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這話,稅梯青神色黯然,總部發出東北最後一戰的命令後,幾人都知道,對日作戰,也許再也沒他們什麼事了。
“志堅兄,早知是這最後一戰,咱們就該爭一爭!”馬毓智嘆了口氣。
陳鐵搖搖頭:“總要有人留下來的,加入第五兵團,前前後後也打了不少痛快仗,我也知足了。”
馬毓智沒說話,好一會道:“其實和其他出川弟兄比,我也該知足了,就這次,二十九集團軍那個慘,真是沒法說……”
“他怎麼學?學於司令加入蒙疆?我看他還做著回四川稱霸的美夢呢!”馬毓智不屑道。
“稱霸四川?就他?”稅梯青忍不住笑了起來,隨後笑容一收,低聲問道:“德齋兄,如果有一天,總司令進四川,咱們怎麼辦?”
馬毓智愣了下,“我沒想過…..,若真有這麼一天,也許,我會解甲歸◎∈,田。”
稅梯青不語,端著茶杯發愣。
“若是總司令進貴州,我定當先鋒!”陳鐵突然說了句。
三人詫異的看著他,這……
“我要勸貴州放棄抵抗。”陳鐵淡淡道。
“志堅兄,你就不怕人說,不怕家鄉父老罵?”稅梯青不解問道。
“我是貴州人不假,但我要告訴世人,軍人是國家的,什麼川軍、滇軍、桂軍,不過是某些人的打手!”
“可人家會說我們也是總司令的打手!”陳鴻遠反駁道。
陳鐵笑了:“是嗎?你忘了總司令帶我們效忠蒙疆、效忠人民了嗎?如果要說打手,我也是蒙疆的打手!不瞞諸位,我個人認為,蒙疆就是中國之未來,我不相信我家鄉父老不向往蒙疆的生活,你們信不信,若是總司令宣布貴州納入蒙疆,貴州各地,必傳檄而定!”
“這不可能吧……”三人看著他。
“免農業賦稅、小病不花錢、上學不交費……”陳鐵一一搬出幾個指頭,“如果南方各省能夠做得到,他們早就做了,你們別忘了,雲南已經開始學蒙疆,說句心裡話,我想過解甲歸田,可真回到貴州老家,要我一點都不搜刮百姓,我活不下去,真搜刮,我還怎麼做人,怎麼面見一起戰鬥過的弟兄?也許有一天,蒙疆統一中國,我陳鐵的記錄會是這樣,他在蒙疆第五兵團建立了輝煌的戰功,為打敗日本侵略者做出貢獻,但晚節不保,成為一方地主惡霸,欺壓民眾…..”
陳鐵說著,搖頭:“因此,若回家,我寧願餓死,也不做一件虧心事,只是這樣,就對得起父老鄉親了?”
屋裡鴉雀無聲,只有火塘發出劈裡啪啦的響聲。
“幾位大師長,外面的事情還是得請師長們定奪!”門簾一挑,楊光明走了進來。
“讓你們旅長處理!”馬毓智頭也不抬說道。
楊光明苦笑:“師長,呂旅長如何處理?這趕又趕不走,咋辦?”
馬毓智剛要說什麼,陳鐵笑道:“算了,咱們還是去解決一下。”
四人一同來到軍營門口,門外,寒風中站著不下三四百人,服飾雜七雜八。
“怎麼?又多了些?”馬毓智蹙眉。
“何止多了些,是多了很多。”楊光明指著遠處,“那邊,又聚集了兩三千人,還是我好說歹說,他們才沒全部過來,師長,咱們備用的帳篷都全部用完了,若是再有人來,就只能待在雪地裡了。”
“他們就不能去縣城麼!”
“師長,咱們兩個師連師部都不進城擾民,他們怎麼敢?那武強縣長說,咱們這一駐扎,整個武強縣連小偷都絕跡了!”
“誇張!”馬毓智臉上露出笑容,不管是不是馬屁,聽著舒服。
“光明,你要再勸他們,我們不能接收,想加入第五兵團,也得去太原,傅司令才有決定權!”陳鐵道。
“陳師長,說了,口水都說干了,他們說前面有第六集團軍和二十九集團軍的收容隊,他們到不了太原。”
陳鐵無奈,只得走到這一群人面前,見是中將軍銜,一群人不由得往後退。
“弟兄們,我是陳鐵,知道你們想加入蒙疆軍隊,我也不是推托,實話告訴你們,我們總司令已經發動東北最後一戰,小鬼子就要完了,我們都在商量解甲歸田,你們還當兵做什麼?不如回家過太平日子吧!”
一群人頓時傻眼了,戰爭要結束了?
“長官,不打南京、上海?這些地方還有很多日軍。”
陳鐵笑了起來:“聽你說話就知道你不是官!這南京、上海是我們能去打的麼?”
“就是,啥都不懂,長官要能打南京,早就打平津了!”幾人七嘴八舌。
“你們就是耗在這,跟我們一起回保定,十有八九,也是安排你們回家,這大冬天的,我們也不知道何時回保定,我勸你們干脆脫了軍服,我安排人去縣城給你們買些衣裳,回家去吧。”
人群騷動,議論紛紛,來到此地的,最大的軍官就是少尉,很多都是在班、排老兵的帶領下,衝著蒙疆這兩個師來,想著當個普通士兵,應該沒啥問題,卻不料這條路好像也走不通。
“長官,咱家鄉不是蒙疆,苛捐雜稅高,田地就那麼點,回去還給家裡增添負擔,當兵好歹養活自己,落兩個錢…..”
“那就回你們第六集團軍、二十九集團軍嘛!怎麼,衝著蒙疆士兵餉銀高來的?”陳鐵頓時不悅。
“不是的,長官…..”三五人急忙搖手:“當兵賣命,咱們認了,可這稀裡糊塗冤死……,長官,日本人打過來時,我們想抵抗的,大不了死了,也落得抗日好名聲,可當官的一個跑得比一個快,長官,您說,您會跑麼?您會把這麼多弟兄丟下不管麼?”
兵是好兵啊,陳鐵相信,北上平津那一刻,他們是無所畏懼的,主將無能,累死三軍。
“兄弟,你那個部隊的?”
“報告長官,我是暫編第三十九師上士劉風成!”
“老家哪裡?”
“山西晉城。”
“晉城好地方啊……,當年我也在晉城駐扎過,兄弟,我倒覺得,你可以回家去。”
“長官……”
“兄弟,太原以北,都是蒙疆之地,你覺得蒙疆只有半個山西嗎?”
這劉風成愣愣看著陳鐵:“長官的意思是…..”
“我什麼意思都沒有,兄弟,你不覺得你回家還有很多事可以做嗎?比如說一說山西的未來,說一說山西該歸誰來管才好。”
劉風成還是不明白,發呆,陳鐵恨不得上去給他一腳,邊上有一人上來:“陳師長,您說的我明白,只是陳師長能否給個准話,何時有這種可能?”
陳鐵一看,是個少尉,軍官明白事,他點點頭:“准話我沒法給你,但我能告訴你的是,這一定可能,不只是山西!”他說著,看著另一邊聚集的川軍士兵:“四川也一樣!”
“懂了!”少尉立正敬禮,“陳師長,能否安排我們從保定回去?這路上收容隊說不定會抓丁。”
“可以,我還能協調冀中八路軍,給你們便利,到了保定,也會有人來接你們,給你們盤纏,安排你們回家,兄弟,你叫什麼?”
“報告陳師長,我叫張斌,山西沁水人。”
“好,我任命你為前往保定的隊長,你要找幾個人,負責說服弟兄們,到了保定,你直接面見衛司令。”
“是!”張斌敬禮後,立刻張羅著讓聚集在這裡的晉軍士兵離開。
馬毓智有些擔心道:“志堅兄,你這有些露骨了,傳出去對總司令可不利。”
“我說什麼了?我沒讓他們做任何事啊,只是讓他們回家而已。”陳鐵笑道,“晉軍我搞定了,川軍你們來,我這就給衛司令發報。”
半個小時後,馬毓智回來:“衛司令怎麼說?”
“衛司令說我遮遮掩掩,婆婆媽媽,直說回去等蒙疆收復他們家鄉就完了,司令說等他們到了保定,給他們上課!”
馬毓智大笑起來,“早知如此,我費什麼勁啊,還答應他們派人送他們回去,向家鄉人說明。”
“德齋兄,你這前後有些變化大…….”
“你剛才和晉軍士兵說話時,我一直在看,當時我就想,僅憑一個無法明確的希望,他們就願意回家等待,這說明什麼?和四川這些弟兄交談,我看到他們對和平幸福生活的深深渴望,他們不是非要當兵,只是當下中國,當兵是他們這些窮苦人無奈的選擇,志堅兄,蒙疆影響實在太大了,大到我們自己都沒察覺,你說的對,蒙疆是這個國家的未來。”
滹沱河邊,誰會想到兩個師長點燃了一個火星子,陳鐵和馬毓智自己都沒想到,這火星子燃起大火,從晉南燒到四川,燒遍中原大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