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5章 巧借領導講話掃清道路(4)
蔣湘渝道:“縣政府每位領導手裡都有幾塊硬骨頭要啃,壓力確實挺大。今天開會,連福泉這樣的老黃牛也開始叫苦了,我對兩位副手說,再苦再累也得頂著,熬過了這兩年,成津就會上一個新台階。”
侯衛東笑著遞了一支煙,道:“不僅縣政府每位領導的壓力大,縣委幾個領導同樣是超負荷運轉。我下午就要開始跑省裡,要讓開發區重新運轉起來,這可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
蔣湘渝對這位殺豬匠風格的縣委書記已經有了幾分發自內心的佩服,道:“如果開發區能重新啟動,將對成津發展產生決定性的影響,這事只有侯書記你才辦得了。”
“你這是捧殺我了,當年省裡下決心關閉閑置開發區時,我正在益楊新管會當主任。”侯衛東講了當年的事情,笑道,“王輝那篇文章就是省裡整頓開發區的催化劑,早知道要到成津來工作,說什麼也不能讓王輝發表那篇重磅文章。”
蔣湘渝聽到事情原委,呵呵笑了起來,道:“這就叫做陰差陽錯,不過誰也不能看到未來。”說了些閑話,他就點到了正題,道,“沙州四個縣,除了成津,縣政府班子的配備都是一正五副,成津最特殊,是一正三副,而且還有一位副縣長在外派學習,繼續這樣下去,政府幾位領導都得累趴下。”
配置縣級領導,這需要黃子堤或是朱民生點頭,侯衛東心中亦沒有底,他就不置可否地道:“這事到時再說。”
中午回到縣委招待所,見到公安局長鄧家春披著外套在院子裡轉悠,侯衛東早就熟悉了鄧家春的習慣,道:“鄧局,又有什麼好事?”
鄧家春裹了裹身上的外套,來到侯衛東身邊,跺了跺腳,道:“不算是好事,只能算是有些眉目了。”
侯衛東很敏感,道:“章永泰的案子嗎?”
鄧家春點了點頭,道:“這一段時間,刑警隊一直在追查那位失蹤的修車師傅,南方都跑遍了,好幾次發現線索卻沒有抓到人。昨天我們抓了一幫持械鬥毆的閑雜人員,審訊時意外地得到了一條線索,那個有重大嫌疑的修車師傅在昆明,在一家修車店裡給人打工。”
“太好了,破了此案,我給成津縣公安局請功。”聽說案件有了眉目,侯衛東很興奮,他下意識地搓了搓手,道,“鄧局長真是了不起!”鄧家春謙虛地道:“要說破案,耐心、努力和科技是一方面,另外還得運氣好,我這是偶爾得到的線索。”
侯衛東搖頭道:“得到這一條線索看似簡單,細細分析起來卻並不簡單。刑警隊辦案民警在這一年的時間裡,時時刻刻將案子記在心中。能在普通的案子中發現這一條線索,這說明辦案民警既有高度的責任心,又有相當豐富的辦案經驗,才能在偶然中發現具有價值的線索。”
鄧家春道:“目前只有我、羅金浩和兩名辦案民警知道此事,這次到昆明抓捕,我的想法是不動用成津民警,由市刑警隊直接派人到昆明,我親自去。”
“嗯,我同意這個方案。”侯衛東主動與鄧家春握了手,道,“預祝家春同志馬到成功,同時,你也要注意安全。”
下午,侯衛東為了重啟開發區的事情,前往嶺西。
奧迪車沿著高速路直奔嶺西,接連的好事讓侯衛東原本沉郁的心情豁然開朗。他渾身充滿著信心與力量,挫折與失意就如早晨的露水,遇到陽光便無影無蹤。
進入嶺西城區,侯衛東深吸了一口氣,心道:“嶺西,我又來了。”
周昌全接到電話,道:“衛東,我在辦公室,你上樓來談吧。”
侯衛東到過省委大院,進入省政府大院還是第一次,當老耿將車開到大院門口,就見到周昌全秘書楚休宏已經等在門口。侯衛東已經與楚休宏頗為熟悉,見面就開玩笑道:“省長秘書在門口等我,讓我們基層干部受寵若驚。”
楚休宏深知侯衛東在周昌全心目中的地位,忙道:“侯書記,你是我的前輩,我下來等候是應該的。”又強調道,“周省長推掉了其他客人,特意聽你彙報。”
到了辦公室,侯衛東彙報了來意。
周昌全很有些驚訝,道:“蒙書記說過這話嗎?”
侯衛東早有准備,將自己的筆記本遞過去,道:“周書記,這是我的筆記本,蒙書記確實說過這話。”
“……沙州是嶺西的工業強市,國有企業數量不少,在這方面應該走在全省的前列,我建議就找成津來試點……”看了這一段話,周昌全摘下眼鏡,道:“蒙書記並沒有說要重啟開發區。”
侯衛東不慌不忙地笑道:“蒙書記確定成津縣為全省國有企業改革的實驗區,成津縣當然要不折不扣地執行,但是真要探出一條新路,必須要有合適的載體,否則實驗區就是無源之水。”
“衛東倒挺會順杆往上爬,既然蒙書記都發了話,我肯定要支持,這個點子抓得挺准。”周昌全很欣賞侯衛東的機敏,同時提出善意忠告,“重啟開發區一事得按程序來走,一般情況下不要跨過沙州市委、市政府。”
侯衛東誠懇地道:“我先請老領導給出出主意,如果覺得此事可行,我再向沙州市委、市政府報告。”
周昌全想了一會兒,指點道:“你就別提重啟開發區,這個概念不好,我記得1997年省裡一口氣關閉了全省一大半的開發區,重新啟動是個敏感話題,難度不小。你干脆提縣級經濟改革實驗區等新概念,既有開發區之實,又可以避免其他地區聞風而動。”
侯衛東略有些誇張地用手拍了拍額頭,道:“老領導一語驚醒夢中人,我差點犯了戰略性錯誤。”談完開發區的問題,他又道,“周書記,我准備在成津搞一個水泥廠,五十萬噸左右。”
“益楊幾年前才建了一個水泥廠,成津再建一個,布局不太合理,屬於重復投資,恐怕不太容易。”周昌全在地方工作二十來年,如今又主管全省工業,聽了侯衛東的想法,馬上提出反對意見。
侯衛東知道此事會遇上麻煩,早就將基礎材料准備得很充分,道:“我做過專門調查,沙州市面上的水泥現在是五分天下,益楊水泥廠在沙州銷量很好,可是畢竟產量有限,只占全市份額的五分之一,其他份額都被外地水泥廠占領了。成津建水泥廠的條件很優越,只要交通干線打通,肯定能占領沙州的市場。”
周昌全此時是主管全省工業的副省長,不再是沙州市委書記,角度不同,想法自然不同,他沉吟道:“沙州、茂雲都是沿山地區,目前有了四個水泥廠,再在成津布置一個,實在有些重復。”
侯衛東將四個水泥廠的資料遞到了周昌全面前,道:“四個水泥廠,除了益楊青林鎮水泥廠,其他的都是十萬噸以下的小水泥廠,產量低,污染重,關閉是遲早的事情。我想結合縣級經濟改革實驗區籌建工作,修建一座大型水泥廠,至少年產量在五十萬噸左右。”
周昌全翻了翻資料,這一套資料與益楊上青林鐵肩山水泥廠很接近,道:“你是否想找張木山,讓慶達集團來投資建廠?你和他聯系過嗎?”被周昌全一語道破了天機,侯衛東嘿嘿笑道:“我這點雕蟲小技,自然難逃老領導法眼。我還沒有與木山老總聯系,只是有這個想法。”
“你這小子,典型的本位主義。”
“還請周省長支持小侯的工作。”
周昌全拿起了話筒,道:“是否需要我給張木山打一個電話?”
侯衛東最初的目的是說服周昌全不反對,此時周昌全願意出面,這讓他喜出望外,道:“周書記,有您一句話,我少費十倍的力氣。”
從周昌全辦公室出來,侯衛東只覺得一身輕松。他剛剛坐上車,就傳來了清脆的手機鈴聲。
“衛東,我是木山,剛才周省長給我打了電話,什麼時候我們哥倆見一面?”
侯衛東以前一直稱呼張木山為木山大哥,現在作為一位縣委書記,代表著成津縣委,如果與一位私營企業家在稱呼上弄得太親密,並不是一件好事,因此,他就將木山大哥的稱呼改為張總。
張木山似乎沒有在意侯衛東在稱呼上的變化,道:“衛東,白天我有重要接待,就不與你見面了,晚上公司開酒會,你一定要參加,或許還會有不少收獲,有興趣嗎?”
“當然有興趣,酒會在什麼地方,幾點鐘?”
“7點的酒會,在公司迎賓樓裡。”
從省政府大院出來,司機老耿見侯衛東一直在打電話,便開著小車慢行在大街上。大都市的紅男綠女在兩旁人行道一晃而過,街道上的喧囂被車窗堅定地擋在了外面。車內除了侯衛東的說話聲,僅有發動機輕微的響聲,車內車外,明顯是兩個世界。
秘書杜兵一直在尖著耳朵聽侯衛東打電話,等電話結束約半分鐘後,他回過頭,問道:“侯書記,現在我們到哪裡去?”
侯衛東依然選擇了很熟悉的五星級金星大酒店。秘書杜兵知道侯衛東的這個習慣,他手機裡存了金星大酒店總台的電話,聽了安排,馬上給總台打了電話。
來到了酒店,杜兵用最快的速度拿到房門鑰匙。
總體來說,侯衛東對秘書杜兵還是滿意的。杜兵辦事穩重,作風嚴謹,這是優點。缺點則是性格的另一面,他過於嚴肅,少了年輕人的活潑,一天到晚總是嚴陣以待,侯衛東有時也替他覺得累。
作為專職秘書,他的優點就顯得很突出,缺點完全可以忽略。
吃過晚餐,侯衛東換上隨車帶著的白襯衣、藍灰色領帶和藏青色西服,整個人顯得格外精神。
來到了慶達集團的大門口,杜兵上前一步,對門衛道:“我們是來參加酒會的。”門衛看到沙州車牌,問道:“是沙州侯先生嗎?”得到明確回答,門衛敬了禮,道:“前面直走,見到一個停車的小廣場,那裡有人在接待。”
在廣場,紅光滿面的副總黃亦舒見到了侯衛東,熱情地握手,道:“歡迎侯書記,張總一直說要到成津去走一走,這一段時間事情太多,沒有合適的機會。”
侯衛東道:“這事也怪我,早就應該親自過來請張總和黃總到成津考察。”
黃亦舒道:“這一段時間忙,慶達集團正在為上市做准備工作,等到上市以後,張總才能騰出時間。”
“今天這麼熱鬧,集團有什麼重要活動嗎?”
“集團與香港有一個合資項目,今天香港那邊來人考察。”
“我來得不太巧啊。”
“木山老總特意吩咐我,要請侯書記參加酒會。”
走進了酒會現場,侯衛東才發現這是一個很洋派的場所,風度翩翩的西裝男和珠光寶氣的禮服女三三兩兩地聚在一起,愉快地交談著,還聽到有人在用英語交談。
侯衛東離開學院以後就一直在基層政府工作,最熟悉的場景是秩序井然的會場,這種體現不出級別的洋式酒會讓他不適應。滿眼都是陌生人,也沒有人為他作介紹,仿佛這不是在自己熟悉的省城,而是在一個完全陌生的地方。
一位女服務員端著酒走了過來,侯衛東學著電影裡的場景,取了一杯酒拿在手上。突然,侯衛東瞧見了一位熟人,省財政廳的蔣副廳長也是西服筆挺,正端著酒與一位胖子在說話。見到蔣副廳長,侯衛東就有見到組織的感覺,他穿過幾位美女,來到蔣副廳長的身前。
蔣副廳長與侯衛東打了招呼以後,很高興地對身前的胖子道:“樊主席,我給你介紹一位朋友,這是沙州市成津縣縣委書記侯衛東,嶺西最年輕的縣委書記。”又對侯衛東道,“樊先生是香港勝寶集團董事局主席。”
勝寶集團是香港很有實力的集團公司,董事局主席樊勝德正是這次與慶達集團合資的主角。
侯衛東原本想去握手,手剛動,見樊勝德沒有握手的意思,馬上又縮了回去。他學著酒會中西裝男的樣子,彬彬有禮地道:“樊主席,幸會。”樊勝德見侯衛東年輕,態度就有些傲慢,微微點頭,卻並不開口說話。
蔣副廳長倒是經常與港人接觸,對他們的心態頗有掌握,道:“樊先生,剛才你說要同礦產地領導見面,侯書記所在的成津縣就是有色金屬大縣,而且是數一數二的大縣。”
樊勝德每次到內地,總是受到高等貴賓的待遇,久而久之,養成了說話直接的毛病。所謂說話直接,其實就是不太注重對方的感受,他道:“蔣副廳長,我的生意主要在歐洲,對內地的官員不太熟悉,請問,書記在縣裡說話能算數嗎?我的事情很忙,時間很緊,為了讓談話更有成效,我只與有決定權的領導見面。”
蔣副廳長笑道:“在嶺西,縣委書記對重大事項有決策權,這和香港不一樣。”
“也就是說,侯先生是說話能算數的人?”
“這是當然。”
聽見兩人的對答,侯衛東心裡很不舒服,只是從蔣副廳長的神情來看,這個董事局主席應該是一位實力雄厚的人物。他想了想,平靜地道:“成津是有色金屬大縣,儲量極為豐富,我們歡迎有實力的企業到成津投資。”
侯衛東這話是綿裡藏針,這多少讓聽慣了贊美和恭維的樊勝德有些意外。樊勝德舉了舉酒杯,淡淡地道:“但願我們有合作的機會。”
勝寶集團這幾年已經有了進軍大陸市場的計劃,樊勝德老謀深算,他在省裡將風聲放了出去,就坐等幾個地區過來殺價,因此,見到了成津縣領導,他很是高調。沒有想到這位縣城官員並不是太熱情,樊勝德看了侯衛東一眼,端著酒杯,與蔣副廳長打了個招呼,施施然而去。
等到樊勝德端著酒杯離開,蔣副廳長道:“衛東,樊主席是實力派人物,正在尋找嶺西的合作伙伴,如果能說動勝寶集團合作,至少能為成津帶來數十億港元的投資,你得主動一些。”
聽說投資規模如此大,侯衛東心裡吃了一驚,下意識地想道:“這麼大的投資規模,看來還得由省市領導出面才能最終決定花落誰家。”口裡道:“多謝蔣廳長,此事還得你多費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