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6章 從別人的教訓中學習政治經驗(4)
侯衛東到了成津縣以後,給人大和政協都增加了經費,但是平時並不怎麼與他們兩人黏糊,對於這一點,朱國仁和經歷暗中嘀嘀咕咕。
在周昌全還當市委書記時,侯衛東根本不在乎,如今人隨事變,他不得不重新理順與人大、政協這些老同志的關系,不求共同努力,只求別扯後腿。
人大有選舉任務,還要任命政府組閣局一把手和法院、檢察院相關人員,從這一點來說,人大的地位就比政協又要高上許多。
小車很快就到了成津境內,粟明俊已經能看見侯衛東站在車外的身影,他扭過頭,對坐在後排的郭蘭道:“我和侯衛東認識很多年了,看著這小子從鎮裡一步一步走出來,他是明白人,你當他的助手應該很愉快。另一方面,你是我們組織部走出去的人,組織部是你的娘家,有什麼事盡管來找我。”
“粟部,我畢業參加工作,一直在機關裡,還沒有在基層工作的經歷,現在心裡慌得很,如果遇到什麼事情,你可要指點我。”
“你不必妄自菲薄,在一起工作數年,我是了解你的,當好縣委組織部長沒有問題。”粟明俊這是說的心裡話,在他眼裡,郭蘭雖然是女同志,但是工作數年時間,沒有出現一點紕漏,與上級下級關系都還相處得不錯。
唯一缺點就是要滿三十還單身,單身也沒有太大問題,問題在於相貌還出眾。一個相貌出眾的單身女子,這就是一個大問題。這些年來,市委大院裡有不少謠傳,有的說郭蘭與周昌全有一腿,有的說郭蘭與趙東有一腿,更有甚者說郭蘭與自己有一腿。想到最後一個謠傳,他不禁搖頭:“我倒是想和郭蘭有一腿,可是人家願意嗎?”
等到組織部諸人下了車,侯衛東趕緊迎上去,雙手握住了趙東的手,道:“趙部長,感謝您親自給我們送來了優秀人才,這是對我們成津的厚愛。”
趙東又與蔣湘渝、莫為民等人握了手,一行人便浩浩蕩蕩地朝著縣城開去。
此時,成沙公路基本完工,以前的窄小公路變成了八車道,公路整體上給人一種見山劈山、見河架橋的霸蠻氣勢,駕駛員們對侯衛東很是豎大拇指。而一些老干部聽說了工程造價,一邊跺腳一邊罵:“侯衛東是崽賣爺田不心疼,依著原來的路基整修,莫非就通不了車?修了這條路,我們每個成津人都背了債。”
於是就有人認真算每人背了多少債務,社會上就有人稱呼侯衛東為“賣田縣令”。
不管社會上是如何說法,至少在趙東面前,這條路是一條彰顯了成津一班人魄力的致富路。
目光從公路上收回來以後,他的心思由路面又回到了《要情參閱》之上,頭腦裡擺開了楚河漢界,反復推演著可能遇到的問題:“我說的是事實,包括移山所說的都是事實,省委、市委也得承認這個事實,他們不會以這個為借口來對付我,說不定還得誇我。可是,這皇帝的新衣由我這個市委常委、組織部長來喊破,我在朱民生眼裡肯定成了不聽話的異類。”
坐在小車上,侯衛東背靠著柔軟的皮沙發,想著發生在趙東身上的事。雖然遠隔百裡,他此時已經知道了發生在市委機關的核心機密。楊柳這位市委辦綜合科副科長在得知此事以後,便用最快的速度給侯衛東通報了消息。侯衛東只見過《組工動態》上的文章,他還沒有資格看《要情參閱》。不過,此事很簡單,他不用看《要情參閱》也能猜到其中的內容。
“一是沒有想到,趙東是這麼有性格、有人情味的領導;二是以朱民生的性格,多半會在心裡對趙東記上濃墨重彩的一筆;三是這個移山很麻煩,以後一定要把他當做小鬼子嚴防死守,或者盡量利用,把他弄成王輝式的朋友;四是我的部下中絕對不能出現這種事情,出現此事,說明一把手掌控全局的能力不夠。”侯衛東細細地回味了整個事件,得出了四個結論。
縣委大會議室,眾常委以及組織部的班子成員都在等候著,見到趙東闊步走了進來,掌聲四起。
侯衛東在縣委、市委都工作過,對這種迎來送往的套路很熟悉,等程序走完,就陪同趙東來到縣委小招。
趁著與郭蘭單獨相見的時候,侯衛東小心提醒道:“成津的規矩,新來的人都要喝醉,你得小心點,要不然干脆裝醉算了。”
郭蘭道:“我在成津搞過試點,大家都熟悉,這一套儀式能不能就免了?”
侯衛東看了一眼朱國仁和經歷,道:“這不一樣,以前你是客人,今天以後要變成主人。”
果然不出侯衛東所料,酒戰開始,朱國仁、經歷等老同志就開始敬酒,第一杯敬趙東,第二杯敬粟明俊,第三杯敬郭蘭。
趙東只喝了四杯酒,縣委書記侯衛東、縣長蔣湘渝、人大主任朱國仁、政協主席經歷,其他同志的敬酒,他就抿一口,意思一下。他是市委常委,縣裡的同志也不敢硬灌他喝。
粟明俊酒量一般,他和趙東的地位不一樣,每位縣領導他都碰了一杯,喝了一圈下來,臉紅得像關公。喝了這一圈以後,他開始玩起語言游戲,左推右擋不再喝酒。他是組織部常務副部長,手裡握著官帽子,又是有名的老板凳,大家表達了熱情以後,也就點到為止。
於是,大家火力就集中在郭蘭身上。
人大朱國仁頭發往後梳著,他氣宇軒昂地端著酒,道:“第一杯酒是見面酒,第二杯酒是友誼酒。”
朱國仁的勸酒令很簡單直白,只是他身份擱在那裡。郭蘭初來,實在不願意掃了他的面子,道:“朱主任德高望重,還請多關照小郭。”
喝了這酒,郭蘭肚裡就如翻江倒海一般,還未回過神來,政協主席經歷頂著一頭白發走了過來。
侯衛東坐在趙東身邊,透過熱氣騰騰的桌面,看到了郭蘭正與經歷談笑著,接著,又將一杯如刀子般的美酒喝了進去,他不由得想起了沙州學院湖畔的鋼琴聲。眼見著郭蘭有些酒意了,侯衛東這才發話,道:“同志們,讓郭部長吃點菜。”
縣裡眾人這才停了下來,都坐下來吃菜,只有朱國仁仗著資格老,又去敬了趙東一杯酒。
酒足飯飽之後,粟明俊抽了個機會,悄悄對侯衛東道:“趙部長的心情不太好,你這邊有沒有風景優美的地方?下午我們拋開公事,輕松一下。”
“在竹水河上游有一個小湖,風景優美,旁邊是煤炭療養院,條件一般,勝在安靜。”
“可以釣魚嗎?”
“可以。”
粟明俊就去同趙東商量,趙東略為遲疑,就同意了這個方案。
在沙州四個縣中,只有臨江縣委辦主任是縣委常委,其他三個縣的辦公室主任都沒有進常委。谷雲峰自然想進常委,對組織部的部長和常務副部長就不敢怠慢。他接受了任務以後,馬上給煤炭療養院辦公室打電話,通了,無人接聽。他狠狠地罵了幾遍,又四處找療養院負責人的電話。接通以後,他把事情交代了,又讓辦公室谷枝帶著車和人去商場買新被子、新枕頭,急急忙忙給煤炭療養院送了過去。
安排好了這些事,谷雲峰就陪著趙東等人去坐車。他手裡拿著蘋果醋,道:“郭部長,你喝點這個,胃會舒服一些。”
郭蘭中午喝了不少酒,臉上起了些紅暈,胃裡正難受得緊,謝過谷雲峰以後,坐上了粟明俊的小車。
透過車窗,她看見侯衛東朝這邊望了望,這才上了車。
竹水河煤炭療養院位於新修的竹水河水電站上游。等到竹水河水電站修好以後,這個小湖的水位將增加五米以上,小湖將變成一個大湖。縣裡已有將這個地方開發成旅游景點的意圖,只是這個地方距離成津太遠,爭論之聲不小,因此開發意圖就停留在紙上。
煤炭療養院院長是一個長著酒糟鼻子的老頭兒,他提著幾根魚竿,看著趙東等人,大概是很久沒有接待高級別領導人,神情中很有些拘束不安。
谷雲峰問:“喂窩子沒有?”
老頭兒院長答道:“平時沒有多少人釣魚,沒有喂,如果要吃魚,我讓人去撒網。”
谷雲峰道:“撒網就沒有意思了,今天縣委書記和縣長都在這裡,他們高興了,你這裡就有錢了。”
老頭兒一激動,酒糟鼻子愈發紅,道:“請領導們先坐一會兒,我馬上去撒窩子,最多半小時就可以釣了。”
湖邊沒有經過整治,落葉多,雜草多,倒多了些野趣,少了一些人工的刻意。趙東、粟明俊和侯衛東、蔣湘渝等人站在破損的湖岸上,架起魚竿,靜等著魚兒上鉤。
第一個釣起魚的人是蔣湘渝,釣起的是一條兩斤多的白鰱。魚瘦且長,看上去就很野生。他呵呵笑道:“我這是拋磚引玉,拋磚引玉。”
郭蘭在岸邊隨意地走動著,湖風吹來,吹動發梢,癢癢的,思緒就如這湖面,微風襲來,起了波瀾。她用手指揉著有些發痛的太陽穴,心道:“這縣裡的酒是無窮無盡,以後不管什麼情況,我滴酒不沾,否則很難脫身。”
趙東眼睛盯著湖面,口裡道:“蔣縣長,你在成津工作了幾年?”
“二十多年了,從參加工作起就在成津縣。”
“按照規定,縣長不能是本地人,你這是破例了。”
趙東心裡壓著事,只是隨口一問,並沒有深意。可是蔣湘渝聽到耳中就不一樣,他腦筋轉得很快,道:“我對成津有感情,舍不得離開,而且,成津發展正走上了快車道,工作起來有干勁,有奔頭。”
侯衛東在一旁捧場道:“趙部長,湘渝是好同志,你可不能把他調走,除非是提拔。”
粟明俊畫龍點睛地道:“如果所有班子都像成津這樣團結,沙州肯定能在全省率先實現小康。”
大家笑了起來,氣氛很是和諧。
天空淅淅地飄起了小雨,湖面形成了千萬個漣漪,很快就有一層薄霧籠罩著天地。大家收了魚鉤,坐在湖邊的小亭子裡,喝茶、聊天,偷得浮生半日閑。
趙東心裡始終壓著一塊沉重的石頭,朱民生嚴厲的語言如豬八戒偷吃的人參果,在腦中生動活潑地跑來跳去,始終揮之不去。
粟明俊見趙東神情始終有些郁郁,提議道:“我們打雙扣,誰輸了誰貼胡須。”
見趙東沒有反對,谷雲峰就去張羅著拿牌,郭蘭拿了些白紙,裁成白紙條作為胡須。粟明俊又道:“郭蘭,你當執法官,誰不主動貼胡須,就由你來負責貼。”
趙東和粟明俊搭對,侯衛東和蔣湘渝搭對,四人聚精會神地打牌,郭蘭身前放著些白胡須,所有俗事就暫時忘在腦後。
趙東沒有在最基層工作過,雙扣之技不免生疏。他事先強調過,打牌要認真,不能故意放水。於是侯衛東和蔣湘渝互相眨著眼睛,傳遞了信息,很快,趙東和粟明俊臉上就掛滿了紙胡須。
郭蘭坐在趙東背後,既看打牌,又看湖光山色,心裡道:“也不知《要情參閱》上的文章,會對趙部長帶來什麼負面影響?”她又用眼角余光近距離仔細觀察著侯衛東,初看起來,侯衛東與以前也沒有什麼不同。仔細看,卻發現他的下巴有些鐵青色。這是胡須楂子對刮胡刀的反抗痕跡,而這個痕跡往往代表著成熟。
想著氣宇軒昂的朱國仁,滿頭白發的經歷,還有眼光靈活的蔣湘渝,郭蘭心裡有些發怵,心道:“侯衛東在成津班子裡挺有威信,一句不敬酒了,除了朱國仁,其他人都是令行禁止。他這麼年輕,怎麼能有這麼高的威信,將這些老油條們控制在手中?”
輕松的時間總是過得挺快,當趙東臉上貼滿了胡須時,天暗了下來。酒糟鼻子院長還是派人到湖中網了些新鮮湖魚,做成魚宴招待尊貴的客人。其中一道魚湯是用酸菜熬煮而成,趙東接連喝了兩碗魚湯,連呼過癮。夜宴之酒是用趙東喜歡的五糧液,六個人喝了三瓶。趙東平時很注意控制酒量,晚上這頓飯就放得很開,頻頻舉杯,終於大醉。
下桌之前,趙東指著湖水,道:“湖光瀲灩,真是人間仙境,我今天不走了,就睡在這裡。明天早上,我們泛舟湖上,這樣的人生當浮一大白。”
在回房間時,步履蹣跚的趙東又對侯衛東道:“郭蘭是個好同志,成津縣委要重用,她沒有在基層工作過,你這個班長要多指點。”
侯衛東點頭道:“我們曾經就是同事,一定會團結起來,將干部工作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