肅順默不作聲,慈禧太後於是又說,“另外一個聖旨就是你想要的,端華載垣赦免罪行回京安置。”
“回太後的話,回京安置遠遠不夠,”肅順看著那兩道聖旨,凶狠的臉上露出了一絲松動,似乎是嚴冬出現了一些暖意,天地要回暖的意思,只是還沒有接過聖旨,“奴才要的不僅僅這個,他們,還沒有復位。”
肅順的意思是要端華載垣重新得封親王爵位。慈禧太後嘴角露出了一絲笑意,談判的時候,不怕別人提條件,就怕別人閉口不言,如果別人不提條件,這樣談判永遠達不成,“俗話說無功不受祿,肅順你久不當差,我卻不知道你昔日的功夫還留下來幾成,”慈禧太後戴著翡翠鑲珍珠銀護甲的雙手交叉放在了小肚子前,整個人坐的筆直,對著肅順笑道,“起碼也要讓我瞧一瞧您的本事,再行別的封賞吧?”
“這容易的很,”肅順快速的說道,“王大人已經和奴才說過,太後您居然敢冒天下之大不韙,擅自動八旗的鐵杆莊稼,這樣大的膽子,奴才從未見過,只是不知道太後您是裝腔作勢呢還是真刀真槍的干?”
“自然是真刀真槍。”
“那我就有一計,”肅順滿不在乎的說道,“卻不知道太後敢不敢如此行事?雖然有醇親王在京中坐鎮,到時候埋怨自然是埋怨不到太後您這裡,醇親王背黑鍋背定了,只是如果這樣行事,只怕是八旗眾人就要生不如死了。”
“你說來就是,”慈禧太後挑眉說道,“我沒有不敢做的事兒。”
“八旗復征兵,”肅順就說了這五個字就沒有了下文,顯然這五個字讓慈禧太後震驚了,一時間太後沒有說話,但肅順這時候突然有了微笑,他那極粗的眉毛抖動了起來,挑釁的朝著太後說道,“太後敢嗎?”
慈禧太後深深的看了一眼肅順,卻不答話,偏過頭對著伺立在一旁的王愷運說道,“擬旨,端華載垣回京安置,賜回舊居,發放親王位份祿米。”
賜回舊居就是發放回兩王府了,又賜給親王俸祿,顯然是一半達成了肅順的要求,只是還沒有下旨復位而已。王愷運應下,“你既然出了這個主意,就別想置身之外,這事兒你要幫襯著辦,你不是說八旗廢物最多嗎?讓你多處置一些無妨,我答應了你一半的條件,你也要好好當差啊,端華載垣的前程,就看你如何當差了。”
肅順想著剛才的談話,撫摸了兩道黃綾,不免長嘆一聲,“強項令做了這麼多年,晚節不保,到底還是服了軟做了小,哎,”他把賜還兩王的旨意打開,逐字逐句的看了一遍,“你們兩個被我牽連了這麼多年,所幸還讓我找到了機會彌補一番,來得及,來得及啊,你們能夠有個好結局,也不怕有人罵我殺我了,千夫所指怕什麼,老子又不是沒有被這樣過。”
他自言自語了幾句,又打開了另外一道旨意,上面赫然是任命他為“都察院左都御史”的聖旨,都察院、宗人府、戶部尚書,到底是給了一個都察院的位置,難怪配了錦雞的補服,肅順一聲冷笑,把那個聖旨丟在了一邊,“左都御史,”他復又躺了下來,雙手枕在腦後,喃喃自語,“那接下去就看我大鬧天宮吧。”
慈禧太後也不休息,等到肅順出去,立刻就叫了郭嵩燾,“銀河丸號如何了?”
“回西聖的話,已經被北洋水師派出經遠、來遠擊沉。京中傳來電報,日本國大使已經提出抗議,上海碼頭這裡也有日本國領事出沒了。”
慈禧太後喝了一口茶,低著頭的時候,茶盞裡的水汽升騰,看不清楚臉色如何,等到她抬起頭來,臉上顯然掛著是得意的笑容,“打得好。”
“恕微臣多嘴,”郭嵩燾苦笑的說道,“微臣以為,其實扣押住即可,擊沉銀河丸號,未免又要樹敵,如今和法國人對戰,其他的敵人,微臣以為還是能避免就避免為上,何況日本又是近鄰。”
慈禧太後搖搖頭,“寶鋆以為胡雪岩的事兒是小事,只怕不僅寶鋆如此認為,外頭的人,”她抬了抬下巴,不知道她指的何人,“也覺得是小事一件,無非是一個商人,最多只是讓左宗棠灰頭土臉丟個份兒罷了,其實不盡然啊,蠶絲的事兒是胡雪岩的大事兒,也是江南的大事兒,算到朝廷的頭上,更是大事兒,寶鋆他雖然是老戶部,這個道理卻還不懂,越南是小地方,對於中國來說,的確是小地方,算不得什麼,相比較之下,蠶絲的事兒,更重要,日本人以為我也不會在乎蠶絲的生意,不會在乎胡雪岩的死活,可以來摻合一腳,順便來打一打中國的臉面,用銀河丸號來把國內的蠶絲一股腦兒的運出來,想要在出口的生意這裡分一杯羹,順便來破壞中國的經濟,做夢。我下令擊沉銀河丸號,”慈禧太後不屑一顧的笑了起來,眼角透出一絲寒意,“就是要擺一擺大國的威風,讓日本人明白,”慈禧太後吐氣如蘭,輕柔話語裡說的卻是血淋淋的事實,“我不讓他摻合,他就摻合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