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家口河東,原察鐵附屬地東面,一座兩層樓的洋樓裡,一名大鼻子外國人有些愁眉不展,他便是駐張家口的美國領事維森特,在中國國內的各國領事當真,不少人對察哈爾是又恨又愛,比如這羅爾夫,在察哈爾那混的風生水起,日本領事橋本一度也是風頭無兩,法國、英國領事多少還和察哈爾有些貿易往來,順帶夾帶點私貨,日子過得也不錯,唯獨這維森特,暗嘆自己倒了八輩子霉,被派到這察哈爾來。
要說察哈爾最大的貿易伙伴,就是這美國,可偏偏察哈爾那裡都沒人去,美國卻有省主席的親姐姐,貿易都被她壟斷得差不多了,殘羹剩飯的,維森特也沒多大興趣,美國商人更是不來,直接在美國和趙子玉談就是了。
美國奉行的又是孤立政策,軍事和察哈爾不搭界,政治更是毫無交集之處,按照現代人說,維森特純粹就是一打醬油的。
他到也有打醬油的認識,無所事事的待了三四年,倒也逍遙,除了偶爾調停趙子赟和日本人的事情|,以中立身份出個面,也就是上次沸沸揚揚的陳嬌兒被扣事件,他忙過一陣子,也沒啥結果,最終還是人家趙子赟自己解決。可到了三七年,這日子不大好過了,趙子赟突然先動手,讓日本人吃了天大的虧,他就隱隱覺得此事怕自己有些麻煩,果然,美國駐華特命全權大使詹森命令他和趙子赟溝通,解決被趙子赟扣留的日本人。
這事按理說和美國人八竿子打不著,九國公約老美都躲得遠遠的,不想插手,可這日本人不爭氣,先是在察哈爾一敗塗地,接著在上海損兵折將,地盤占了不少,不過明眼人都看得出這代價有些大。
於是乎,美國人小心思動了,前段時間躲是不看好中國,調停純粹是找不自在,如今卻有些機會,政治上能撈一把不管是美國總統還是美國國會都是願意的,這不,在羅斯福授意,探一探調停的可能性。
詹森在約見日本特命全權大使川越茂後,日本人對美國人的提議很感興趣,倒不是他們想調停,而是想以調停來迷惑中國方面,畢竟這場仗打得有些倉促,進展不順,國內壓力有些大。
還沒進入實質性談判,川越茂便提出要解決察哈爾扣留的日本人的問題,詹森為此特意見了老蔣,老蔣不是蠢材,日本人向來出爾反爾,他提出要調停他接受,不過日本人要先停止進攻,雙方停火,他才能夠有時間和察哈爾溝通。
詹森知道這也是老蔣的借口,不過日本人都快兵臨他的首都了,這時候談什麼被扣押日本人的事,確實有些荒唐,他一邊和川越茂溝通,一邊讓維森特盡可能說服趙子赟放人。
一開始維森特還是有些把握的,畢竟趙子赟扣留的不是軍人,而是幾個附屬地裡的男男女女普通人,這裡面還有小孩,於情於理,趙子赟都該放人。
第一回合,維森特氣得差點破口大罵,趙子赟居然一臉茫然的問他日本人和他有什麼關系,是不是有個把私生子,他可以幫忙。
冷靜下來,維森特就明白趙子赟是故意的,他再次找他,很明確的說出美國希望能夠調停中日的紛爭,而察哈爾扣留日本人,是對解決問題很不利的,而且也是很不道德的,完全違背了人的權利。
結果很意外,維森特被趙子赟臭罵了一頓,不,應該說是被嚴厲的反駁,趙子赟毫不客氣的指出,他居然從標榜自由的美國派駐張家口領事的嘴裡聽到一個國家侵略另一個國家居然是紛爭!
“維森特領事,你這麼說的話,我准備暴打你一頓,然後請詹森大使來解決我們倆的紛爭!”
趙子赟哈哈大笑:“問得好!日本人憑什麼打平津!打上海!”
“那….那是你們挑起來的。”維森特明顯聲氣小了很多。
“哦?是嗎?”趙子赟一臉的不屑,“那我可不可以說現在你也是來挑事?”
維森特被他攪得頭暈腦脹,呆了半響,總算說出靠譜的話:“趙主席,解決此事,我們就可以讓戰爭停下來,然後再商量怎麼辦。”
“這倒還說得過去,不過維森特領事,放人可以,你如何讓日本人停下來?”
“這個…..我們美國可以擔保。”
“你們擔保日本人?”趙子赟再次大笑:“先別說你們會不會擔保,維森特領事,你真以為你們美國的信譽很高麼?相信你們美國人,怕是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維森特氣結,不得已,他向詹森彙報和趙子赟談異常困難,對此,詹森也無解,他知道這察哈爾有些不一樣,就算南京政府施壓,恐怕也不是短期能解決的,何況此時南京大戰在即。
管不了就算了,反正國內的也就是說試一試,沒說一定要成,他這邊冷了,川越茂卻熱了起來,原因無它,趙子赟扣留的可不是一兩人,而是近七千人,前段時間是沒路子,如今美國人介入,國內要求盡快將這些人弄出來,否則民眾那邊不是很好交待。
對於川越茂的請求,詹森雙手一攤,他是無能為力,從心裡說,他也見不得川越茂那恥高氣揚的表情,如今川越茂滿臉堆笑,他心裡很爽。
聽完詹森前兩次調解的情況,川越茂毫不猶豫答應趙子赟放人,他就停火,這讓詹森狐疑不已,都這個點上了,日本人會收手?
日本軍方當然不會收手,不過川越茂不在乎,答應歸答應,做不做又不是他的事。詹森覺得從一個大使嘴裡說出來的話,不會太離譜吧?他又燃起希望,兩人一合計,決定讓駐津總領事掘內干城前往張家口和趙子赟談,二人算是認識。
眼下維森特發愁的便是此事,這幾日風聲傳出,不出他所料,張家口民眾對趙子赟那是更加贊賞,他們才不管扣的是不是軍人,他們就喜歡看到省主席毫不退讓的霸氣。
這還是小事,他不相信日本人絕對講信用,答應太快的事多數靠不住,萬一今後翻臉,他就是裡外不是人。
走下火車,掘內干城臉色陰晴不定,這是八月兩邊大戰後,唯一一趟從北平開往張家口的火車,沿途他非常驚訝的看到懷來盆地完全變樣,那裡有戰爭的痕跡?尤其那沙城,完全是新建的。
趙子赟這麼做,表明他要守住這一線,掘內干城看不到土木堡兩邊山上的防御工事,但他能夠看到絡繹不絕的民工隊伍,這冬天都有如此高的干淨,他很擔憂。
來之前,掘內干城請教了在天津的倒霉鬼橋本正康,詳細了解了趙子赟的說話、思維方式,本來還有些信心的他如今也沒了底氣,趙子赟會怎麼出牌?
察哈爾沒派人迎接,掘內干城無話可說,真要有人接,他恐怕還會擔心,維森特倒是給他面子,來車站接他,兩人一邊嘀咕著一邊上了汽車,也不耽擱,直奔察哈爾省府大樓。
在省府二樓的議事廳,陳淑珍笑著看著趙子赟讓趙振安排加爐子,今日要和日本人談,趙子赟卻突發奇想,說是撤了這火爐,憑什麼讓日本人暖洋洋的談判?沒想到這爐子一撤,屋中異常寒冷,他加了件大衣也頂不住,凍日本人是好,可自己也陪著受凍,趙子赟有些惱火的吩咐趕快弄爐子,陳淑珍笑得不行,都戰區副司令長官了,居然還會有這種整人的念頭。
屋中剛剛有些暖意,維森特和掘內干城到了,趙振下去迎接,趙子赟則穿著大衣坐在議事廳,他是不打算給對方面子。
進入屋中,別說掘內干城,維森特都有些惱火,你老好起來打個招呼啊?人家趙子赟就那麼無所謂的坐著,看了兩人好幾眼,才從嘴裡蹦出來個坐字。
壓著火,兩位領事坐下,維森特有些奇怪,這屋中你穿大衣做什麼?不過才兩分鐘,他就有些後悔剛才將外衣脫了給趙振,這屋子當真有些冷,掘內干城也是覺得一股涼氣從底而上。
見二人身子微微有些抖,趙子赟大樂,陰差陽錯,還是小小收拾了二人一把,他緊了緊身上的大衣:“二位領事,見諒見諒,這爐子剛升,一會就好。”
維森特見他一臉壞笑,有些哭笑不得,心道你有必要這麼做麼?既然對方使陰招,維森特也不打算這麼受著,他剛想開口讓人送衣服進來,趙子赟卻先發話:“維森特領事,今日你把日本人忽悠來了,想怎麼辦,說說吧?”
忽悠二字維森特還是聽得懂的,他強按住情緒,和趙子赟打交道要受得了他的胡言亂語,“趙主席,我們看門見山,川越大使同意你的條件,你放人,他停戰。”
“哦?稀奇啊,這日本外務省什麼時候可以替陸軍省說話了?掘內領事,都是老朋友了,你說句實話,你們外務省的爪子有沒有那麼長?”