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才到洛陽,早在這裡等候的蕭禹老先生就上了船,見了面不客氣,直接命令雲燁打開寶庫,他要檢查一下,估算價值,准備向天下宣布,順便告訴所有的人皇家是如何的富裕。
露富這種事情只有皇家可以干,其他人都是偷偷摸摸的把錢藏在豬圈裡,平日裡喝稀粥,穿補丁衣服,逢年過節才會吃上一口肉,美其名曰節儉,只有月黑風高的夜晚,一個人窩在豬圈裡,數著發臭的銅錢,獨自享受金錢帶來的快活。
把錢藏豬圈這種事情雲燁打死都不干,錢就是用來花的,房子修漂亮一點,吃的好一些,馬車多掛一匹馬,家裡的女人穿的漂亮一些,僕人的賞賜多一點,大家都愉快,有什麼不好,非得穿成叫花子的模樣實則家財萬貫的?
都說包子有餡不在摺上,可也不能一口找不著,兩口咬過吧,蕭禹老先生看過珍寶以後,笑的合不攏嘴,卻要雲燁低調,低調,再低調,不能再干那種為了爭粉頭就把人家的船砸成碎片的事,也不能晚上隨便射箭,把人當兔子給射死,魯王那晚就站在岸上呢,身邊的侍衛被強大的弩箭帶的飛了起來,王爺現在還在打著擺子說:“就差一點,就差一點。”
雲燁認為偉大的皇帝陛下把蕭禹老先生派來就是個錯誤,現在需要全國上下都知道國庫有錢,而不是低調,人心惶惶的,都擔心皇帝陛下窮兵黷武之下會不會加稅。有聰明的人認為皇帝陛下免去了人頭稅其實就是一種策略。
所謂將欲取之,必先予之,聰明而又殘暴的皇帝陛下先是取消人頭稅,就是打算讓這些傻子先把自己的真實情況暴露,然後,嘿嘿嘿……
聰明人打死都不願意把自家的八個小三改名字,警惕的看著衙役們橫行鄉間,忙忙碌碌的給那些隱沒人口丈地分田,一邊咬著牙說自家就三個孩子,一邊羨慕的看著隔壁鄰居家的四小子分了口分田和永業田。心裡強烈的期盼著皇帝陛下快些把這些傻子的田地收回去,然後再罰款,讓他們傾家蕩產,那時候自己就會獲得最大的滿足。
運河兩岸的人都看到了滿船的奇珍異寶,黃金就堆在甲板上,太陽一照,眼睛都被晃得睜不開,老天爺,中間那株樹是什麼樹?一丈高啊。血紅血紅的,搖錢樹?
“鄉巴佬。懂個屁,那東西叫珊瑚,一般的富貴人家有個一尺高的,就可以當傳家寶了,皇家就要弄一丈來高的才能顯出皇家的氣派。”出過門長過見識的斜著眼睛嘲笑那些聰明人。
“蕭先生,為什麼要把洛陽的府庫的金子搬空擱船上?”雲燁在黃金組成的金字塔邊上問蕭禹。
“這是陛下的吩咐,你我照做就是,不要把金子往懷裡揣,那不是你的。少一兩,你項上人頭不保,貪瀆國帑,誰都救不了你的命。”
雲燁訕訕的從懷裡掏出一塊金磚放在金字塔上惱羞成怒的說:“這不是誘人犯罪麼?您老也知道,小子最是見不得金子,只能看不能動,太痛苦了。”
蕭禹老先生很有風度的原諒了雲燁的無心之舉。站在船頭吹涼風,關中悶熱的天氣是老年人的大敵,在他看來船頭的涼風比身後的黃金更加有用。
“小子,老夫的《晉書補遺》雕了陰版。你的《算學初階》卻被堂而皇之的雕了陽版,還一連雕了三副模板,弘文館裡鬧翻天了,好些個大儒准備一頭碰死在金鑾殿上,說是不堪受辱,一個毛都沒長齊的小子,他的書就被雕刻成陽版,其他人的書都是陰版,娘娘的書是女人看的,雕成陰版天經地義,可是他們的書都是給男人看的,都是治國安邦的經典,也被雕成陰版,認為是奇恥大辱。
前兩天大儒們可能認為碰柱子沒意思,陛下給太極宮的柱子包上毯子所以他們也不碰了,准備等你回來去你家碰牆,烈性子的大儒呸了你半個老師李綱一臉的唾沫,九十歲的老人家面前,你半個老師只能唾面自干,說是等你回來就扒了你的皮,給老人家賠罪.”
聽老蕭這麼說,雲燁嚇得一屁股坐地上,這事太可怕了,得罪勛貴沒什麼,了不起躲在玉山不出來,誰都拿你沒轍,天下的百姓說不定還會以為你在劫富濟貧,得罪了地主老財給窮苦人謀福利,伸個大拇指誇贊一聲的事情還是有的。
得罪了那些大儒,全天下就只剩下罵聲一片了,這個罵聲不會只有幾天,是會成年累月罵下去,不被罵成登徒子第二才是怪事請,這下好了,雲燁和登徒子老兄一個好色,一個竊名,在歷史書上交相輝印大放異彩,雲家頂風都會臭十裡。
且不說別的,雲家的女兒就是倒貼也不會有人登門求娶,那樣一來,東南西北還有小丫豈不是就會砸在手裡,大丫無所謂,雲家就是江洋大盜,單鷹也只會覺得門當戶對,高高興興的把自己的強盜婆娶回去,不愁嫁。
這如何是好啊,以前面對的不過是幾個活躍在政壇的偽文人,無論罵他們什麼那些正統的文人也只會以為是在誇獎,因為他們罵的更狠,當了官,還算什麼文人!
這些埋著頭一輩子鑽研各種學問的人,只要站出來一個,那些官員就需要矮人家一大截,惹不起啊,只要他們肯出山,皇帝陛下會用最隆重的禮儀歡迎,客客氣氣的請到書房裡喝茶聊天,皇後都沒機會見到,長孫如果膽敢跑出來見一下,說不定人家立刻就會拂袖離去,認為是一種羞辱。
一輩子沒什麼追求,就是想出幾本書,教化一下天下,指點一下江山,臧否一下人物,給某件歷史疑案定一下性質,如今被雲燁搶了風頭,這不是捅馬蜂窩,這是李二生生的把雲燁送進了惡人谷。
“蕭師,您得幫幫我啊,要不然我就搶先一步碰死在金子上算了。“雲燁拽著蕭禹的袖子哀求。
自古文人相輕,誰看誰都不順眼,九十歲的老家伙除了顏之推還有誰?不說這個家伙是誰,光說他孫子就讓雲燁冒冷汗,他的孫子叫顏師古,考定五經,確定楷體文字,撰成《五經定本》,這還是去年的事,國朝為之大慶三天,有這樣的孫子老家伙還說孫子考訂《漢書》的時候不學無術,偷懶該打,居然竊用了他叔父顏游秦的文章觀點來做注釋,實在是不為人子。
老家伙北齊的時候就是超級官吏,現在為了陽版的事情打上門來,如何是好?怪不得李綱這樣德高望勛的老人家都只有站著挨罵的份,最讓人難以忍受的是被他罵是榮耀,不是受罪。不管事情的是非曲直,雲燁注定都是一個悲劇。
“蕭師,既然大家都喜歡陽版,那就全部刻成陽版就是了,最多費些人手也就是了,錢不夠,小子出也就是了,沒必要鬧得這麼大吧?“
“嘿嘿,小子,你以為光是錢就能解決問題?現在全天下傳遍了,你雲侯的《算數初階》是我大唐目前最重要的學術研究成果,老夫等人的成果什麼都不算,只配出一本陰刻的書,朝廷算是給足了老夫等人面子,是可憐老夫年紀大了,以後再沒機會出書,給的賞賜。你說這口惡氣,那個讀書人受得了,老祖宗都驚動了,小子等著挨揍吧,有本事老祖宗揍你的時候你跑給老夫看看。要是把老人家氣出個好歹,嘿嘿嘿。“
蕭禹陰笑著看雲燁四仰八叉的躺在船上耍賴,心裡暢快之極,一直以來都是他吃雲燁的虧,現在見到雲燁陷進了死局,還是滿朝堂的家伙們齊心協力的把雲燁送進了死局,看似高雅,為了雲燁出書不遺余力,實際上已經把他塞進了火山口,他想知道雲燁這回是不是還有什麼神奇的辦法逃脫。
躺在甲板上的雲燁打了兩個滾以後忽然跳起來大聲的吩咐冬魚:“冬魚,冬魚,咱們調轉船頭,這就回野人山落草為寇,長安太危險了!”
冬魚傻傻的看著雲燁,不明白侯爺為什麼忽然要去做強盜了,這就不去長安了?劉進寶還答應自己到時候賞錢發下來,帶自己去趟燕來樓的。
蕭禹哈哈大笑,指著雲燁說:“你有本事就逃,這件事情不解決,名聲臭了,你逃到天邊都沒用,嘖嘖嘖,陽版啊,三副啊,求都求不來的福氣,哈哈哈。“
老家伙沒說錯,逃是沒用的,這事情的確是需要當面鑼對面鼓的講清楚,關老子屁事,老子的書是給學生講課的課本,用量自然很大,他們寫的歷史,五經這些晦澀難懂的書,有幾個喜歡看的,還有幾個和尚沒屁事干,翻譯了幾本佛經,也准備刊印出來騙香火,必須得說清楚。
ps:第一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