區,可是現在木已成舟,他們只得按照市委、市政府的要求把一觸即發的群體性事件處理好。

  何敏文摸了摸腦門上的汗水,道:“侯市長,我們談了兩次,沒有效果,他們只有一個要求,隔離點不能設在煤炭療養院。”

  侯衛東干脆利索地道:“安排五個村民代表,我與他們談。談崩了,就由公安清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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