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雖然已經是冬季,但是廣州灣依然是波濤洶湧,水汽彌漫,巴夏禮在英軍的旗艦上用望遠鏡仔細地看著屹立在珠江邊的廣州雄城,他要親眼看軍艦上第一發大炮射到廣州城的城頭上。
“巴夏禮先生,你說的很對,想到學生打敗了老師,在下的確是喜悅無比,”和伯是一個高高瘦瘦的紅頭發中年男子,據他自己介紹,紅頭發是源自自己的曾祖父,一個維京海盜,時代流傳的海盜血液讓自己在英國皇家海軍裡面如魚得水,雖然彪悍,但是和伯並不糊塗,附和了巴夏禮的言語之後,和伯又轉了話題,說了自己另外一個擔心的事情來,“巴夏禮先生,我聽說中國前一個皇帝的時候,我們大英帝國也想進入廣州城,可是那時候中國人都站在珠江邊上抗議我們,因此我們打消了進城的計劃,可是為什麼這次我們進攻廣州城,怎麼沒看見激動的中國人群?”
“哈哈,和伯先生,”巴夏禮哈哈一笑,得意地揮了揮手裡的文明棍,“這你就不了解中國人了,中國人喜歡用四個字來組成一個詞語,和伯先生,不知道嗎?沒關系,我也不太知道中國人的那些字面上的勾當,有一個四字詞語大概的意思是表面上很凶狠,但是內心卻是很害怕,”巴夏禮用文明棍指著空無一人的廣州城外,“形容的就是中國人,只要我們大英帝國掏出了火槍彈炮,他們就會乖乖地閉上自己的嘴巴,渾身發抖地呆在家裡,祭拜他們的神仙呢。”
大炮持續地朝著廣州城轟去,和伯點了點頭,“傳令下去,就這麼繼續保持火力,巴夏禮先生,我在香港買了一對很漂亮的瓷器,我們進船艙一起看看?”
“好的,您是聯合艦隊的司令官,我也當然要聽從您的派遣。”巴夏禮瞥了一眼在猛烈的火炮攻擊下瑟瑟發抖的廣州城,毫不留戀地轉過身子,跟著和伯進了船艙。
郭嵩燾策馬奔到兩廣總督行轅前,還沒來得及下馬,就大聲對著兩廣總督的門房喝道:“我要見總督大人!”
伴著異常有規律遠處傳來的炮火聲,那個門房在這種情況下還算敬業的緊,戰戰兢兢地躲在朱紅色的大門裡頭回道:“大帥在長春仙館,不在府裡。”葉名琛父葉志詵篤信道教、愛好扶乩,葉名琛深受其父影響,特建了一座“長春仙館”來供奉呂洞賓和李太白兩位仙人。
“這時候了!”郭嵩燾原本下了馬,聽到門房的答話,跺了跺腳,翻身上馬,朝著遠處奔去,這時候還去問呂洞賓,難道讓呂祖下凡來剿滅洋人不成!
“無妨的,伯琛,本官已經在呂洞賓駕前求得好簽,簽文說的清清楚楚,”葉名琛不驕不躁,絲毫不把遠處傳來的炮聲放在心上,“只要過了十五日便是無礙,洋人自會退去。”
郭嵩燾幾乎要跳了起來,都到什麼時候了,還在談這些東西,“總督大人,就算十五日之後無礙,咱們也要准備好炮台和城防啊!”
“准備?我拿什麼准備?”葉名琛昏暗的眼色中透露出無奈的神色,郭嵩燾呆在地下,瞧著這個天南大吏終於不再是一直保持著風輕雲淡的神色,露出了一種慘淡的笑容,“兩廣的兵力都去剿滅天地會的叛逆了,些許的團練能抵上什麼用處?自從上次英軍攻入廣州城,老百姓們燒了十三行,原本那些商人辦的團練全部解散了,他們不願意跟著本官這個燒了他們自個產業的人!”
葉名琛跌坐在蒲團之上,聲音斷斷續續,但是郭嵩燾已然在斷斷續續的火炮聲中聽得清清楚楚,“如今老夫手裡無兵無法抵抗洋人的炮火,又不願意對著洋人卑躬屈膝,委曲求全做那賣國議和之事,不祈求於仙人,我還能如何?”葉名琛閉上了眼睛,不再看郭嵩燾,“伯琛,你去吧,本官守土有責,必然不能離開廣州城的,你好自為之,凡事小心。十五日之後必然就是無恙的。”
郭嵩燾失魂落魄地走出了長春仙館,邊上的親隨扶住了郭嵩燾,沒想到自己第一次當差,就遇到了這樣天破了一般的大事!親隨的雙手似乎給了郭嵩燾力量,郭嵩燾抬起頭來,眼神轉為堅決,“總督大人說的是,他守土有責,我卻是不用,走,我們出廣州城,這裡不安全了!”
“是!”
11月8日清晨時分,英法聯軍開始進攻。一支5500多人聯軍部隊(法軍約900人)連同20艘軍艦迅速登陸逼近城下,聯軍炮兵對廣州展開了連續27小時的炮轟,英國某位戰地記者這樣描述:“緩慢而連續,沉悶而單調,好像隔一分鐘一放的葬禮炮...。炮轟持續著,沒有排炮,沒有快放,沒有激動。每一炮都在許多分鐘的瞄准之後准確地打中城牆上的目標。...廣州南門完全毀了,火燒房屋蔓延到市中心,葉名琛的衙門僅余一片廢墟,它的後牆也被打破了,每一個屋頂都滿布彈孔。”
就在葉名琛求得上上簽說十五日之後便無事的第十四天,11月14日,聯軍占領廣州,葉名琛在副督統雙喜的衙署內被擒獲,解往停泊在香港的軍艦“無畏號”。
廣州道候補道台郭嵩燾前往佛山鎮成立團練局,集合數萬人,號召全廣軍民一體殺賊,御侮殺敵。“殺一夷人者獎賞三十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